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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回南天气晴(近代现代)——落九盏

时间:2024-10-16 21:46:18  作者:落九盏
  你放心,我记得你讲的话。既然交到好运,在黎耀文身边走一圈,还可以活到现在,就一定不会再想着去死。
  我会换一种方式再活过,希望你们也是。毕竟我这样的人都学会惜命,你怎么会不明。
  阿珺同你一条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我都睇得清。
  但阿回,最尾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有行动当然好过空口无凭,但关键时刻做再多,都不及句话更加有用。总是不讲,人如果真的伤心跑了,就无人可以帮你喇。
  讲多几句,你不要嫌我多嘴。
  如果有机会,代我向阿珺问好。
  如果有机会,等我戒掉那些东西,同你们好好再见一面。
  再会。」
  甚至没有落款。
  向南珺回神,手指捏皱信纸一角。
  “她去了角山戒毒所,就在你同余回落海那日。但她...”梁天宁后半句犹豫,将查来的就诊报告递至他手里,“之前好似是受过伤,今后可能再没办法生育。”
  啪一声,向南珺脑内某根弦应声断裂。受过什么伤才会让一个女人失去生育能力,他没办法细想。
  翻看报告的手都近乎颤抖,他轻声问梁天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或许是余回那日赛过车后,被黎耀文发现她同余回关系。她谁都未讲。你知,调取他人就诊报告是违规,这份都不应该被我们睇到。”
  是,没错。向南珺终于翻至报告尾页,落下的日期正是翠枝山飙车那晚过后不足一周。
  他下意识多看了几眼Maggie的个人信息栏。出生年岁白纸黑字,满打满算,甚至还小过他几个月。
  向南珺指住那一栏,问梁天宁:“这处信息没有印错?”
  “怎么可能,”梁天宁答他,“她的身份证明又不是假的,警署都可以查到。她用真实身份就诊,怎么会印错。”
  向南珺从未想到,他叫过许多声“姐”的女人,其实不比他大。
  先前在翠枝山会所,Maggie隐没在烟雾中的那一抹笑重现在向南珺眼前。隔过许多时日,如今再看,竟又多几分落寞和无奈。
  她在信里讲,换一种方式再活过。
  向南珺压下一阵鼻酸,知道如果真有机会可以再见,她也一定不会再叫Maggie。
  可再怎么换过、怎么重来,她都无法同其他女子过同样的生活。生不生育、有无儿女,本可以由她自己去选,却被生生剥夺选择权力。
  他同Maggie其实本无什么差别。Maggie去寻一个新的自己,他在原地等余回再出现。
  抬头望住的前路,都是新生。
  祝你未来幸福,苦尽甘来。
  向南珺在心中默念。
  黎耀文一家的事故始终在调查中,却始终没有一个定论。有不明势力暗中阻挠,迟迟无法以意外结案,拖来拖去,警署都没了耐心,任其成为一桩没有结果的悬案。
  或许是忌惮一明一暗,贸然现身会再为自己带来麻烦,所以才许久都杳无音信。
  向南珺从未怀疑,只坚持如往常一样每日睡前发送一条自言自语当做晚安问候,一传就是百余条,余回没有回过信。
  再收到余回消息,已是数月之后。
  大三学业愈发紧张起来,从梁天宁口中得知余回并无生命危险,不似当初等一个未知结局时那样忧心,向南珺专注课业,夜晚的思念寄托于电话,从未察觉时间过得竟那样快。
  收到消息时,所有课程都已结业。向南珺的学分比以往任何一个学期都更好看,还意外地讨了向明华和魏凌馨的欢心,皆大欢喜。
  他难得清闲,终于得空认真想一想究竟要不要申请大四末期的交换生项目。
  他的绩点同学分都修够,如果有继续深造的意愿,其实等同提前一个学期至读研院校熟悉环境。
  但一去就又是两年。
  如果余回仍留低港市,他这一走,连偶遇都变的好难,是真的见不到面。
  向南珺迟迟做不好决定,而电话在这时亮起,显示陌生号码来电。
  call来的那人在他接起的一瞬便开口,熟络的语气,数月过去却好似未生出任何隔阂:“向小少爷。过得好不好?”
  余回的声音似比从前又多几分深沉,张口便是只他能叫的称呼,想认不出都难。
  “...风哥?”
  对面轻笑出一声气音,贴着他的耳畔传来,仿似人就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嗯。”
  向南珺双唇似被这熟悉音色抽痛,哆哆嗦嗦开口,沨痛楚却率先转移至眼眶,激出一层水雾:“你枪伤彻底好了?有未留下什么后遗症,还痛不痛?”
  “不太好。”余回语气低沉,答得犹豫,细听竟暗含几分自卑情绪,“当时医生讲我运气不佳,那一枪正巧打中一边肾脏,功能受到影响,之后每次都不可以太久...你会不会介意?”
  “这就是你这么久不联系我的原因?”向南珺明显一怔,“原来不是因为你受到性命威胁,而是因为这个?”
  “你愣住好久,果然还是介意。”余回语气沮丧,顺着讲下去,竟开始暗度陈仓,“我就知不该联系你。你不知情或许还中意我,你如果知晓这个情况,以后我无法满足你的需求,你难免要移情别个...”
  “我不在意!”向南珺恨不得对着话筒发誓,“你信我,我真的不在意。你活着比什么都好,其他的...都是小事。”
  “真的?那我...”
  “我会顾及你的身体,不会经常用这种事缠住你。”向南珺似怕伤及他自尊心,依旧信誓旦旦,却讲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况且你从前真的好久,我吃不消...只是时间短一些,未必是坏事...你不要太难过。”
  好沉重的气氛,他似生怕因生理障碍被抛低的怨妇,放低身段安慰另一半,好似讲,没关系,你同我在一起,石更不起来都没关系。
  为何许久不联系,好不容易通话就表这样的决心。向南珺在余回看不到的地方,脸都红透。
  对方却似被他的决心吓到,默了几秒后,轻笑出声:“原来向小少爷从前竟在嫌我时间久。如果我以后康复,会不会又因为这个缘由被抛低。”
  向南珺听出余回语气,怒道:“你讲笑骗我!”
  余回笑得更加放肆。
  向南珺在这头脚都要跺痛:“我都以为你人生大事受阻,好怕你轻生,吓都要吓死啊,你居然还笑得出!”
  “你不知这几个月我过得好忙。”余回突然正色道,“但听你声音,笑一笑,又一下子好轻松。”
  向南珺终于想起问一个关键问题:“你现在在哪里,安不安全?”
  余回答他:“港市是不太安全,不在港市,自然就是安全喇。”
  港市就那么丁点大,只要余回重新在港市活动,偶遇应当是一件好容易的事。
  怪不得。
  “你怎么不早一点同我讲?早知你离开港市,我就不费力在原地苦苦等你。”向南珺得了理,一下又听出些责怪语气,“所以你去了哪里?”
  “我以为向小少爷接电话前,会睇下来电号码归属地。”
  向南珺这才想起查询那串看起来奇怪的陌生号码。
  “Y国?你怎么...”向南珺思索半秒,而后惊呼,“你被Charles拐去Y国?”
  余回轻笑:“当然是我自愿要来,同他有什么关系。我有我的打算。”
  向南珺无法被说服,头对住电话的反方向一扭,同余回置气:“那你一直不来找我!”
  “在港市不好同你联系,是真有人盯住我,我担心有麻烦找上你。”余回安抚他,道,“我也是前不久才落的地,安顿好就致电给你,连Charles那个东道主都不知道的情况,我第一时间汇报给你,还不可以?”
  向南珺尚未酝酿好回话,余回又贴住他耳边讲:“你不好再过分了,再计较下去,别个要以为我是妻管严。”
  这话似根羽毛,向南珺的心眼一下被搔得又酥又痒,嘴巴闭上了,脸也红得不像话。
  他支支吾吾,转移话题:“我就知道你果然一直都同Charles有联系!你同他有什么密谋,你知不知他用你做要挟,逼阿宁同他一起!”
  “我只是同他交换了一些条件。”
  “什么条...”
  “一时讲不清楚,总之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似你想象中那样坏。我回头再同你细讲,好不好?”
  余回太明白如何将他拿捏,在他正要紧追住问出个答案时,用好温柔的语气同他讲:“说来话长,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讲,只想快一点同你见面。我好想你,向南珺。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向南珺将电话在掌心握紧。
  这是余回第一次如此郑重叫他大名,再无比深情同他一字一顿地讲,我好想你。
  同前次被他逼出的那句模糊不清的“我爱你”相比,字正腔圆,清晰太多。
  还有什么好讲,向南珺追问的心思当即一丝都剩不低,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余回身边,或许愿余回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的掌心近乎都冒出汗来:“那你打算几时返港市来?”
  “黎耀文死了,但是不知道发生什么,又牵涉到我。有人放风给差佬,话我曾给黎耀文搞过毒,警署迫于压力,秘密发出张我的通缉令。多亏Charles消除我信息,我现在才过得安稳——”
  “宝宝,”他似是酝酿过许久,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称呼,于是再开口时,多了几分局促,“‘余回’这个身份在港市,已经是个死人。但那些搞事的人依旧没查出头绪,他们识得我的脸,所以短期内,我不好再返去。”
  向南珺注意力却全被那一声称呼吸引去。诚然,从前每每被余回叫起,不是大名便是那声“向小少爷”。
  这个亲密称呼,余回自愿是在床上,又或是被他逼迫的那一声语音告白。
  一定要是掺杂在大段港话中的普通话,才最动人心。
  不重要,余回无法返港,他到Y国去,就不再是个问题。腿长在他身,原本还在犹豫的抉择分秒间便能做出决定。
  只是一个两个都跑去Y国,不知同阿宁讲起时,他会作何反应。
  好似自己做了叛徒。
  愧疚心理持续不过数秒,转眼又色欲熏心。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讲,此刻就要同余回谈情。
  于是又心安理得对准话筒装聋:“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那边却又笑:“向小少爷,早同你讲过,同一个把戏不好玩第二次。被骗过一次,不会有人再埋单喇。”
  向南珺却腹诽,撒娇几多次,有人不是一样照单全收。
  于是打算自信搬出屡试不爽的手段:“最后一次机会给你,这单你埋是不埋?”
  不及开口,那边却从善唤他:“宝宝。”
  黎耀文船上那一声枪响带来的恐慌,至这一刻才算彻底消弭。
  他挂掉电话,在留学申请表署上自己的大名。
  向南珺乘最早一班航班,先回南天气一步逃离港市。却未曾想,降落时刻,Y国亦在落雨。
  时间充裕,距离报道日尚有几日。他将行李堆在酒店,找到合意公寓,又悠闲搬入新家,慢条斯理。
  他未提前同余回讲自己落地的日期。是企图故意制造惊喜,一样是不想余回再在这些琐事上替他费心。
  等一切尘埃落定,向南珺在报道日前两天传讯余回,约他见面。
  那边却故作神秘,只回复他个日期,同他讲那日再见,不讲时间,一样不知道地点。
  向南珺卖弄不成反倒被勾起好奇心,如坐针毡度过剩下两日,一分一秒都难熬。
  终于,报道那日,雨停。向南珺卡点醒来,出门时在自家报箱中摸出一叠信件,厚度惊人,目测足有上百封,落款皆是余回。
  向南珺未曾意料,一时竟猜不出这是不是就是余回所谓的惊喜。
  本想就站在门前拆开,一封一封认真仔细地读过,一字不落才好。
  但无奈时间不等人,只好小心翼翼将信件全部收进背包,争分夺秒向目的地赶去。
  整个校园亦有湿气,朦朦胧胧腾起一层白雾。
  太过自信叫人吃亏,前几日都不曾亲自熟悉过环境,向南珺在偌大校园弯弯绕绕,终于迷路,分不清东西。
  雨后空气开始回温,太阳却偷偷摸摸藏于楼后,不肯现身协助向南珺辨认方位。
  抬手看一眼腕表,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
  向南珺只得埋头一路小跑,同另一人撞个满怀。
  他脱口而出一句英文:“Sorry...”
  抬头却有一张熟悉面孔入眼。那人笑得眉眼弯弯,同他印象中任意一副面孔都不尽相似。那张脸在向南珺的记忆里,似乎从未这样开心笑过。
  他在向南珺怔愣中开口:“好久不读书,我落下好多功课,念起来比不上当年顺利。时间好赶,申请春日入学,勉勉强强才做得向小少爷的学长。”
  他对着向南珺扬扬手中的ID CARD,上面的信息同他的笑一样耀眼——
  「FENG JIAN」。
  惊喜接二连三地来,向南珺恍觉自己是不是被幸运女神选中,他开心得有些头晕目眩。原来当年行在中环路上,他一句无心的话,当真被余回听进心里去。
  当年教他大人功课的学长,如今真的成为了他的学长。
  做梦一般。
  向南珺失语,望住他张开的怀抱,忘记扑上去。
  “不肯联系我的那段时间,你讲你有事要做,就是备考?”
  “是呀,我知你好优秀,一样想找回过去的自己,好配得上你。”余回上前一步,将他拥进怀里,将之前电话中讲过的再重复一遍,“我好想你啊,向南珺。”
  重新感受到余回体温,入耳的也不再是被加工过的电流音,向南珺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实感,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简风是真的,学长是真的,他的梦也是真的。
  简风松开他,四目相对间,似是在抱怨:“不知多日不见向小少爷有没有移情别恋,怎么昔日投怀送抱那么积极,现在却无动于衷?难道你中意的其实只是港市的余回,又或者是真担心我功能受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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