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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的装扮仍旧是大礼堂时的模样，制式的联邦军装套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违和。
脊背挺直，神情冷静，仪态板正完美，每一步的步幅都正正好。
就像他真的曾是联邦第一军校的学生，在规范克制的条例下训练长大，而后顺利规矩地进入联邦军队，并且因为优异的功勋回校演讲。
【再走近点！】
周林看了眼光脑终端传来的催促，唇角弯了弯，朝乔九安所在的吧台走。
皮靴的靴跟落在空荡安静的大理石地面上，有节奏地磕碰出一声又一声。
金发的男人站在吧台前，坐在吧台上的银发青年恰好和他同高。
手腕间的光脑终端微震，周林却没有低头去看，而是微微侧首，垂眸静静凝视向面前的青年。
“乔九安”正正好抬头，迎上了这个吻。
那双近在咫尺的绿眼睛里满是笑意，闪动着挑衅与挑逗，眉眼满是桀骜，就像是一匹永不屈服永无可能被圈养的野马。
男人维持着双臂撑在吧台前环抱青年的姿势，一只手抬起，手指虚虚抚青年后颈处的人体外骨骼，另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抵在吧台边缘，一点一点，慢慢用力扣紧。
这五年来一直绷紧，在骤然得到乔九安消息后几近失控的情绪，像是被温柔抚过，缓缓放松下来。
“乔九安”的脸颊凑过来，轻蹭向周林的鼻尖，眨了眨眼。
周林：“……”
那一瞬间，憋在他精神海中的火一路往下烧，放过折磨他的理智，却带起了另一处的痛。
提前设定好的全息投影倒计时完毕，四散成银色的星星点点，穿过吧台前男人的身形，轻抚过金色的发丝，消失不见。
他闭了闭眼，冷静了十几秒后，点开光脑终端，乔九安的消息十分嚣张地挂在最前面。
【哇哦，我猜你亲我了XD】
男人的下巴紧绷，打字的动作却分外轻柔。
【宝贝，为什么不猜猜看，如果你在我面前，我会做什么？】
第18章 贴近
嘶——
乔九安看了眼终端上的消息，一股战栗从尾椎骨直冲耳朵根，就连仓鼠D脑袋上的呆毛都立起来迎风飘扬了好几下。
刚才的那一拨，说简单点就是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预判。
……嗯，主要还是他们两个对彼此实在是太熟悉了。
乔九安能猜到周林的想法，周林也能预判到乔九安的选择，但考虑到周林今天出现在联邦第一学院的身份，在地形熟悉度上，周林是占了上风的。
这种情况下，摆在明面上的选择要比过招更好用。
一边是很可能再度抓空的乔九安，另一边是近在咫尺只要进去就能看到的“乔九安”，乔九安赌周林一定会选择去亲眼见他一面。
因为在那么仓促的条件下，乔九安没有伪造投影的时间，只可能是完全扫描真实的自己，设定最简单的动作指令。
所以周林只要放弃去宿舍区追捕乔九安，选择进入图书馆，就一定能看到乔九安今时今日最真实的状态。
乔九安趴在宿舍楼外的树上，单手托腮，仓鼠D肩上扛着一根树枝，伸出去的枝丫树叶遮挡着乔九安脑袋顶上的太阳光。
好了，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绕过一定堵在出口处的某人，顺利出去？
乔九安又看了一眼光脑终端，仓鼠D的耳朵用力往后撇，原本凹形的仓鼠脑袋愣是变成了圆溜溜的毛球球。
暂且不论那人猜到多少关于他精神力的问题，就单论今天他撩雕的行为……
要是今天被逮住，他绝对会被丨干丨死在图书馆的吧台上。
乔九安挑挑拣拣着从精神力空间里抽出一把TPG-12X，把狙击镜卡进导轨，眯眼观察周围环境。
这种战术型狙击步枪最大的特点就是轻便好拆，当然了……也足够便宜。
到底是联邦第一军校，宿舍区大归大，但真的以伏击角度分析的话，就发现哪哪都是死角，留足了对战空间——只要发出讯号，宿舍区里的所有学生恐怕都能瞬间反应，立即参战。
即使学院有盛大的交流活动，但也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是能去前面撑场面的乖乖优等生。
乔九安原本已经移开的狙击镜准星又移回去，看向正在发生的一场……唔，学院霸凌。
仓鼠D扔了手里的树枝，爬得更高，脖子上挂着刚从空间里拽出来的迷你望远镜，抬爪扶稳，正对着那边的霸凌现场。
哪里都会有嚣张跋扈的坏孩子的，更别提是联邦第一军校这种镀金圣地。
被霸凌的孩子缩在墙角，身形又瘦又小，看上去就像是从小营养不良没长开似的，和堵在他面前人高马大的军校生全然不像是同龄人。
但乔九安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他认得那张沾染了泥土的脸。
实验体编号009，精神体鬣狗。
如果说编号016的季苍是被实验体排挤孤立的存在，那么这位编号009就是同等的敌视研究中心的每一个存在。
当初研究中心用了手段，将实验体们的身体年龄固定在了各项指标最巅峰的年龄——当然，研究中心并不在乎这种手段会带来的种种副作用，毕竟实验体本身就是消耗品。
和其他至少是成年模样的实验体不同，009的外表一直是看上去不超过十五的小屁孩。
这种臭屁傲娇的性格就也很小屁孩就是了。
但有一说一，光看009这样的排位，就知道这小屁孩绝对是实验体中战力领先的佼佼者。
真不栓绳子放出去，009瘦瘦小小的一只能玩死联邦军校这些还没上过战场的愣头青。
乔九安看着那个被“霸凌”的小可怜，还真有点好奇这是玩的哪出。
心思一动，仓鼠D揣好望远镜，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掠过层层树梢，动作灵活地避开混乱，熟门熟路的一个跟头翻落在009的脑袋顶上。
稳稳当当。
009身体一僵，眼睛猛地睁大。
仓鼠D揪着009像是小刺猬一样的一头短毛滑下来，抬爪揪了揪009的耳垂，鼠脸好奇。
玩什么呢？掰两口一起玩呗！
009感觉到熟悉的，毛茸茸的，软乎乎的小身体贴在脸边耳廓，被硬控了足足三秒，然后在周围那几个看似凶悍实则草包的军校生准备再次发难之际，第一时间抬手扣住了脸颊边的仓鼠D，飞快窜走。
009摸回自己的宿舍反手锁上门，咽了咽口水镇定了两秒，打开虚扣着的手心，在看到里面盘着小短腿歪头看他的仓鼠D时，脸上一瞬间竟浮现出似喜悦又似排斥的矛盾情绪。
“你……”009的声音嘶哑，“也是，老鼠哪有那么好杀。”
你才是老鼠！
暴脾气的仓鼠D踹了一脚小屁孩的大拇指。
009也不生气，坐在门背后捧着仓鼠D絮絮叨叨了好半天。
是的，009平等敌视研究中心每一个会呼吸的生物，但唯独喜欢仓鼠D。
当初在研究中心的时候，仓鼠D经常走着走着就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鬣狗叼走，被盘在大脑袋下面连撸带蹭。
有好几次，金雕找仓鼠D找不到，都是直接掀了鬣狗的窝狠狠揍鬣狗一顿再把仓鼠D接走。
但鬣狗是什么性格，就是那种不记吃也不记打，只要有机会，死性不改继续偷仓鼠D的偏执劲儿。
直到实验二阶段，所有实验体被催眠植入假认知后恢复人类的躯体，009对仓鼠D的喜爱仍旧不减，一人加一狗，偷仓鼠D的成功率更是显著提高。
后来乔九安见小孩因为偷鼠被修理得实在太惨，就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偷溜出去摸摸班鬣狗——只不过每次回来都要被雕哥强按着洗手擦毛一百遍。
傲娇小屁孩明知道仓鼠D是乔九安的精神体，但也不妨碍他喜欢仓鼠D却不怎么亲近乔九安。
最多走廊遇见了轻哼一声。
不过，比起对其他人的敌视，这种轻哼一声已经是一种关系亲近的表现了。
009顶着小孩子的外表，当初逃出来之后被塞进了联邦福利院，也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灰砾。
是走成绩优异特困生名额进的联邦军校。
灰砾说到这，想起什么，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安安静静用手指指腹摸了一阵仓鼠毛，灰砾冷不丁开口：“你是想进来，还是想出去？”
仓鼠D在灰砾手心翻了个身，示意灰砾帮忙挠两下后背，然后懒洋洋抬爪指了指门。
灰砾歪头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后边有鸟追？你在躲他？”
仓鼠D心有戚戚地点点脑袋。
可不是么，后面追了老大一只鸟，被抓住一定会被狠狠打屁股的！
灰砾沉默了。
“你们的精神力是不是……算了。”
又沉默了好一阵，略过这个话题，灰砾点开终端光脑发了几十条消息出去，然后打开地图，开始和仓鼠D小声密谋。
……
“我记得这里面还有个009吧？那小屁孩看着脑袋不灵光，实际这两年拉拢撺掇了不知道多少届的军校贫困生，真不是个好对付的。”
“当初就只有D能在那小孩面前说两句，要是碰见了，指不定怎么帮D呢。”
刀疤脸有些不自在地扯着身上的联邦军装，总觉得自己像是猫穿狗装，哪哪都别扭。
“我要是D，你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我早就翻墙跑了。”
周林闻言还真思考了一下，转头看看刀疤脸，抬手拍了拍刀疤脸的肩膀。
刀疤脸被周林看得浑身不自在：“干嘛？”
周林语气平静：“我就是忽然发现，你说的很有道理。”
刀疤脸顿时扬起下巴，刚要自吹自擂，就听周林声音悠悠道：“毕竟009和你一样，算不上聪明。”
“但有时候，笨办法虽然笨，却难破。”
如果009真的找来一堆人扮作D的样子同时到处跑，周林还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乔九安。
但对乔九安而言，只要是一瞬间的拖延，就已经足够逃之夭夭。
刀疤脸琢磨了一下，总觉得周林这句话并不是表面上吐槽他和009的智商。
品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面前这个闷骚男话里暗搓搓把他自己和D归类到聪明阵营的小心思。
顿时嘴角抽抽。
“就你们聪明！我有句话想说很久了！你这聪明脑子里装着的东西可值钱了，要是变成恋爱脑咱们一个个的都完蛋……喂！周老大？周林！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慢点走！”
“我们这会去干啥？去堵D？还能堵得着么？”
“还有，我是真不明白，D为啥躲你？你其实心里门清对不？说说呗！说说！”
刀疤脸追上周林。
周林没回答，一边抬步往前走，一边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一点点捋平叠好放进口袋里，话音一转：“你账上还有多少联邦币？”
尚且不知道恋爱脑有多可怕的刀疤脸天真回答：“还剩个六七十来万吧，上次的佣金不是才刚到账么。”
“等会儿！你问这个干嘛？”
刀疤脸只觉得眼皮一跳，没由来的，心底生出一丝警惕。
第19章 绷带
金发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下方长出不少的发丝在身后系起垂在身前，手指搭在膝盖上有节奏的轻点。
他面前的光脑屏幕上显示着一处地下仓库的监控视频。
吧台边上，浑身上下笼罩在黑漆漆阴影里的大块头缩成一团，数着自己小金库里的个位数余额，抱紧了可怜巴巴的自己。
“这可是我攒了用来买演唱会门票的钱！”刀疤脸死死盯着周林，明明是男子汉的大块头络腮胡，却反而有种反差的弱气，“说好的借一还三！不许耍赖啊！”
“嗯，抵押。”
薅了刀疤脸小金库的周林转手一丢，一道金色准确无误地落进刀疤脸怀里。
刀疤脸稳稳接住，摊开手掌，认出是周林一直带在身上寸步不离的伪装怀表，顿时喜笑颜开。
这玩意儿当初周林拿到手都费了一番功夫，伪装易容天衣无缝，任何设备扫描都没有漏洞，是黑市都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刀疤脸眼馋这玩意儿老长时间了。
想想看，以周林敛财的本事，那点钱肯定没多久就赚回来了，到时候自己还平白多三倍！
稳赚不赔！
比起刀疤脸他们这些彻彻底底的雇佣兵，周林其实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接取任务完成的雇佣兵，但他却是最挣钱的那一个。
代号“金雕”，在里世界真正的定位是信息库存，或者换一个更耳熟能详的词，叫做情报商人。
客户可以通过“金雕”获取他们想要知道的任何信息，也同样可以付出一些代价，来雇佣“金雕”买断某条信息，全面封锁这条信息，阻止传播。
在黑市里，干这一行的并不算少，代号“店长”的这波人其实也干过，但唯有一个“金雕”，只要能提出同等价值的信息，他什么信息都敢接，并且信息的提供和买断封锁成功率至今都是百分之百。
也因此，周林和联邦各路政权都有那么一点生意合作上的关系。
刀疤脸想通了也就没事了，把怀表往兜里一揣，走近坐下，探头看了眼光屏，冷不丁开口：
“还是那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和D之前不是好得睡一个被窝么？他死里逃生是大好事，这么费劲躲着你算怎么回事？”
周林看到光屏上出现在画面边缘的乔九安，眼神沉静深邃，没有回答。
莱恩研究中心突发爆炸，实验体失控的真相在五年后的现在，除了当初的始作俑者乔九安，没人知道全部的真相。
但周林却通过信息拼凑，从016和其他研究中心高层人员给出的讯息里猜出了大概。
一切都指向乔九安曾经的精神力暴动。
没有人比实验体们更明□□神力暴动的可怕，而且仓鼠D的存在也摆明了，乔九安即使在见过016之后，也没有做精神体剥离手术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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