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告白亦是无声的了。
从未学过手语,到了关键时刻,心中纵有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作一片手忙脚乱,就算绞尽了脑汁,都一样传不出任一句有用的信息。
“我爱你”已无需再讲,此刻最要紧是一句叮嘱。他还差最后一句话,孤注一掷要救回余回的理智。
为时未晚——
为时未晚。
于是他挑开余回胸前扣粒,手指钻入衣领,在他的胸口肉贴着肉,一笔一划,写下一个“活”字。
怕余回感知不出,于是速度更慢,写下第二遍。
要写第三遍时,肺里的氧气终于撑不住了。向南珺头脑发胀,极度缺氧下,眼皮愈发沉重。
最后的力气,他靠近余回,将唇印上余回的唇。
而后他想将余回推开。
自己力气耗尽,但余回体力好过他太多。脱去自己这个负累,他还有大把回到水面上获救的机会。
向南珺指指自己胸口的佛牌,用力攥紧。
很可惜,即便余回此时正为他落泪,亦全部消失在周遭海水里,不再有一丝踪迹。
但或许,最后一刻在他腰际收紧的手臂,亦是余回爱的低语。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在杭州,参加漫展准备漫展,作息都乱了,一字未写一字未改,评论也没怎么顾得上回,等我回了家认真看一下!!谢谢各位!!
另,这一本这周忘记申榜了,但正常更新,只是我目前还没放好存稿,所以也不知道具体哪一天更,我争取在周二前都更出来。
再次感谢!!大家假期都愉快!(长佩没回复的可以去围脖儿给我留言嗷,那边看到的几率会大一点
第97章 “余回他...失踪了?”
向南珺从小被照料得不错,自己亦争气,到成年总共也未去过几次医院。
同余回重逢后却似成了家常便饭。
忽略掉医用消毒水味,向南珺睁眼,梁天宁趴在床边,胳膊垫住侧脸,带着一脸疲惫正睡着。
他不做声,环顾四周,是间单人病房。
余回不在这里。
不忍吵醒梁天宁,他从床头捞过电话,搜遍全网,无论时事新闻抑或热点八卦均无丁点黎耀文相关消息。
仿佛那两声依旧清晰的枪响同他与余回落海受伤,不过都是梦一场。
梁天宁在无声中醒转,望住他在床上出神:“阿珺,你醒了?有无哪处不舒服,我去叫医生来。”
“阿宁。”向南珺伸手抓他腕子,几经努力,始终未能压下话尾的颤抖,“余回...呢?”
梁天宁面上闪过一瞬不自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样讲有些无情,似他毫不关心余回死活。于是在向南珺开口前又补充:“我这几日都守住你,暂时未来得及打听他下落。”
“是你捞起我?”向南珺渐生焦急,“我直至最后一刻都同他一起,他怎么会不见?”
“我按你发送的定位找到黎耀文船附近,那时你们已经落水。余回其实心好细,他做过万全准备,居然随身携带救生浮标。我揾到你时,你身上系着浮标,飘在海面。”
浮标?
向南珺微微皱眉,他同余回落水时,哪有什么浮标。就算余回早都做足准备,偷偷带在身上,都要在他昏迷后再将东西吹起,他才可能毫无察觉。
落入海里,每一口气都好珍贵,余回竟然在身中一枪后,泡在水里替他一个个将浮标吹起?
......
荒谬。
看梁天宁躲闪眼神,向南珺愈发肯定,就算真有浮漂,亦是有外力丢来,不可能是余回提前带在身上。
他都做好打算炸掉黎耀文条船,亦为自己准备条备用,何必还多此一举随身携带这东西。
“所以你的意思是...”向南珺放弃继续追究浮标的事,这时抬眼望上来,眼里竟开始闪光,“余回他...失踪了?”
梁天宁自小识得向南珺,知他从不是个爱哭的人。跌打碰撞从不是他落泪理由,美工刀划破了手,鲜血在地板滴落一滩,也只是淡定起身,止血棉捂好,再覆一条创可贴上去。
无数个生日无人陪过,孤独寂寞、身体创伤都不值得他落一滴眼泪,偏偏在港市落过一次就成了习惯。
许许多多的暴雨日、回南天、打风球,似乎都是他杰作,油画不够他创作,非要将整个港市都变作他为爱落泪的证明。
流泪不丢面,那滴发咸的液体是至情者的勋章。而向南珺大方挂在胸前。
怎么不算一种轰轰烈烈。其实向南珺是个好勇敢的人。梁天宁心中惭愧,他其实都不及万分之一。
他突然不敢同向南珺对视,眼神躲闪起来:“你从被捞起至今,已昏迷了整整三日。三日都未有坏消息传出,说明他暂时至少无有生命危险。你知黎耀文一家亦安全落船,或许余回是为了防止他再找麻烦,才故意躲起来。总之,你先不要担心。”
神色虽躲闪,话却说得肯定。向南珺悬起的心放下一半,才问:“我昏迷了三日?那现在岂不已经跨年?”
“是啊,”见他不再追问余回消息,梁天宁端起床头的粥碗,用汤匙轻轻搅拌,散去热气,“你就安心养伤,不要再劳心费神。”
向南珺低头确认各大纸媒电台,眉头再次锁起:“这么大件事,以黎耀文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借媒体大肆发挥一番?讲道理,我以为我醒来之后腕上要多一副铐,同余回锁在同一间房,床边是穿制服的阿sir守我。”
“痴线,”梁天宁斜他一眼,“你堂堂珺华少爷,想被收监到发梦喔?就算你真落入牢狱,怎么可能无人将你捞出?你当我同向叔都食干饭,哪一个舍得你受委屈?”
向南珺还是忘不掉从余回手中掉至海里的引爆器:“那黎耀文游艇上的爆炸物...”
“什么爆炸物?”梁天宁煞有介事地讲,“黎少一家自己都未提起过,谁敢讲他条船上有爆炸物?向少,造谣要负法律责任喔。”
向南珺仍是一脸疑惑。梁天宁这样讲,倒像是黎耀文一家自行将这条爆炸性消息压了下去。
“有问题的尿检、非法持枪还伤人,随便哪一个都够他应付好一阵。自身都难保,哪还顾得上检举你们?”梁天宁桩桩件件数过去,“况且家丑不可外扬,你不知他的上门老爸同黎会长离婚都闹得不可开交啊。”
说到最后,一声感慨:“那个简生,杀妻弃子,说他禽兽都是抬举,和黎耀文做的事简直都是一模一样,就算没亲子鉴定,都可以确认黎耀文一定是他亲生。好在余回不像他,不然我都要担心你...”
向南珺只笑笑,未再做声,只想,阿宁,若你知其实余回同那两人相比亦不遑多让,若你亲眼睇到余回在船上将黎耀文折磨成什么样,又会作何反应?
不过那两人伤害别人,余回却伤害自己,企图与人同归于尽。
讲到底,余回终究还是不一样的。黎耀文早没了被原谅的资格,他还有。
向南珺长时间溺水,重度缺氧影响神经,尽管昏迷数日,好在醒转后便再无大碍。同主治医生软磨硬泡,终于得到出院许可。
梁天宁照顾他的几日,总是无端消失,数个钟后又无声出现。每次返来,不是眼底血丝密布,便是唇上血痕斑驳,似同人抵死搏斗,又分不出胜负输赢。
出院日当天,向南珺盯住梁天宁为他收拾细软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这几日,是不是同Charles见过?他还未离开港市?”
动作利落的背影倏地顿住。而后缓缓转身,动作都迟钝:“怎么这样问?”
“你每次返来,都一副同人拼过命的样子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向南珺指指嘴唇,又指指眼角,最后是锁骨,“是你不小心还是他不小心,每次动手的痕迹都留在这几处。”
话说得隐晦又暧昧,怎么理解,千人千面。
梁天宁深怕他话中其实暗藏陷阱:“就算我同人动手,怎么就一定是他?他是王子,我是不是嫌自己活不够久啊?”
“你们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向南珺不甚在意地耸肩,“我们阿宁说不是,就一定不是啦。只是谁不知你脾气向来好好,唯独几次发火都叫我撞到,还偏偏是撒向同一人。”
梁天宁不做声,又转身去收拾手中东西。
病房内的电视正放送TVB热剧,不知什么大新闻,当红剧集亦被一视同仁中断,换美女主播插播紧急头条:
「昨日商会主席黎婧姗一家乘私人游艇出行,游艇驶出公海时突然爆炸,经紧张搜救,已可以确认,黎主席夫妇同独子黎耀文全部丧命,无一生还...」
「消息一出,震惊各界,所有人心情都无比沉痛。因此,今晚将于丽湾酒店顶楼为黎主席一家举办追悼宴,届时,各界知名人士代表将出席,大陆代表向明华先生...」
「经警署相关人士披露,近日亦收到匿名举证,曝光黎耀文买凶杀人、走私、吸毒、非法飙车等种种恶行。具体情节仍待查证,最新进展,请持续关注本台后续报道。」
梁天宁亦听到报道,抬头同向南珺对视瞬间,两人皆是一脸难以置信。
向南珺先做出反应,满脸紧张:“不会是余回他又...”
梁天宁却似话未过脑,脱口而出:“讲笑,他是腹部中弹,这才过了多久,恐怕都还未能下床,怎么可能又去进行什么复仇计划?”
话说至此依旧未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向南珺忧心余回又有坐监可能,还安慰道:“你就心放回肚里去,是黎耀文恶事做尽,实在该死——就是意外,不会是余回谋划。”
“你怎么知道他腹部中弹,又怎么知道他尚未能下床?”向南珺转头望住梁天宁,眉心轻皱,疑虑道,“那日你并未在船上,我也从不曾同你讲起他伤在何处。”
梁天宁表情僵在面上。
“你其实知道余回真正下落,是不是?”梁天宁脸色变换,向南珺愈发确认,“你无需话我他在哪里,或许你有难言之隐,我亦不愿为难你,阿宁。你只要话我知,余回他现在好不好。”
梁天宁收好最后一件东西,将行李推至床边,坐下。他不敢看向南珺眼睛,只垂着头,静默许久。
向南珺亦不催,耐心等他开口。
“其实瞒住你,我都好辛苦,你知我最不会扯谎。”梁天宁突地抬头,坦白道,“是Charles救起你们,但只同意将你交给我。当时余回伤重,Charles有能力治好他,我未多想,就没再坚持。但我都不知他带余回去哪处养伤。我只能向你保证,以他的条件,余回一定不会有事,也不会被亏待。”
哦,原来是那日空中盘旋的直升机。
向南珺总想起Charles望向梁天宁时的眼神,有他说不出的怪异,令人生寒。
但同Charles独处,类似感觉又烟消云散,让人误以为是自己错觉。
他只能试探问:“Charles为什么不同你讲他同余回的地址?”
“他...”梁天宁欲言又止,“我同他有未调和的矛盾。”
“他这样做,同绑架有什么分别?”
知余回安全已不易,终归还是急切想见他一面,向南珺语气有些起伏。
梁天宁却听进心里,愣住两秒,而后才讲:“将你二人牵扯进我们的私人恩怨,是Charles做错;我未及时同你讲明,我一样有错。我为他,也为我自己,同你道歉。”
即便明知余回绝不会任人宰割,同他待在一起的也是熟人,说到底是被Charles阻住才无法能够同余回见面,说心中无不满才是假。
对梁天宁讲这样的话是他失控。
“只是阿珺...”梁天宁的声音愈发低下去,甚至掺几分颤音,“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不向因为我而阻住你同余回见面,我...我会同他讲...”
向南珺突地生出种莫名的共情。梁天宁的情绪,似他偶尔同余回间交互生出隐隐心痛的情愫。
他摇摇头,抚上梁天宁肩膀:“是我不好,情绪激动害你受惊。我一样不希望你为了我牺牲自己。那样顾此失彼,其实无人受益。”
“但你同余回...”
“我从未忧心过我同他的感情,他若要见我,有一千种方法——”向南珺移开视线,望住窗台上因室温而始终盛放的盆栽,语气好似突地就释怀开,“余回从来都是这样。他什么都做得到,只看他想不想。”
【作者有话说】
假期要结束了...不是我消失了...是我这个假期搞这搞那最后居然比工作日还不轻松...
好,下周就让这本和我一起完结吧(?
第98章 明日回南天气晴-[终]
出院后,向南珺突然忆起,似是已许久不曾听闻过Maggie消息。正这样想,梁天宁带来一封匿名纸质信件,无收件地址无邮戳,是被人亲手丢入目的地信箱。
“余回住所所有痕迹都被清理,他早就没打算再回去。只有这一封匿名信,应是他离开后被人投进他的信箱。”梁天宁递至他手里,“要不要看,你自己决定。”
向南珺撕开信封,将信纸在眼前铺陈开来。
纸面上的字迹娟秀不足,模仿痕迹明显。余回的字形被学去七八,却模仿不来一丝他笔锋中遒劲的力度。
看得出执笔者并不常写字,或者并不擅长写简体字。是刻意模仿余回进行习字,又或者简体字的写法是余回亲自教授。
向南珺将视线定住,终于获得Maggie消息。
「阿回:
见字如晤。想你已经出发,见到这封信时,不知已是几时。
我走了。本想悄悄地离开,思来想去,你救过我一条命,怎么都算在同一屋檐下相依为命过,所以还是要同你讲声才好。
不知我究竟可以帮到你几多,但我能做的都已做尽,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
既然劝过你但你不听,到了这个关头我也不好再劝你惜命。但现在又已经和从前不同,换个人去劝,或许你又觉得这个世界还没有烂到要你一死了之。
总之,事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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