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床诊断不一定能反应植物人患者内心的意识状态,而这项技术能和一部分还有微弱意识的植物人患者互动。
比如,通过患者听到常规语句,和词义模糊的语句时,大脑激活的区域是否和普通人一样,来判断患者的意识状态。
测试结果是母亲有时候是有反应的,可以进行简单互动。
但是并不能根据这个结果就判断她有意识,因为有研究证明,人类在昏迷或者睡觉的时候,也会进行这种潜意识的学习和思考。
所以盛星河和教授以及燕大其他几名教授讨论过后,决定进一步测试,测试母亲是否有想象能力,来判断她到底是否还有意识。
反应是被动回应,而想象力则是一种主动发出的能力。
盛星河很在意接下来的测试结果,国外有相关团队做过统计,有意识的植物人清醒的可能性,比无意识的植物人要高。
可同时,他又害怕这种结果,因为他只是想想,就觉得很可怕。
如果这几年中,她一直有意识……
不能说话,不能动,听得到,感受得到,能思考,可就是醒不过来。像一个人活生生的人被钉在棺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盛星河挂完电话,从阳台回屋,闻亦看他脸色有点不对,问:“怎么了?谁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了?”
盛星河:“没什么。”
闻亦盯着他的眼睛,问:“出什么事了?”
盛星河:“嗯,嗯?也不是,还不知道是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结果还要过些天才能知道。
闻亦蹙眉看了他一会儿,安慰道:“事情来了就去面对,没来就别想。不要提前害怕未发生的事。”
盛星河不想喝这碗不走心的鸡汤,而且对闻亦的说法不以为然。
他反驳:“这种说法我不同意。”
闻亦:“哦?”
盛星河:“你说这个话是在说我胆小,其实你这么说一点都不客观。”
闻亦:“怎么不客观了?”
盛星河说的有理有据:“人的恐惧大部分情况下只和能力挂勾,和胆量关系不大。你不害怕未发生的事,是因为你有避险和解决问题的能力,甚至这种能力也不是你本身拥有的,而是你的财富地位给你的。”
“我如果比你有钱,我会比你更勇敢。”盛星河看着他:“你一点都不厉害。”
说完闻亦不厉害,他还要接着再补一句:“而且你知道吗?其实你胆子挺小的。”
闻亦从半躺改成正坐,决定要好好跟他掰扯:“我胆子小”
盛星河嗯了一声,甚至还掐着小拇指,比划给他看:“就一丢丢。”
“……”
闻亦是真的不能服气:“依据呢?”
盛星河直直地看着他,眼神蓦地变得凶狠起来,要揍人似的冲他抬起手。
闻亦受了惊吓似的双目圆睁,抬手护住自己往后躲去,戒备地问:“你干嘛?”
转瞬间,盛星河已经恢复了正常,一副‘用事实说话’的表情。
盛星河:“你看。”
他早就发现了,闻亦胆子巨小,是个吃软更吃硬的人,怂得不行。
闻亦怔怔地看着他,半天后:“卧槽。”
盛星河:“你条件反射好厉害,我早就发现了,你胆子真的很小,挺怂的。”
闻亦:“……盛星河,你什么时候能管好你那张破嘴?这是你一个小长工该对老板说的话吗?我他妈还没开始宠你呢,你就骄上了?”
盛星河表情平静,看着他在那炸毛。
闻亦语气有点欲盖弥彰:“我一个身家过亿的总裁,我金贵,我怂点怎么了?你去看看,哪个有钱人不怂?越有钱越惜命懂不懂你懂个屁!”
闻亦说得越张狂,盛星河越觉得他在虚张声势。不过他也能理解,男人都不希望被冠上胆小的印象。
闻亦真的好幼稚,盛星河哄他:“好好好,你胆子一点都不小,行了吧?”
闻亦更生气:“行了个屁!胆小你说的,不胆小也你说的,你那么会说你他妈怎么不去说相声啊?”
胆子小,脾气还大。
盛星河觉得他炸毛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心里的阴霾也轻了些,笑了笑,起身给他弄宵夜去了。
趁盛星河弄宵夜的功夫,闻亦进了卧室,准备洗澡。他在游泳馆已经冲过一遍了,所以洗得很快。
出来后从衣柜里拿了套盛星河的t恤和短裤穿上,闻总身高183,穿着盛星河的衣服还是松松垮垮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盛星河最近好像又高了一点点。
闻亦没穿过这么旧的衣服,觉得挺不错,很舒服,非得穿了很久的衣服才能有这么柔软的手感,那是无数次漂洗、搓揉、暴晒才有的柔软。
闻亦甚至从里面感受到了一股正能量,和自己送去干洗店精心护理,充斥着金钱味道的衣物不同。这里面是晨光清风、日月星辰、自然气息的熏染带来的正能量。
这是多么足的底气啊,盛星河身上的底气是不是也来源于此
累。
闻亦往后倒,躺在床上,听着盛星河在厨房忙碌的声音。身下铺的是他之前买床的时候,让人一起送过来的蚕丝四件套。
他当时没猜错,换床那事之后,第一次到盛星河这里过夜的时候,床上铺的果然是盛星河自己的旧床单。
可是第二次他来的时候,盛星河就把床单换成蚕丝四件套了。干洗费肯定让小狗肉疼了,闻亦想想就忍不住想笑。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闻亦躺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变得充盈。他起身出了卧室,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
盛星河单手插兜,站在灶前熟练地翻炒,侧脸英俊得让人惊叹。听见闻亦走过来的动静,他说:“坐下等吧,马上就好了。”
闻亦嗯了一声,还是站在门口。
盛星河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盯着锅:“没那么多菜了,给你做个干炒牛河。”
闻亦温柔地看着他,说:“没事,干炒牛河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满汉全席了。”
盛星河有点诧异,又看了他一眼,刚还生气的人怎么突然毛又这么顺了?
闻亦真是……猫胆子,狗脾气,鱼记性。
暖黄的灯光下,干炒牛河火候渐成,铁锅和火焰吻别,盛星河单手提起锅,认真地把锅里的牛河倒到盘子里。
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密密层层不见缝隙,厨房的窗户框着它,像画上的一座青山。
夜那么静。
闻亦倚着门,看着盛星河,觉得他挺拔、宽厚,也像一座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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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原来还是有人的,那你们平时干嘛不冒泡委屈。
评论也能涨人气,海星和留言,鹿鹿总该得着一样。
第36章 吻鲈
蝉在树上拼命嘶叫,强烈的生命力喷涌而出,而病房内却是一片凝冻的寂静。
盛星河坐在病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
教授刚离开,测试已经有了结论。
在核磁扫描时,用语言引导下指示母亲进行场景想象,再通过扫描成像观察,发现她大脑区域的激活情况和正常人一样。
也就是说,她具有想象能力,可以进行大脑活动。
这让盛星河很崩溃。
之前医生提过手术方案,但是因为脑内瘀血的位置不太妙,所以手术难度很大,只有一半的成功几率。
在今天之前,盛星河的选择一直是不动手术,用最保守的治疗方案,毕竟手术失败的几率太大。
可现在他有点动摇了。
盛星河只请了一个上午的假,午休结束后从医院赶回公司。
晚上他又留下加班了,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可是工作就那么多,忙完之后又忍不住开始母亲的病。
现在他再想到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母亲,感受已经完全不同。
原来她是有意识,只不过像坐牢一样被困在了一具不能动的身体里。
是否要动手术这个选择又被他重新提了上来。
盛星河毕竟才二十出头,就要面对这么残酷的选择,又没有人可以和他一起面对。压力之下,见办公室四下无人,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得太投入,吸鼻子的间隙才听到不远处的声音,他睁着泪眼看过去。看到小机器人默默地停在距离他十来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盛星河看着它,第一次在机器人身上看到了尴尬。
几秒后,小机器人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身,慢慢离开了。
盛星河目送它离开,也顾不上自己哭的样子被闻亦看到有多丢人。吐了口气,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外面又传来动静,这次不是履带滚动的声音,而是脚步声。
他抬起头循声看去,透过玻璃墙,看到闻亦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转眼间,闻亦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弯腰看着丧气小狗,微微喘着气,担心地问:“小狗,你怎么了?”
盛星河没说话,抱着头又趴回桌子上。
闻亦看着他蹙眉,认识盛星河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丧。他叹了口气,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抬手摸了摸盛星河的脖子,又问:“不想跟我说吗?”
盛星河趴在那,摇了摇头。
闻亦没招了,脚下划一下,坐着转椅朝他又拉近了一点,问:“那要不要到我怀里哭”
“……”盛星河猛吸一口气,坐起来,鼻子有点红。他搓了把脸,说:“我没事了。”
说是没事了,整个人还是丧得不行。
闻亦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来,用两根手指捏着他肩膀的一小点衣服,做出要把他提溜起来的样子,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闻亦开车带着盛星河,中途在路边停了一下,闻亦让他在车上等着,自己下去进到了路边的甜品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打包盒,上车后塞给盛星河。
是上次闻亦帮他叫过的那家的焦糖红茶布丁,还有桂花炖奶。
闻亦:“吃点甜的吧,心情会变好。”
盛星河没说话,打开包装,乖乖地把东西都吃了。
闻亦开着车,来到一家海洋馆。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海洋馆早就闭馆了,只在门口留了几盏灯,照出一片昏黄模糊的光。
闻亦把车停在路边的香樟树下,招呼盛星河跟他一起往海洋馆去。
盛星河双手插兜跟着他,上着长长的台阶,语气带着嫌弃和无奈:“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这么没常识啊?海洋馆晚上不营业。”
说话间两人到了门口,闻亦一边低头输入电子锁密码,一边说:“你们穷人是不是都这么没有想象力啊?”
话音刚落,电子锁发出滴滴两声响,门开了。
闻亦:“这家海洋馆是我的。”
盛星河:“......”
直到真的进了空无一人的海洋馆,盛星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居然还有一家海洋馆”
这跟闻亦的行业八竿子都打不着,这人怎么会想到开一家海洋馆呢?
还有,海洋馆那么容易开吗?他这么想着,就问出口了。
“不容易啊,海洋馆涉及的东西很多,要拿很多资质,我那时候筹备了两年才开起来。”闻亦领着盛星河先进了一个操作间,开了几盏灯,交代他:“这里维生系统的数据都是调好的,你别乱动开关什么的。”
海洋馆动物种类多,对水质温度灯光都有不同要求。有一套维生系统,24小时运作。
从操作间再出来,外面已经亮了起来,光影清透。
海洋有一种巨大的,天然的治愈能力。
比海洋馆还能人心情平静的,是深夜无人的海洋馆。
盛星河跟着闻亦,走到海洋馆深处。
闻亦在这里显得很自在,跟他平时在人群中被簇拥出来的自在不一样。可能他平时身边繁华惯了,因此对这里的清净很热爱。
盛星河能看出来,闻亦在从这些不会说话的海底生物身上寻找慰籍。
闻亦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晚上就会一个人来这里,然后就能平静下来了。”
这里有种类似海底的宁静,它满足了闻亦对于死亡的想象,可以降解他每日渐生出的尖锐与突兀。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
闻亦转头看他,说:“不用跟着我,自己随便逛。”
知道他这是想让自己冷静放松,于是盛星河就自己走开,去一旁逛了。
整个海洋馆在深夜沉入静谧,吊顶的灯光落进巨大的水箱,光影婆娑。人走过去,影子也皱了。
海洋馆很大,他和闻亦渐渐离得远了,自己来到一个小型鱼类的展示区,墙上镶嵌了一个又一个水族箱。
盛星河慢慢走着看过去,停到一个有粉色小鱼的水箱前,他看了看旁边介绍的信息牌,写着:吻鲈。
这时,水箱里两只小鱼的嘴巴突然对到了一起。
“……”
盛星河睁大眼睛看着那两条接吻的小鱼。
两条粉色的小鱼亲亲密密地吻在一起,在水缸中间静止。
盛星河目不转睛地看着两条小鱼,不禁产生了联想。他想到闻亦灵巧的舌头,温柔的气息,鼻腔深处的小哼哼,温软又滑润的触感。
正好这时耳边传来一道轻佻的口哨声,盛星河回头看。闻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这边,他双手插兜,歪头斜靠在墙边,眼中含笑看着盛星河。
口哨是他吹的。
盛星河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仿佛闻亦能看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一样。
果然,闻亦脸上带着促狭的可恶神情,明知故问:“你在想什么?”
盛星河没回答,耳朵却在他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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