前方忽地传来哀哭,两人定睛一看,前方站在一个容貌平平的青年。
眼下,青年好似见到洪水猛兽般,双腿打着颤,面色苍白哆嗦,却是一步都走不动。
大红花轿的帘子被阴风吹开,渐渐地,那轿子底下竟是源源不断地冒出血来,继而低落在青石地板上,滋滋作响。
霎时间,空中一阵恶臭。
周辞却忽地一惊,脱口而出,“骷髅花?”
盛明归不太懂这些东西,拧眉看面色凝重的周辞,“骷髅花?”
周辞点头,“是成熟的骷髅花,被人吃下了。”
“如若没有炼化,生吞骷髅花的人会被骷髅花活生生吞食灵魂,强占躯体。就像是邪道一般,骷髅花一旦吞下灵魂,便会有自我的意识。”
“但是,很奇怪的是,这骷髅花好似保留着原主人的执念。”
话音刚落,楼下,被吓得抖动的青年一下跪下,面色惨白地磕头,额头上满是血迹也不足惜,“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空中阴风霎时间停了一息,继而更为凶猛地鼓动,城楼中四处传来哀凄的风声,宛若啼哭,那大红花轿中的血迹渐渐止住,不多时,走出一位面容可怜的女子。
周辞大吃一惊,“是她!”
这女子正是在南坞城外偷袭他们的那个诡异女子。
未曾想,她竟是雾山城的人。
但惊讶地远远不止这些,因为下一瞬,那女子便来到了那青年面前,森白的指骨竟是直直穿过青年的躯体,青年面上错愕,转而先前的恐惧一消而散,竟是开始唾骂起来。
“我就不应该心软,我应该把你和你姐姐都杀了!”
“什么蛊雕祭祀,什么嘤啼血我都不要了!我可是城主的儿子!你们凭什么拒绝我?!”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女子竟是毫不留情地将青年的头颅拧下。
头颅骨碌碌地滚出一段距离,身旁的奴仆也开始纷纷跪下嚎哭,哀哀戚戚的哭声顺着风声在隐蔽的夜色中十分诡谲。
周辞却又说,“他们没有魂魄了。”
盛明归拧眉,思绪沉重,忽地开口,“阿辞,你不觉得这十分像往生镜的第一从幻境吗?”
“什么?”周辞回头,对上青年沉沉的眉眼,又听那人道,“往生镜,逆于往生。”
“雾山城是亥瀛秘境的出口,受往生镜影响,可能是发生了异变。”
周辞也来不及思索为何盛明归会对往生镜这般了解,却也惊道,“你的意思是,雾山城的百姓生前遭遇祸患后,魂魄被摄取后,因着往生镜的影响,扭曲了雾山城内的人,或者说,是重现。”
所以,雾山城还是人来人往,但却死气从从。
因为雾山城早已没有活人了,魂魄也被迫祭阵,往生镜的结界恐怕是松动,感受到雾山城的死气,所以每日重新城中旧事,日日夜夜,不得安息。
但魂灵永失,只有那骷髅花化作的女子还残留一丝魂魄,如若那最后一丝魂魄散了,这秘境就散了。
周辞这般一想,目光忽地狠厉起来,被这破秘境折腾了好几日,都有几分火气上来了,本想上前将那骷髅花的魂魄抽了,最后炼化了这株骷髅花,但下一瞬,又被盛明归摁住了肩膀。
有别的修士来了。
竟然是两个魂体。
周辞目光往下一看,惊讶开口,“是那个姐姐?”
“姐姐?”盛明归听他提了几次姐姐了,倒是看了他一眼,面上一副冷涔模样,暗光流露,周辞回头,对上盛明归深邃的眼眸。
周辞不自觉地咽下口水,干巴巴地开口,“是……是一个很好的姐姐。”
“嗯……阿辞不怕阿姐吃醋?四处认姐姐?”这话带了几分调侃,周辞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倒是不自觉又被他的鬼奴搂进怀中。
鬼奴的修为因着鬼主的修为而定,没有上限,一旦契约生成,鬼奴和鬼主便死生相随,修为共享。
但到了两人这,不知是否是周辞将盛明归养的太好了,分明是一只鬼奴,修为却要比周辞还要高上一两个境界。
阁楼下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还有别的修士,云霏霏朝上看去,目光与周辞对上,惊讶之余转而温婉地笑。
两人的目光短短交错继而分开,但红衣新娘却有了动静。
风簌簌吹拂,摇曳的枝丫投在地上一片乱影,但新娘子的脚下却一片空,好似踩了一片阴地,走不出逃不掉。
凄凄的哭声又开始延续,云霏霏面色一顿,连忙朝那新娘子喊:“香雪!不要!”
没成想,那新娘子竟是回过头,大红盖头遮挡了她的容颜,夜风吹不动的巾帕,一滴一滴往外坠着血,不知道那血究竟有多少,像是流不尽。
良久,风中终于有了别的声响,“姐姐,我的姐姐……”
云霏霏面露难色,却也说不出话,只是有些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找到你姐姐的!”
像是绝望中泣血而出的花,艳红的血绝望的渗出,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蜿蜒。
直到那血流到了方才被拧去头颅的青年尸首上,哀哀戚戚的香雪却忽地闪现到了青年的尸首旁——
阴云翻滚,隐约雷动,下一瞬,空中闪过一只狠厉的森白枯手,那只手十分的冷白且十分细瘦。像是皮包着骨,才回神,那锐利的指尖已经袭向青年的心口。
“哈哈哈哈哈哈……”
红色盖头掉落,红盖头下的女子生得一张貌美可怜的脸庞,但那张脸上布满伤痕,像是被刀口划开般,一道接一道,不成样子。
半响,她掏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雾山城的风忽地凝滞,继而浪潮汹涌,狂风过境,整个雾山城都是女子哀凄的哭声。
“世人当真有真心吗?”
艳红的血顺着女子的眼角低落,一滴一滴,落在那颗鼓动的心脏上。
霎时间,半空忽地爆发巨大的灵力旋,雷声滚动,电雨交加。
半空的灵力旋释放近乎百倍的威压,几人面上皆是一片苍白,直到下一瞬,周辞顶着狂风闪到女子身旁。
刹那,心脏忽地闪现出一道绝世艳红的光。稍息后,竟是化作点点红泪般的珠宝。
周辞顾不上,面上被雨水冲刷地更为冷白,手掌握住女子肩膀,手心招魂幡滚动即刻又恢复常态。直到朱红珠宝落在周辞手心,雾山城忽地宁静,半空拨云去雾,彻底落下一道冷白的月光。
许久,几人朝半空望去——
只见空中旋开一道口子,里头雾气丛丛,继而传出一道古老的声音——
“亥瀛秘境即将开启,烦请各位道友尽快入内!”
“竟是个秘境?!”金无垠吃惊感叹,下一瞬,雾山中如镜花水月褪去,又恢复了往日凄凉空楼象。
第63章 嘤啼血测心意
“沈郎……”
沈卿池被压在冷池,墨发披散下来,他的眸光微微闪动,江水雾蒙的眼神无声地看向陈时。
陈时靠在水池边,他微微俯身,视线与沈卿池平齐。
霎那间,两人的青丝相互缠绕,只听到几声水生哗啦的声响。
陈时的眉眼忽地弯了下,今夜他未免太爱笑了,好像这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屋内暗香涌动,分明是冷玉般的面,脖子上坠着的也是块通透的寒玉。
冷池中的水背洑开,沈卿池觉得喉头有些发紧,几息后,两人的呼吸交错,沈卿池用力地拽住得寸进尺的陈时。
“哗啦”一声,平静的水池被惊开阵阵涟漪,两人的目光却是分毫不错开,这一眼,好似隔着万千言语,又像是隔着不知多少个镜花水月的梦。
“陈时。”沈卿池的声音沉闷地开口,陈时猝不及防被拉入水中,乌发又被冷池中的水沾湿,此时正湿漉漉地贴合在脊背。
“又是我忘记了吗?”沈卿池好似呢喃般开口,陈时却抵着人一步一步在冷池中上前。
呼吸咫尺,近到再稍稍靠近,便可以落下一个安抚的吻。
陈时眉眼中却荡漾出一个春水搅动的眸光,分明笑着,沈卿池的心口却有些抽痛,像是深入骨髓地执念顷刻间涌动,带着覆灭般地浪潮,将他折磨得两眼发红。
此时,在幻境中一个石室内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铜镜,铜镜上花纹别致,散发着祥瑞地光泽。
此时,铜镜上正呈现地便是冷池中的沈卿池和陈时。
片刻,铜镜上的画面只听到池水搅动的声响,好似在隐喻着什么,不过刹那,铜镜旁传出一声清润的声响——
“你说,你可以找回我失去的记忆?”
铜镜上的画面一顿,空中忽然传出一道空灵的苍老声音,那声音雌雄莫辨,宛若来自沧海桑田:“是。”
“你要我同你做交易?”像是呢喃,又宛若怀疑,青年缓缓回过头,冷白面庞竟然同铜镜里的沈卿池生的一副容颜。
那铜镜好似在思考,好半天,才回:“不,我们是一起的。”
“是你捡了我,说了要用我的。”
铜镜说这话时好似还带了几分委屈,沈卿池修长的指尖碰到铜镜的边缘,铜镜的声音却更低了几分,“天道无常,最是无情。”
“沈卿池,是你和陈时说了要用我的。”
好半天,沈卿池叹息般开口,“抱歉,我忘记了……”
铜镜却自话自说般,那声音好似带了几分泣声,“那你以后会记得的,你要把我带走。”
“好。”沈卿池回眸,目光落在铜镜上。
此时,铜镜上的陈时正被失去记忆的那个“他”,摁着肩膀相吻。
许久,他才错开眼,低声道,“那你先放我回去。”
铜镜这才停了铜镜上的画面,继而空中忽地灵力一滞,那声音继而又恢复古老的沧海音色,“合!”
片刻,铜镜中腾起雾气,沈卿池便消失在了原地。
徒留一地冷寒与一块孤零零的铜镜。
好半响,又听那铜镜幽幽开口,“今夕何夕,莫要忘来路。”
——
陈时被眼前人摁着肩膀,近乎被撕咬般地亲吻落在他身上,冷池中的水太冷了,他被迫贴合着汲取面前人的温度,呼吸早已不顺畅,眼睛也落不到实处。
然而下一刻,正被亲得情/欲撩拨时,身后的冷池忽地传出几声池水搅动的声音,还未回头,肩膀又被摁住了另一只温热的手。
“小时……”
这声音也格外熟悉,近乎缱绻的语调,陈时霎时间回神,然而却被人绕着膝窝抱了起来。
池水搅动,室内的池水声动静更大,陈时几乎错愕回头,看见了身后沈卿池的面容。
室内的气氛一下凝滞,陈时哆哆嗦嗦地开口,“沈……沈……沈……卿池?!!!”
“怎么不叫沈郎了?”身后人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有些瘙痒。
陈时见状又回头去看面前的沈卿池,却只看见面前沈卿池沉沉的眼眸,好似无底旋涡般,许久,他听到面前的沈卿池开口,“是啊,小时。怎么不叫沈郎啊?”
异口同声的声音将陈时惊地思绪混乱,还未开口,身后人的吻落下,像是爱怜、又像是怜惜,陈时却莫名地在这几个吻中读出了几分思念和难耐。
滚烫的泪打在了他的背上,冰冷的池水和滚烫的泪形成激烈的反差,慌了神般,陈时挥舞着手去捧沈卿池的脸,泪水就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掌心。
他连忙去替沈卿池擦眼泪,但那眼泪像是擦不完,最后陈时感到他的指尖都染上了咸湿的气味,最后他忽地灵光一现,笨拙地学着沈卿池之前那般,一个吻一个吻地替沈卿池吻去泪水。
也许人一生都是苦衷,所以压抑不住落下的泪也不大好尝。
那味道真的好苦,咸咸的,又带着让人近乎疯狂的疼惜。
陈时忽地就顿悟般领悟了某些埋在心底的海潮——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像是深入骨髓的酒液清香,带动了难言地情/欲,这吻慢慢地就尝尽了苦楚,身后的沈卿池不知何时竟如镜花水月般,成了池水中那轮月。
月已空,池水被颠覆,眼前人却那般地真实。
沈卿池吻在了陈时的指尖,诱哄般开口,“小时,你不能厚此薄彼。”
水中月被打散,陈时的鸦色睫毛湿漉漉一片,沾染了咸湿的泪水,方才遭遇了池水的洗礼,如今眉眼越发明亮。
沈卿池像是在清洗一件珍贵的宝物,陈时只觉得呼吸更为急促,连带着眼眸都忽闪,思绪再也无法落在实处了。
最终,陈时像是感应到唇齿间漫出一丝血腥气息,沈卿池不知何时已经将他抱起,背贴在软软的床榻上,呼吸是烫的,白玉也彻底氤氲成霞色。
只是下一瞬,沈卿池却顿住了动作,陈时不解地抬眸,看清沈卿池红透的白玉耳尖。
还未开口,不知沈卿池从哪拿出一串晶莹的血色珠石,殷红的血色珠石落在沈卿池的手心格外艳,沈卿池俯下身,额头抵着陈时额头,像是舍不得般,轻轻地蹭了蹭,稍息后,又离开了一点。
陈时有些疑惑,“这是何物?”
沈卿池垂眸,好一会才说,“嘤啼血。”
“哪来的呀?拿来做什么?”
沈卿池将手心的血红物件递进了些许,面上像是闪过几分不自在,好半天才回,“是那日杀了蛊雕拿到的。”
“传闻——这嘤啼血可验人心。”
“嗯?”陈时抬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如若两人真心相爱,这嘤啼血便会灵验,霎时间,云开雾散,天降祝福,可观天虹。”
恰好是午后,两人身上还带着几分冷池的沁凉水汽,倒也不觉得闷热。
陈时垂眸触碰到沈卿池掌心的嘤啼血,空中忽地闪现出一道夺目红光,像是那日结契时神魂中的神鸟,这时,两人忽地听到屋内传出一道清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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