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下山,说不定还可以逃脱。
下山的路上可能会遭遇危险,然而不下山就是等死。虽然他们已经给他准备好了食物与水,但只不过能坚持一个月而已。
而一个月之后,就是他这个‘国王’的死期。
谢尔登停下笔,看着角落那堆刚刚被他挪进来的物资。
“既然都是死,被狼一口咬死可能还舒服过被献祭。”谢尔登自我戏谑着,将地图塞到手记里。
不过已经决定要下山的话就必须准备更多有用的东西。
谢尔登一蹦,瞬间的功夫就半跪在一大堆物资前面,拆开包裹摸索着。
洁白的长袍因为动作在地上沾上了灰尘,他不在乎地望了一眼,这衣服也太碍事了吧。
小刀在手腕间翻转,眨眼片刻那累赘的长袍下摆就脱离了大部队,无力地滑落,垒在地上。
他继续翻找着,突然从包裹中扯出一件衣服来。
这件衣服同样是洁白无瑕的,繁复的设计显得其圣洁无比。
谢尔登:……
他突然觉得这个国家的人脑子上有点问题,要是身在宫殿里这身衣服还是不错的,但是这里可是灰尘遍地的山上神庙。
不过——好在他还有办法,他举起了手中的小刀。
乒铃乓啷的好几声。身上挂着的黄金项链、手上带着的纯金手镯,还有发间夹着的白银饰物全部都被谢尔登一股脑地扔到了桌上。
他站起来松一松筋骨,穿着最简单的白衣白裤,那是被他亲手大刀阔斧改造过的。
金色的长发被他随意扎起,少年白得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与阴沉晦暗的石室格格不入。
他尝试性的走了几步,脚下凉鞋的踩感只觉一般,几根细细的绑带束缚着肌肉弧线优美的小腿,这让适应现代运动鞋的谢尔登总感觉不适应。
短裤下的大腿处谢尔登绑了一个带子,方便他把小刀藏在那里。这是他唯一的武器,虽然一看就知道很贵重,而不能随意在外人面前拿出来使用。
这间神庙建筑内大部分都是弯曲的小道,并没有什么房间,他也只看见了这一个而已。谢尔登抬腿,步伐稳健地就往神庙外走。
手上抬着烛灯隐约地照亮向前的路,石板地面凹凸不平,谢尔登只能用右手轻扶着墙,墙体粗糙的质感在指尖上滑动。
等等!
行进的脚步突然顿住,谢尔登往回倒退了一点,左手举起烛灯往墙上照——刚刚他的右手摸到了奇怪的感觉。
烛灯照亮的范围很有限,但足以让谢尔登看见墙上与众不同的痕迹,墙砖比别的地方的要新,而且摸起来并没有那么硬,而是更偏向于酥脆的感觉。
被自己的想法一惊,少年在心里吐槽自己。
谢尔登:……喂,这又不是小饼干,酥脆什么。
不管是什么样的感觉,谢尔登望着那堵墙,默默地退后了几步,这后面一定藏在一些秘密。
屈起的腿像离弦之箭一样爆发出惊人的瞬时巨力,小腿在顷刻间与墙壁接触。
轰隆。
烟灰四起,原先还完整的墙壁化作无数齑粉。
“疼!”谢尔登前一秒还在耍酷,下一秒就抱住自己的小腿暗自叫唤。
他忘记了他穿的不是运动鞋了。
眼角还泛着生理性的泪水,谢尔登气鼓鼓地探了进踢开的暗室之中。
不,这并不是暗室。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谢尔登的心沉静了下来。。
四周都是松软的泥土,缝隙中还渗出滴答的水珠,这条通道越往里面就越是过于狭窄,使得谢尔登的动作都拘束起来。
这是一个密道,而且与神庙并不是同一批人建造的。
是下山的路吗,前任国王想要逃走的办法。
谢尔登心里有些猜测,但是没有摆在脸上,抿唇拧眉,清秀的外貌上表情显得很凝重。
前进的脚步再一次顿住,目睹了眼前的景象,提灯的左手垂下了一点,密道无边的寂静之中,蓝色双眸中的意味早就有所预料,少年的唇轻启:“果然,我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黝黑的密道深处,前方的道路戛然而止。
双腿盘坐,垂着脑袋的尸体上繁复的长袍与谢尔登先前的衣着无二,早已死去的人看起来与活人的外貌无异,黑色的双目愤然大睁。
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国王想要挖密道逃走结果被困死在这里了。
可即使是尸体,也是有利用价值的。
谢尔登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恶感,捏着鼻子在尸体上翻找着,右手在口袋上触到一张纸,迅速将它夹起,一退退到离尸体老远的位置。
【太阳历329年,身为国王的我将要死去……是逃不掉的,我被束缚在这一片土地上,我只能作为国王死去,但是我不想死……】
到最后还是死掉了,不是吗。
谢尔登沉默地攥紧了手中的纸条,右手手背上金色的太阳印记像是在黑暗中发着光。
他敛眸,细密的睫毛颤动着,像是对尸体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你会死去,但是我不会死。”
“我会成为真正的王,足以掌控自身命运的菲茨帕特之主。”
他缓步走上前,半跪在死去国王的身旁,犹如天空般苍茫的蓝色双目眨动着,注视着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我不会步你的后尘。”
背上刺着金印的手贴上对方的前额,轻轻下滑,掩去了逝去之人的眼眸。
嗒、嗒。
脚步声在密道里回荡,独身的少年不曾回头。
刚踏出密道半步的谢尔登顿时想把自己埋了,方才说出的话才这一刻在脑海中回荡,那种羞涩的热意冲上脑门。脚步乱飘差点没把他绕晕。
一头乱转的谢尔登砰的一声磕到了墙上,脑门处撞出一个大包。
谢尔登无奈抱头。
叮铃——
轻微的摇铃声,从神庙外的地方透过厚重的石墙传来。
刚刚还抱头的谢尔登瞬间就清醒了,脑中思维一转就站直身体往房间跑。
那个铃铛声,谢尔登听见过,是被人抬过来的步辇上挂着的铃铛的声音。
特性就是可以让不管多远的地方都能早早听到声音,先前谢尔登坐在上面的时候,老远就看见跑走以免惊扰国王的民众身影。
这种东西一看就是专供大人物的。
谢尔登一个箭步跨得老远,还没多久就窜回了石室,随便翻出一件长袍直接往身上套,金饰被他一股脑挂在身上。
他坐稳了,平定一下自己的心绪。
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谢尔登尽量平复的心绪突然惊起波澜——面具!
【国王手记:被人看见真容的国王会被立刻处死。】
就算没有这个规则,那么他的脸也不可以暴露。不然他怎么混进民众里找到破局的方法。少年灵活的身躯一下蹦起,借助之前走过的记忆直冲冲地乱撞。
他刚刚到正殿,就看见先前被他关上的大门正在被缓缓打开。
谢尔登:“!”
直接手脚并用在地上扬起一片又一片的灰尘,四扫的脚背在地上贴冰冷的触感,谢尔登才松了一口气,激动间却一不小心把纯金的面具踢飞。
谢尔登:……自己要不要这么靠谱。
背后敞开的石门缝隙灌进一些凉风,刮得谢尔登直叫心凉。
飞扑过去,一手抓住面具,连上面的灰尘都不抖一抖径直地扣在脸上,借助翻滚的劲道翻身盘坐在地上。
掀起眼皮望向打开的石门,蓝眸中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有些平静贴合神性。
“臣下加拉赫·巴布拜见王。”粗犷的声音声震如雷。
健硕的身材在走动间仿佛能撼动神庙的每一块砖瓦,脸上被如狮鬃毛一样密集的络腮胡子覆盖,黑色的长炸毛中夹杂着年长的灰发,一双绿眸瞪过来时就像是树丛的豺狼。
谢尔登藏在金面具下的脸冒出汗来。
面前之人根本就不是以臣下的姿态,谢尔登清楚地认知到自己这个国王此刻面临的危险。
加拉赫·巴布,巴布家族的公爵。
这个国家的领导者,从掌握的权力上来看他才是真正的菲茨帕特之王。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双王的对峙
加拉赫口头上自称臣下,但是实际的行为却没有面对国王应有的恭敬,他富有兴味地打量着盘坐在地上的国王。
黑暗中犹如绿色荧光一样的狼目毫无忌惮地扫视对方。
国王的头稍稍抬起一点,精雕细琢的黄金面具寓意神之代行者,将对方的面貌完全笼罩在冰冷的金属之下,洁白的长袍沾上了神庙内的灰尘,悬挂的金饰轻轻晃动着。
二者对视半天,死寂在神庙中蔓延。
加拉赫才轻笑一声,走动间端详着神庙的环境,“不知道王对这样的环境感觉如何?”他一面走着,一面伸手去抹墙体上的灰,发出意味不明的啧啧声。
对话的主动权被对方掌控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谢尔登的嘴角因为心情的缘故有些下拉着,唯一在面具中露出的双目沉默地瞥着对方。
“这只是神对于我的考验并不值得一提。”
声线平稳而没有起伏,“反而,你身份为何,有何目的,为何胆敢闯入神庙。”即使是谢尔登明知道对方是公爵,但也不该从他的口里说出来,他要以神庙之主的身份自居。
“哦?”这时,加拉赫才装作恍然大悟,步伐稳健而跨度大,健壮庞大的身躯霎时间凑近谢尔登,长长的胡子甚至触碰到了面具之上,目光幽深宛若盯着狩猎中的猎物。
“加拉赫·巴布。是菲茨帕特代代相传公爵之位的第七十九世。”
说完,他站直了身,虽然语气仍然嚣张,但是用词略显表面的礼仪,“王,臣下可是关心你才来看看你的,你这样让臣下好是伤心难过啊。”
口中说着伤心,但是面上仍然挂着趣味的笑容。
谢尔登看着对方,没有说话,平淡地站起来拍了一拍衣间的尘土。金色的长发被风刮起,像是与黄金面具相交融。
他算是明白了,并不是国王的身份不值一提,也不是国王的身份卑微如尘芥,不然对方也不用保持话语间的谦卑。
湛蓝如苍穹的双眸对上绿色的狼目,沉静静谧若水。
“在我居于神庙的这段时间里,有劳加拉赫替我处理政事了。”
而是对方拥有巨大的野心,这种野心使对方不甘居于人下,即使是只有虚名的国王之下。
谢尔登将自己摆放在理所应当的国王位置,这使他保持了自身的尊严,以至于不被对方羞辱。即便也许会触怒对方,但这是他甘之若饴的。
嘭!
一声巨响,手中的石剑猛地砸到地上。
加拉赫瞥了一眼被他故意丢到地上的石剑,却又以微侧的头斜斜地睥着谢尔登,满不在乎地说:“抱歉抱歉,手滑了。”
谢尔登还是站在那里,古井无波的双眸眨也不眨。
加拉赫气极反笑,一字一句说地极慢:“当然了,能为王办事是臣下的荣幸。”走动间身上披着的深色狼毛皮草就往后一甩,高高扬起。
“只不过,怕是臣下只能替王效劳一月不足了。”
谢尔登像是没听懂加拉赫的言外之意,“我也深表遗憾。”
叮当。
身上的金饰摇晃轻响,少年的身材单薄瘦弱,面具之下的神情坚毅十足。
呼啸的风如同刀刃刮在少年的身上,冰冷而凛冽,大开的石门旁,只留背影的加拉赫转头,嘴角抽搐,藏在狼毛之中的眼睛发出荧荧绿光,“臣下告退,希望王在这里过得愉快。”
此时,大开的石门外出现一位少年仆从的身影,他是加拉赫的奴仆,少年仆从弯着腰向依靠在门上的加拉赫行礼,自身谦卑,态度恭敬。
加拉赫抬起下巴,对着少年仆从示意地上的石剑,黄发的少年仆从立刻回应,小跑着进神殿,弯下腰就双手捧起了石剑。
仆从的身高和谢尔登很像,距离也离的十分近,谢尔登甚至可以看见他弯腰时头顶的发旋。
似乎是感觉到了谢尔登的视线,少年仆从起身的时候顿了一会,便又立即低头连连后退。
谢尔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少年仆从退到了加拉赫的身旁,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很多,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彻底湿透了,衣服正黏黏糊糊地搭在身上,四肢的肌肉也同样感到酸涩。
他撑着最后一点气力等待加拉赫的离开。
只是,谢尔登恍惚的视线可以看见加拉赫从少年的手上接过的石剑,气质如狼一般的狩猎者握上剑柄。
下一刻,锋利的剑刃即将贯穿侍从的胸腹间。
谢尔登瞳孔紧缩,身体下意识地猛然窜出,一只手握住侍从的手腕拼力将他往后撤,一只手从腿间极速拔出黄金的短刀。
铿锵!
石剑与黄金相接。
加拉赫反倒是没收手,加在石剑上的力度越发的大。
谢尔登的手在发抖,但仍然稳稳的架住对方的剑,从黄金面具的洞里可以看见湛蓝色瞳孔透出的狠意。
“加拉赫。你清楚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里可是神明的居所。”
“我是菲茨帕特的王!”
加拉赫如同狼一眼的眼睛平静无波,裂开的笑容残忍血腥,“当然了。”
“区区一个下仆,性命如奴隶一般低贱,又怎么可以触碰代表着公爵的石剑。”
一边手上加着力气,一语双关,“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嘣!
石剑在与黄金的小刀再一次用力的碰撞。
加拉赫收起石剑放在身后,看似恭敬地对谢尔登说:“你说我的话对吗,我的……王。”
谢尔登的手臂有些发麻,他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加拉赫。
只是用很小的声音对着身后的侍从轻语:“快跑。”
侍从被吓懵了,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在听到谢尔登的话是才缓缓回神,一双眼睛看着将他护在身后的谢尔登,又看看前方收剑的加拉赫。
“我……公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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