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曼纽尔受了伤,流下的血迹也有可能落在草地之中。
士兵的身体在颤抖,他畏惧艾德利的手段,在意识到艾德利心中的怒火之时,他尽力搜刮脑中的印象,试探性地说:“有一点点不同……”
“说。”
士兵伏低了身体,“护卫长……他受伤了,那时我发现他的时候身边有两个人,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另外一个脸上带着面具,护卫长说那是路过之人。”
艾德利怒极反笑,他跨回几步,一个飞踹就将跪在地上的士兵砰的一声踹飞。
“废物就是废物,那样的说辞也会相信。”
“传令下去,将护卫长那个叛徒杀死!”艾德利呵斥,他下一刻飞速转身,对地上因为他重力而瘫倒的下仆视而不见,扒住车厢的把手就一跃而上。
“快回中心城区。”
镶嵌着黑蓝宝石的拐杖被他握得死紧,艾德利眼中恨意深切。
被拉曼纽尔跑了……加拉赫阁下的计划失败了,不,还没有失败,将拉曼纽尔杀死还有机会。
此时,中心城区的城墙上,有驻兵在城墙上巡视走动,突然有人看见了在高大城墙之下飞奔的两道身影。
驻兵拍了拍自己同伴的肩膀,“你看,那是什么。”
“驻兵长!他们越来越近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驻兵长双手撑在城墙上,将自己的身体前倾试图看清楚那两道身影的轮廓,飞扬的金色发丝倒映在他的眼中,但是距离实在是过于遥远,驻兵长无法将对方的轮廓以及身影都认出。
“要放箭吗,驻兵长。”
执政长拉曼纽尔和执政副长艾德利都不在城中,中心城区内部空虚,如果此时放入了危险之人,说不定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可是,底下那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还不清楚,他们身处于格伦地区的腹地,外敌是大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
那样的金发,看着像是王都中走出的贵族。
“放个带火的箭……要他们止步,但是不要伤害到他们。”驻兵长犹豫了很久才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四轮马车在草地上奔驰,飞速前进的途中车顶的鸢尾花在月光照耀下流光溢彩,不像是任何一位官员的马车,而更像是附庸风雅的贵族在悠闲游玩。
只是,在车厢中端坐着的男性膝上放着一柄长刀,只是观那刀鞘,就能瞥见其中历经的硝烟。
同坐在马车之中的艾德利的心腹小心翼翼地观测着艾德利的表情,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艾德利长官,您不必过于忧心,我出城之间向驻兵长告诫过了,除却鸢尾花车顶外不管是谁只要靠近城墙一律放箭。”
心腹绝对忠心于艾德利,知道艾德利想要杀死拉曼纽尔也面不改色。
“拉曼纽尔明明落单。”艾德利直视前方,无边的夜色映入他的眼中,让他的视线无端有些模糊以看不清未来的道路,“为什么那个废物说有另外一个人跟在他的身边。”
“也许是拉曼纽尔的手下找到他了,”心腹想当然地说道,但是下一刻他望见艾德利兀然变化的脸色,他急忙低头,“抱歉,属下逾矩了。”
“先前那个紧咬着拉曼纽尔不放的废物将他逼入豺狼的聚居地,这样居然也不能将他杀死。”艾德利说,“难道,是天不亡拉曼纽尔。”
“不……我不信。”
风声在耳边呼啸,谢尔登微微抬头,就可以看见不远处城墙上亮起的点点火光,借助那连片的火把之光,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楚格伦地区中心城区的城墙。
因为身处于王国地区的腹地,中心城区不需要担心北风的灌入以及外敌的入侵,它的城墙要比巴威雅的城墙薄上些许,又因为常年的湿气与雨水,城墙上长出了点点的青苔与藤蔓,似乎与漫山遍野的草地融为一体。
连片的一群火光之中,出色的视力可以让谢尔登很清楚地看见城墙上的人影。
有人在搭弓——
“拉曼纽尔,小心箭。”谢尔登低喝一声,扬起的马鞭一抽,身下的骏马如同闪电一般向前疾驰。
话音刚落,从城墙上飞出的箭矢就直击拉曼纽尔的方向,拉曼纽尔一俯身,堪堪躲过那攻他面门的夺命之矢,只是他头皮一凉,他的发顶被那箭矢擦过。
“我的头。”拉曼纽尔惊哭。
城墙上,夹火的箭矢还握在驻兵长的手中,弓弦微弯尚未拉到最大,但是他的余光就瞥见了身旁之人已然搭弓射箭。
驻兵长脸色一变,将箭簇上的火塞入水桶之中熄灭,弯弓放在桌上就疾步走向那射出箭矢之人,他一把拽出那人的衣领。
“谁让你放箭的!”
士兵垂着头,滑落的发掩住了他的脸色,一言不发。
驻兵长抽紧了衣领,自己的脸怼上去,“你说话啊,为什么放箭。我说过不可以随便伤人,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一队的人都要为此陪葬!”
“驻兵长……”士兵轻声说,“我没有做错,真是艾德利长官吩咐下来的。”
驻兵长眉头一扭,就想问面前的士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的胸口徒然一痛,身为经验丰富的士兵,他瞬间就明白了那样的痛感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仍旧低着头的士兵,“你……”
“驻兵长,拉曼纽尔大势已去,格伦地区的日后完全是要仰仗艾德利长官的。”士兵右手持刀,扎入了驻兵长的胸口,另一只手揽住驻兵长让他慢慢滑到,声音还是很清浅。
“你!你是不是想要造反!”
眼见驻兵长被杀死,剩下的驻兵举起自己手中的刀枪,齐齐对准了揽住驻兵长尸身的士兵。
“各位,埃尔伯家族的荣耀捆绑在格伦地区的身上。”士兵抬起头,他的眼中深陷癫狂,“难道你们就不想要分摊贵族们的金银珠宝,甚至是无上地位吗,那样只有艾德利长官可以带我们实现。”
野心在他杀死驻兵长之后迅速膨胀,他想要颠覆、颠覆埃尔伯家族在格伦地区的统治地位,想要自己的姓氏变成下一个‘埃尔伯家族’。
跟随艾德利的从龙之功,吸引他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前进。
围住士兵举起刀枪的驻兵们顿时有些懵了,他们听得懂士兵口中的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词,但是当组合起来变成一个长句的时候,他们竟然完全不能理解士兵的话。
“拉曼纽尔长官对我们犹如有再造之恩!当初我们只是贫民,但是拉曼纽尔长官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我们才得以站在这里,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有驻兵高喝。
然而,下一刻。
那高喝的驻兵被身旁之人以刀相对,铿锵之声乍起。
“对不起……格伦之地贵族的身份,谁不想要呢。”
“连你也!”
此时的城下,谢尔登与拉曼纽尔已经驱马到了城下,伸手就可以摸到经历无数风霜的中心城城墙,在这个地方是城上的死角,不受飞出的箭矢所影响,除非他们打开城区的城门,不然以远程攻击也无法伤害到谢尔登二人。
拉曼纽尔沮丧地摸着自己的头顶,“我的头发,天杀的士兵,打我哪里不好……”
他驾马转了身,将头顶展现在谢尔登的身前,“谢尔登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秃了。”
谢尔登望着那显然秃掉一块的头皮,笑而不语。
拉曼纽尔更加颓废了,他轻轻驱马向前,用自己嵌着蓝宝石的短刀刀柄敲击城门,“我是格伦的执政长拉曼纽尔,以湛蓝之天名的蓝宝石为证。”
城门的后面没有一声回应,反倒是城墙的上方突起一阵刀枪撞击之声。
“上面,打起来了?”拉曼纽尔茫然。
为什么会打起来,是因为刚才那支夹火的箭没有射出,但是有另外的箭击来了吗。
是……两个势力?
谢尔登脑中灵光一闪,“我们必须赶紧上去,上面的械斗应该就是以你为首以及以艾德利为首的势力发生的斗争。”
“如果你再不出现,中心城区的城门就会沦陷落入艾德利的手中。”谢尔登猜想道。
“可是,”拉曼纽尔被谢尔登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抬头看身前高大威武的城墙,“城门不开,我们难道还可以飞上去吗。”
“跟我来。”谢尔登没有犹豫,马鞭一挥,自己就向城门的右方直奔,按照刚刚看见的火光,右边处于黑暗之中,很少驻兵或者是没有驻兵的存在。
城门的右侧,谢尔登握住了拉曼纽尔的手腕,双脚在马镫上一蹬,火焰在靴底燃起,熊熊燃烧的火焰向上爆裂,附带着将脚踩烈火之人直送上空。
谢尔登身周燃起的烈火将拉曼纽尔吓得一惊,他乱叫着,“要烧到我了烧到我了。”
只是当火焰触及他的衣物的时候,自己贴合衣物的手臂却没有丝毫被灼伤的痕迹。
“没有受伤?”拉曼纽尔这才镇定下来,视线顺其自然地向下瞥去,看见自己已经升到城墙高度的中部,被人抛弃的马匹在眼中缩小。
“真的,飞起来了。”
拉曼纽尔向上望去,看见握住自己手腕之人在红火之中飞扬的金发,灿烂的金与烈焰的红掺杂在一起,倒映入拉曼纽尔棕色的瞳孔之中。
恍若天神。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以身为饵
手腕被人握住,在腕骨位置卡得死紧,按照原理来说应该会产生巨大的拉扯力,甚至会将被拉扯的人手腕拉伤。
但是拉曼纽尔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伤害,以及任何强硬力气带来的压力,从谢尔登脚边散出火焰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凶残,反而是被吹来的轻风吹散,暖色的火漫开一片柔雾,轻柔地环在拉曼纽尔的身上。
卸去了本应下坠的重力,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都被暖热的火焰所包围所温暖。
拉曼纽尔微微抬头,可以看见那被火色漫开的柔雾所笼罩的金发身影,灿金的发色边缘甚至都被暖红所柔化,拉曼纽尔的角度只可以瞥见那露出的半截白皙脸庞。
拉曼纽尔知道,只要身前的人一转头,他就可以看见那比刀柄中蓝宝石还要澄澈的湛蓝双目。
为什么……眼前这个自称为王的人会拥有调动、支配火焰的力量呢。
拉曼纽尔想知道,但是他没有问,他将足够的空间留给谢尔登,这是属于下臣的礼节。
翻跃城墙,拉曼纽尔的双脚终于踏在了城墙的实地之上,他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只是,城门右侧的城墙上驻兵虽然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城墙上的驻兵眼睛都瞪直了,手里举着长矛,“你们是什么人!”
激动之间驻兵的长矛不自控地朝前击去,丝毫没有说要等待着二人回答的意思,他前击的动作刺向了虽在夜色中却好似发光的金发身影。
这位驻兵认出了拉曼纽尔,但是他要攻击的就是拉曼纽尔以及其同伙。
“放手!”拉曼纽尔疾喝。
腰间所别的短刀高举,蓝宝石在其间闪烁,“我是格伦地区的执政——”
尚未来得及表露身份的拉曼纽尔显然不能让手持长矛的驻兵停止攻击,在下一刻,所有士兵都以为自己会目睹血溅三尺的惨状。
长矛以电光火石之势直击而来,谢尔登稍稍侧身,长矛自他的面前擦身而过,那位驻兵似乎不甘罢休,长矛急转,横斩而去。
谢尔登以游龙之势兀然伸手,手心紧紧贴合长矛矛柄,手肘微撞,就将斩出的长矛轻松地从原持有者的手中撞开。
长矛入手,矛柄以灵巧之姿夹带巨力拍向驻兵最为脆弱的脖颈处,驻兵猝不及防,整个人瞬间倒地,视野骤然变化,最后定格在直达眼前的一点寒光。
“——长拉曼纽尔。”
事件发生仅在一瞬,当方牌落地彰示风波平息,拉曼纽尔的昭告才堪堪道完。
围观的驻兵没有在一瞬间发起攻击,他们还在犹疑不定,就看见了拉曼纽尔的宣告,那样的蓝宝石加之心中的印象,他们可以断定对方的确是执政长拉曼纽尔这一事实。
“啪嗒。”在驻兵被矛柄撞到的刹那之间,有一块黑色的方牌从他的腰间掉落,在石砖上发出足够清脆的声音,将围观之人的注意力尽数吸引。
谢尔登目光落在方牌上,他手中长矛稳若泰山,“刻着的,是艾德利的名字。”
他眼神流转,再次落在倒下驻兵的身上,“原来你是叛兵吗。”
“叛兵?是什么意思。”有其余的驻兵不解,追问道,“他本来就是隶属于艾德利长官,又怎么能说他是叛兵呢。”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咄咄逼人,跃上城墙有两人,其中一人是执政长,但是面前这个他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相比起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谢尔登,他更相信自己的同伴。
没等拉曼纽尔出口,谢尔登先行打断,“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可以用双眼去见证。”
言罢,谢尔登以长矛矛柄一击对方的脖颈,将本来就躺在在地的士兵击晕。
长腿一迈,步伐大而快,就朝着主要发生冲突的城门上方冲去。
就连身后的拉曼纽尔以及众驻兵也无法追上他风驰电掣的速度。
加拉赫想要杀死拉曼纽尔,以此在格伦地区重现玛佩的惨案,那么他一定会选择一个代行者来实现他的目标,那个人被加拉赫完全把握在手中,就不能是天生贵族身怀骄傲的拉曼纽尔。
拥有野心、拥有对权力追求的执政副长艾德利是最佳的选择。
想要破碎加拉赫的阴谋,就要将他的傀儡艾德利从格伦地区的权力中心驱逐,想要颠覆加拉赫的统治,格伦地区的力量必须被足够信任的自己人掌握在手心。
拉曼纽尔……对于谢尔登来说是暂时来说的适宜人选。
可以说,拉曼纽尔与艾德利的斗争,同时也是谢尔登与加拉赫的角逐。
城门上方,刀枪之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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