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在未来社会,一些人把另一些人当做玩物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吗?
对了,他的罪名是盗窃,难道说……
“谢谢哥哥姐姐的打赏。”景烨一边说一边低头慢慢撕开绷带,尽量让自己不要对这个人名字前面显眼的A级标志表露出太多的情绪。
他刚将伤口包扎好,就听到脚下的地板里传来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
“啊,这回要换房?”
“换房了就不看了,睡觉去”
“换到哪看到哪,我要像鬼一样缠着编号472391004”
他们明明没有移动,屏幕却在缓缓地左移,同时右边的墙打开了一个大洞,似乎地底下有一个巨大的传动装置,正在把他们连着整个地板往右边的区域里送。
景烨有些失望——他刚才就没在房间里看到门,看来他们是只能待在这些古怪的房间里,像流水线上的牲口一样被送来送去了。
直播间里的人数在急剧减少,他抓紧最后的机会和观众们打了个招呼。
“哎呀,别叫我编号472391004了,你们不觉得打字很麻烦吗?”
“在红房里不能用外面的名字?这我知道呀。这样吧,我起一个代号,你们听到就知道是谁了。”
“就叫Narssicus好了,大家一定要记住我啊。”
-
穿过黑暗的隧道,五人在几分钟后就来到了一个新的房间。
这感觉有点像坐横向的电梯,只不过轿厢里没有光,也没有新鲜的氧气,他们仿佛被吸进了怪兽的身体里,又从它狭窄的喉管中被吐出来,景烨再次恢复视力的时候有点喘不过气,甚至感觉自己身上真的沾着腥臭和黏液。
他们看到的又是一片令人生厌的红色。这个房间的面积是上一个的两倍,墙壁上也没有任何装置,显得十分空旷。此时正前方的屏幕上还没有开始热场环节,弹幕里稀稀拉拉地聊着一些废话。
这个房间的人很多,可能有三十来个,景烨很快就感受到了口袋里的剧本传来熟悉的温度。他迅速扫了一眼,发出了一段有节奏的咳嗽声。
有四五个人同时警觉地回了头,但只有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卷发女孩拉着一个陌生青年朝他走了过来。
“你这是——”蒋梦圆首先看到了景烨腿上的一大圈绷带,刚想出声关心他几句,又发现他手上捧着好几样补给品,一时表情僵在了脸上。
“一点小伤,不碍事。”景烨豪爽地将瓶装水和压缩食品抛给她一份,又朝她身边的陌生人伸出手:“兄台,你贵姓?”
这应该就是他们这次的新人了,说来这位兄弟也算倒霉,偏偏选了这么难的一部片子插进来。他好像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整个人都蔫蔫的,而且好像犹豫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名字一样结结巴巴地说:“我叫……段正奇。”
“哦,段兄,幸会幸会。”景烨接着问,并扭头把仿生人姐妹介绍给他们,“你们上一轮游戏玩的什么?”
“你——”蒋梦圆犹豫地将包装撕开一个角,又偷偷打量着景烨的脸色,“你没事儿吧?”
“哦,我没事啊,都包扎好了。”
蒋梦圆欲言又止:“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将剧本掏出来,却发现上面出现的是那样一行字时,心跳和呼吸在同时停滞的感觉。
多亏段正奇拉了她一把,她才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要不在刚才就被电锯砍成两截了。
虽然在电影院里一瞬间和伙伴阴阳两隔本就是家常便饭,可蒋梦圆怎么都想不到死的会是那个人。
就算他们全都死光了,她也相信他们会活到最后的。
既然顾正熙死了,那景烨……
然而此时,这人却带着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笑容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哦,你是说顾正熙。”景烨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一下,“他没死,他是去做编剧了。”
蒋梦圆闻言大松一口气:“你看见了?”
“我没看见。”
“那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景烨把剧本上的任务指给她看,“我和他约好了。会给我这个角色的,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蒋梦圆有了种太阳穴被人打了一拳的感觉。她有点想释怀地笑,又有点想把胸腔里的淤血一口喷在景烨的脸上。
“哦,蒋老师,我不擅长解谜,也不懂文学,所以接下来要你多帮忙了。”景烨接着说,“上次我就发现了,你欣赏电影的脑电波好像和正熙很对得上。”
蒋梦圆不想和这俩疯子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上电波。她狠狠地撕开包装,将里面黑乎乎的压缩食品塞了一嘴。
观众打赏给他们的补给品是一种浓缩的营养剂,外表形似枣糕,吃起来也有微微的甜味。景烨也撕开了一盒,在她身边蹲下:“你们听我说,这游戏不能无止境地玩下去,我们必须找到这个世界存在的问题。正熙就喜欢在这些地方埋线索,所以我才要问你们的游戏内容……‘年终评估’和抢报纸游戏,在你们看来有什么联系?”
蒋梦圆把一口吃的咽下去,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回话:“你是说那种把报纸越撕越小,最后看上面能站下几个人的游戏?”
“对对,蒋老师不愧是——”
景烨正要顺势拍拍她的马屁,同时观察着弹幕形势,准备等人再多一些就拉着她一起营业,没想到此时屏幕却突然闪动了一下,变成了白屏。
房间里响起刺耳的蜂鸣声,灯光也有节奏地眨动起来,震得人头晕眼花,所有人都不得不停止谈话和行动,把目光拉到屏幕上。
那上面只有四个血淋淋的大字:
“处刑通知”。
第153章 处刑
在所有人短促、混乱的呼吸声中,血红的灯光变得愈发浓郁起来,通风口喷洒出浑浊的氧气和冰凉的水雾,仿佛4D电影院里增强恐怖感的装置,使他们感觉自己在向地狱的更深处沉降。
屏幕上出现的依然是一个红色的房间。红色的墙壁,红色的地板在屏幕内继续延伸,使那个坐在房间中央的男人变得像是他们自身的诡异镜像。
他显然是个评审员,因为不会有npc在死去时手里还攥着一张纸。男人胸前的衣服敞开着,被两根细长的钢筋穿透了锁骨,手肘和膝盖的关节也被三角形的长钉刺穿,牢牢地钉在座椅上。鲜血从每一处伤口里渗流出来,将他的囚服染成了鲜红的长袍,无力地垂挂下来,和地板融为一体。
评审员的“出生”时间不会相差太大,这人和他们进入电影的时间应该是一样的,之所以到现在才发出通知,只是因为他的死亡时间以这种痛苦的方式被延长了许多倍。
画面在他身上定格了好几分钟,屏幕右上角才沉默地公布出了他的身世:
“编号472376552
罪名:反人类”
景烨望着他的脸,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这是短暂的角色上身反应,他觉得自己在剧情里应该认识这个人。
但他只是一个犯下“盗窃”罪的人,就算偷得特别多,撑死了就判个无期,怎么会和犯下“反人类”罪的人扯上关系?
这是一个他们经常用来开玩笑,但在司法判决中并不会轻易出现的罪名。在景烨的印象中,只有一些做出过极其恶劣行径的战争犯才配得上这个词,在他了解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后,也确实很想将他们千刀万剐。
但“红房”的处决区里只有一群拿人命当儿戏的疯子,他们真的能承担起给人判下这种罪的责任吗?
景烨听到段正奇在干呕,角落里有两个人掏出了剧本在窃窃私语。他小声问蒋梦圆:“你也有罪名吗?”
蒋梦圆耸了耸肩:“偷税漏税。”
“段兄呢?”
段正奇的衣服跟在场所有人都不一样,是一种看了让人眼睛很舒适的绿色,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无证驾驶。”
这也算?
景烨又仔细观察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服装。与上一个房间不同,这里大部分的人都穿着红色外套,偶尔有几个像蒋梦圆他们一样彩色衣服的人,黄、蓝、绿的都有,像他和仿生人姐妹一样穿着白色囚服的人最少。
“会不会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犯过罪的?”他思索着,“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看守所,罪行严重的就转到处决区等候发落,不严重的就留在这里玩‘游戏’,然后把获胜者无罪释放?”
“这不符合司法量刑原则。”蒋梦圆摇头,“再说了,仿生人犯了什么罪?我接触了几个仿生人,他们都好像有智力缺陷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看那些弹幕说的,se/情区好像全是仿生人。”
“se/情区究竟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总之肯定是不能播的东西。”
躲在景烨身后的两姐妹又瑟瑟发抖起来。
“既然你说顾正熙是编剧……那我们组就还剩下三个人下落不明。”蒋梦圆继续说,“希望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
“另一个组……唔,这里又死了一个,那么他们也只剩三个了,这个房间里有两个……”
“等等,怎么就只剩三个了?”
景烨挠着头笑了笑:“因为我刚解决掉了三个。”
蒋梦圆震惊地后退一步。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她可是还记得景烨在《敲钟人》里的样子,只是失手杀了一个评审员,就让他内疚了一周,在学校里连饭都吃不下。
“没办法啊,那个游戏的玩法就是你死我活,他们也想要我的命,我又不是圣母。”景烨无奈地说,“再说了,你不记得编剧的死亡判定规则了吗?得有过半的人给他投肯定票才算过关。我知道你们都不会害他,但其他组的人我管不了,所以——”
“所以你打算把他们都杀了。”
蒋梦圆倒不是觉得他不可理喻,在电影院里做出这种选择是很正常的事,她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为顾正熙做到这种地步——要知道他们这个团队能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有一大半都要归功于景烨浓烈到有些愚蠢的善良和热情。
“如果有选择,我当然不想自己动手。”景烨垂下眼睛,“但是,如果他们非要挡我的路,我肯定不会客气。”
他接着对已经吓白了脸的段正奇笑道:“不用担心,我相信我们组的人都很有素质,不会刻意找茬的。”
段正奇哪敢找茬,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虽然他对电影院的规则还一知半解,但望着面容英俊却这个半边身子都染着血的青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叫自己往东自己就绝不往西。
“好帅啊,小忠犬变成疯批以后感觉更帅了”
“他男朋友到底在哪里啊,有没有A级能滥用职权找一下”
“他一直以为对方没死,要是真的死了不就更带感了?”
“他刚才不是喊了名字吗?”
“不记得了,没听清。”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拥有屏幕和观众的封闭房间也算是一个“电影院”。为了避免剧透,评审员们的部分谈话和台词被修改和模糊,支离破碎地送进了镜子的彼端。
在他们的闲聊中,不断有人进入直播间。直到人数达标,新的转盘立刻出现在了屏幕上。
响亮的提示音响起,随着蓝色文字的机器人一声令下,指针跟着音乐的节奏旋转起来,几十双眼睛紧紧盯着屏幕,试图捕捉它的行动。
一段欢快的小调过后,指针停在了一排粉色的格子上。
“飞花令;10”。
房间里又沉默了几秒。
“是我想的那个飞花令吗?”蒋梦圆嘴角抽了抽,“还是某种恶心的杀人游戏的雅称?”
这回不需要他们猜测,屏幕的右侧很快就浮现出了几条游戏规则:
“1.本场游戏分组进行,每组五人,共七组,组号随机指定。
2.第一组派一个人说出含有‘花’字的诗、词或曲。选句须在地球纪年法公元1912年前创作,语言限定为中文,且不包含其他语言的译作。句子必须由七个字组成。
3.根据第一组说出的诗句中‘花’字出现的位置,决定下一个接龙的组号。如‘花’为诗句中第二个字,即由第二组接龙,以此类推。如诗句中有多个‘花’字,则以第一个出现的位置为准。
4.游戏进行过程中使用的诗句不可重复,不可使用弹幕提示。
5.每组在三十秒内说出正确诗句,计一分,未完成的组不计分。接龙中断时,下一组由系统随机指定。
6.弹幕打赏总数达到1000后,游戏开始。打赏停止三分钟后,得分最高的两组获胜,其余组淘汰。
7.出现平分情况时,由弹幕投票选组或进行加时赛。
8.游戏进行过程中禁止进行身体接触,禁止干扰他人答题,违者直接淘汰。”
这规则写得条理清晰,滴水不漏,和上个房间模棱两可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待到最后一个人读完以后,地面上忽然亮起了七个不同颜色的色块,每个色块刚好将五个人划在其中。
景烨惊喜地发现他们五人被分到了一起。
“稳赢了。”他朝蒋梦圆双手合十,“姐,我的身家性命都交给您了。”
蒋梦圆哼了一声,挺直了腰板,抬头望向屏幕。她去年带着三中的代表队参加过全国诗词大会,这可能是她进入电影院以来最有把握的一个项目了。
七个组在地板光线的指示下围成一个圈站好,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像机将他们都投影在了屏幕上,顶上用发光的数字显示出组号和一排排倒计时。景烨他们是第三组,第一组由一个黄外套的女孩领头,另外两个评审员都在第四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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