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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玄幻灵异 )——术子佚

时间:2024-10-16 21:14:08  作者:术子佚
  分明,才听到这句话时,张玉庄百感交集,一腔赤子热忱。
  如今回望,曾经那道身影隐入了永恒暮色,轮廓模糊。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往日不可追,可是总忍不住想要从过去那片镜花水月中搜寻些什么。
  哪怕只是暖暖手。
  他实在憎恶自己这般无能又懦弱,苦笑过后,他召出至纯之石,安置在高殿里作业障镜。
  如果万般道法不允宁恙以寻常身份重回世间,那么,他可以破掉一切规则,另辟蹊径。
  寒石光滑冰凉,触感带来几分真实。
  张玉庄望向镜中,这一眼却让他愣在原地。
  他竟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疲惫和绝望做衣,裹不住他一身迷茫,形容何其枯槁。
  张玉庄难以置信到双手颤抖。
  这双曾经一剑破世劈碎仙城重造秩序的手。
  这双剜心破道改换日月的手。
  如今连握紧拳头都异常困难。
  他忍不住伸手触碰镜面,以此确认镜中那幅面容是否当真是自己。
  冰冷镜面再度传来凉意,昭告真实。
  张玉庄垂下眼,收回手,沉默地回到桃树下面,习以为常地一言不发。
  布下几道法阵,以此确保自己修养期间不会被打扰。
  意识下沉、平静,他重新回到幽怨怀抱之中,任由那些怨气冲刷理智。
  时光再度失去意义,经历无数挣扎,体内灵气才有了恢复之象。
  如此,又是千年。
  待他再回不世天,谢逢野已经成了冥王,而玉兰化了人形,正修无情道。
  如此巨变,却鲜见地没有在不世天听到什么闲话。
  大家都三缄其口,好似这是什么不可多言的天界秘辛。
  其中细节,最后还是土生相告。
  这个被安置于青云台的司命,自有一份清澈明朗。
  同谁都亲近。
  张玉庄与他这算是正儿八经的初见,即便如此也拦不住司命那天生热情。
  遥隔几步灵光仙云,土生就热热闹闹地扬臂招手。
  “这位仙君瞧着眼生!不知是哪殿仙僚!”
  土生一派清朗,声音也亮堂,热情发光,清澈得不染杂尘。
  如此一捧怨土都能有次造化,可见青岁当年在人间相陪的数百年光阴并未虚度。
  张玉庄远远看着,低声叹:“养得真好。”
  待对方行至面前,他已端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自报家门:“张玉庄,清净台。”
  才听着名字,土生还略愣了片刻,直到听见清净台,他瞬时瞪大了眼,口齿也变得不灵光。
  “你……你是,你是清净台的道君!”
  张玉庄笑他:“怎的像见了鬼一般,难道我在不世天名声很差?”
  “不不不。”土生疯狂甩头否定,又再三表示自己是何等尊敬,最后才愣头愣脑地说,“道君威名在外,我这种新仙从没见过,所以才见了会惊讶。”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如实补充道:“而且,我还以为您这样年纪的神仙肯定是银鬓长须,没想到您年轻得这么好看。”
  “……”
  张玉庄听过太多恭维话,倒是没听过如此别开生面又直白的。
  一个有意装和蔼友善,一个当真没心没肺。
  凭着身份做保,张玉庄三言两语就诓得土生道出冥王之时。
  土生先是万般幽怨地哀叹几声,摇头道:“要说起这事,都赖我。”
  凡是这般说来话长的开头,后面必有长篇大论。
  张玉庄诚挚邀请土生留着这一肚子话,随他回清净殿详谈。
  土生听了更是感激这个没架子的道君,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
  煮了茶,点了香,土生囫囵喝了一盏,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和那小金龙相熟。”土生以此开头,又念及道君久未露面,还贴心地解释过所谓小金龙就是如今青岁天帝的弟弟,成了冥王那个。
  张玉庄注意到他说起青岁时面上并无半分异样,眨了眨眼,盖住眸底那些思绪,点头示意他继续。
  “也不知怎的,那小金龙尤其爱往浮念台跑,那原本不是有棵玉兰树嘛。”
  说到玉兰,他又是一顿,再次贴心解释玉兰就是如今的月老。
  如此连番关照,张玉庄无言以对起来。
  若这土生不是演的,那当真是个憨直的。
  “之后那小金龙跑来告诉我那棵树好似修为不够,连人形都化不了,让我给他想个办法。”土生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君您不知道,我嘛,平日里也没甚爱好,就喜欢搜罗些人间话本子来看。”
  人间,话本。
  司命一个建议,小金龙剜了心头血给玉兰,被昆仑君接走,醒来也不记得自己曾豁了命救过一树玉兰,修养数年,稀里糊涂收了幽怨冥珠。
  天道降下雷劫,青岁更是豁出半条命和这个弟弟一起抗下。
  但即便如此,幽冥珠还是砍了谢逢野半身神格,灌入鬼道,让他得此鬼神之身。
  张玉庄静静地听完,垂目抿了口茶。
  想当年成意为了能给妖怪另开一境有所容身,在满天神佛面前立誓,愿自放一半神力做界。
  兜兜转转,两世生死,竟一语成谶。
  龙的誓和主人一样,历久弥新。
  想到成意的另一个誓言,张玉庄哼笑一声,再紧着眉缓缓吐出浊气一口。
  土生一愣,连忙问怎么了?
  张玉庄微笑着摇头,问道:“那月老何以修了无情道?”
  说到这个,土生就没话讲了。
  “我也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仙君,实在和成意上仙不相熟,自然也没有门路去知道这些秘辛。”
  成意上仙。
  张玉庄听得眼角一跳,蓦地抓紧茶盏,脱口问道:“成意上仙?”
  土生眨了眨眼,复又贴心起来:“道君您可能不知,月老化了人形录来仙册时,就说自己叫成意。
  玉兰本是无名之妖,当年龙神谋划着把自己性命搭进去都没能来得及给他取个名字。
  倒也听过他自称成意。
  可那是在龙神陨落之时,那玉兰生不如此地抱着一具尸首理智不清地介绍。
  这么万千年过去,他化树苦等,还要在缘分相交之际,言说自己姓名是成意。
  看来,玉兰也明白,成意回不来了。
  张玉庄默了半晌,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土生却是在对面被道君这几个莫名奇妙的表情弄懵了,正要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哪一句叙述里出了问题。
  不然怎么能把道君讲得这么喜怒交加。
  “我无事。”张玉庄睫毛盖住眼底晦涩,缓缓摇头道,“只是许久没出来走动,听你说话,觉得新鲜。”
  他话风一转,问土生:“你既是司命,那么一干劫数安排都是由你掌笔?”
  “算是把。”土生很快回答。
  张玉庄:“算是?”
  “是这样的,天帝命令要注重善恶排布,死魂先入幽都,观了业障,十方冥殿汇总善恶交到冥王手里头,定此魂入哪一道,我再根据冥王递来的宝册编写命数,绝不多受一分苦,也不能多享一点福,只求他们能如此干干净净地修福积德。”
  “仙君入劫就更是严格,同样也要去冥殿观业障,若是德行不够的,就要为人几世,修够了德,才有资格渡劫。”
  土生说罢,颇为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天帝治下,万般条理有顺。”
  张玉庄回以微笑不做评判,接着问:“我推算过,冥王是不是该入情劫了?”
  土生一听,眉头先皱了起来,为难不已:“道理上是这样,凡掌境之主,须得尽快渡劫修一个六根清净。”
  “可是那龙实在暴躁,非要说情爱于他不足为提,他不乐意按照不世天的规矩走,反骨得很。”
  “而且他又能打,谁也劝不动。”土生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呵呵笑了几声。
  “不过,道君我可跟您说,那谢逢野是个有趣人物,他长得好看,性子也放纵。虽然看着凶巴巴的,但却是个顶顶聪慧的,什么东西,听一遍看一回就熟记于心。”
  他砸砸嘴点评:“其实也不是个多么难相处的。”
  弯弯绕绕一堆,到头来还夸上了。
  张玉庄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土生,状似不经意道:“我没见过命簿,改日若我去青云台,还请司命仙君一定让我看看。”
  土生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好说好说。”
  送走土生,张玉庄径直去了浮念台。
  才听见“无情道”三个字,他心中已有猜测。
  摒弃情感,断绝本心。
  浮念殿如今红梅浮动,一派繁华,寻不到往昔中的半分孤苦。
  小仙童见张玉庄眼生,刚要过来问询,另有一声清冷响在殿前。
  “道君。”
  浮念台外一派静谧,花开花落,云聚云散,旧诗篇里那身烟绿破开云霭,如此唤一声,像要把命运重新改写。
  张玉庄一眼看错,险些当做这是成意回来了。
  那是玉兰,他再次化成人形,登仙箓,掌浮念。
  可浑身上下都见不着往日的样子。
  他站在那,如同一尊寒玉,与这漫天浮华格格不入,唯有额前一抹红痕引目,落进观者眼底,自称山水一幅。
  张玉庄这才后知后觉:那个活泼机敏的玉兰,也一起死在那一天了。
  其实那场灾难里,所谓挚友,巨轮碾压过后,都已体无完肤。
  各有执念,各自强撑。
  再入浮念殿,霜树依旧,张玉庄终于寻得些往日景色。
  旧景、故人。
  一种温暖久违地在张玉庄胸腔中蔓延。
  而这样的温暖,让他感到恐慌。
  他是理应恨这一切的。
  三界、挚友、甚至他自己。
  如此情难自禁的开怀,对他来说实在不应当。
  他拮据不已,此身此心早已伤得片甲不留,唯有这么点扭曲畸形的恨足以支撑。
  当年那些妖族没死完。
  宁恙没有回来。
  他每怀旧一次,心软一回,就是对不住宁恙,亦是对不住自己。
  若是连这点恨都不能清醒,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玉庄咬了咬舌头,借痛意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再抬眼看向玉兰,用双眼含笑盖住那些不甘、嫉妒、愤恨、以及怀念。
  他问:“你想好了?”
  玉兰答:“只有这样了。”
  “好。”
  修无情道。
  好得很。
  玉兰苦等那么些年头,如何能舍得断掉,他向来是个倔的,若非不得已而为之,怎会选这条路。
  谢逢野生来没了颗心,那小玉兰就把自己的剜出来送作相逢礼物。
  再借着天道规则,用无情道修身养魂。
  之后呢,之后成意寻回记忆,取回神骨,自然心魂不缺,再物归原主,皆大欢喜。
  他们好算计。
  天道是张玉庄的心啊,他们扣着玉环,用宁恙做要挟,叫他不得再行杀戮,如今还要用他这颗心来成全当年未尽之情。
  张玉庄没那么好心。
  他登临青云台,看过谢逢野的命簿,又问土生冥王情劫可安排妥当了。
  土生似乎满意得很,直说让谢逢野去好好爱一回。
  张玉庄笑笑。
  即便他如今浑身灵力都在扛着不让魂台中那些幽怨反噬,但改动一些细节却也做得。
  玉兰不惜剜心相赠,那么若他这个无情道修不成,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既然那么难舍难分,不如成全他们。
  让玉兰入冥王情劫,让他们好生爱一回。
  待他因动心而破了无情道的戒,自会道损身销。
  张玉庄会亲自把成意的记忆还给谢逢野,告诉他所爱人因他而死。
  他安排好一切,却听昆仑虚来了消息。
  说问花妖出逃,遍地寻不得。
  问花妖。
  好消息真是接连而至。
  张玉庄心情大好地去了药师府,同药仙一阵寒暄,彼时那个老药仙因龙族之祸自戕,如今掌药师府的,便是他爱徒。
  药师府向来注重传承,护内得很。
  药仙孙祈成见道君亲临,也恭恭敬敬来行礼。
  张玉庄打量他还不知道自己师父曾经造了什么孽,拐着弯地说:“药仙客气了,我和你师父,说起来也算是有过一段缘分,如今他不在了,我瞧着你这药仙府也心感寂寥。”
  他皮笑肉不笑。
  毕竟,张玉庄如何能忘记当年在他刻意避开月舟和玉兰收集禅心时,是老药仙不肯放弃追查那些妖怪和神兽的死因,居然让他真的查出来是仙力所为。
  他不仅查出来,还将此事告知司江度,以求让他护住月舟上神。
  若非如此,司江度也不会和成意寻到他,打了一架,就此扣下了玉环融进司家法障之中,让他再也摸不着宁恙。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那老药仙最爱主持正义,张玉庄就逼着他做龙族覆灭的帮凶。
  他受不住愧疚自戕,龙族被杀得只剩两个。
  可张玉庄满腔怨恨不仅未得半分平息,更是越发旺盛。
  看看,这些高风亮节之辈接连为了大义而死。
  好似他才是那个罪孽深重之人。
  多么可笑。
  张玉庄就是要向成意证明:身死而已,什么都不能解决。
  只要那些妖怪还活一天,只要宁恙一天没回来。
  甚至,只要药师府还在,他绝不停手。
  张玉庄深吸一口气,盖着眼帘抿一口孙祈成泡的茶,才将险些没能控制住的戾气压了回去。
  “我闭关了千年,也不知你师父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要自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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