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面。
随即,柏凝脸上的表情也凝固起来。
她双眼放空,而后露出无奈一笑。
合着凌昭看不出来自己究竟像谁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像他啊!
柏凝以手扶额,觉得今天的打探,可以到此为止。
她站起身,冷淡地看向凌木:“你这东西看了没用,与其做这种事情,不如先去煅体。”
“可是煅体有用么?”凌木面露犹豫。
“比看这东西有用。”柏凝说。
“好,既然大师兄都这么说,那我这就去做!”
凌木变得精神满满,他笑着看向柏凝,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大师兄,之后如果修行上有不懂的事情,我能来问你吗?”
“……可以。”
柏凝想,凌昭这么正义的孩子,应该不会拒绝吧?
她有点心虚,现在已经待不下去,只想着快些离开,给凌昭说一下,自己刚刚为他揽的活。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柏凝正欲和凌木告别,谁知这臭小子一点也不客气,分了一堆书给表柏凝,“大师兄,这些书卷有点多,我一个人还不过来,你对这里熟悉,你帮我还一半吧,麻烦你啦。”
可怜巴巴地盯着柏凝。
说实话,要不是自己顶着凌昭的脸,柏凝肯定毫不犹豫,直接将书仍在凌木脑袋上,砸得她脑袋起大包。
……下次出门,还是换回自己捏出来的丑人脸吧。
至少做坏事不用顾忌太多。
柏凝强撑着,维持着凌昭的好人形象。认命接过凌木递过来的一半书卷,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书架之中穿梭。
清源宗真是有钱,一层楼的书架居然有这么多。
不敢想象,这七七四十九层楼里面,究竟藏了多少的好东西。
柏凝抱着书,淡定地走着。
本来是打算帮凌木归还书卷的,可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所在的书架前面,竖着一块木牌,而木牌上面,好死不死地,写着柏凝的名字。
她越过木牌,看向木牌后面,合着在书架上面,还刻着【天魁】的小字。只不过,没有“柏凝”的招牌大。
足足三架的书,每一个架子正反各六层,每层能放的书卷更是不知几何。
这里记载的,是和自己相关的书么?
就放在第一层吗?
和花栖枝有关的放在第四十九层,只有韩绛蟾才能看见。
和自己有关的就放在第一层,人人都能看?
柏凝心里不痛快,现在也无心再管什么凌昭的人设问题。她随手招来一个清源宗弟子,将书卷交给对方,还不忘交代一下:“我现在要去查些卷轴,这些东西,麻烦你帮我归还。”
小弟子寻常估计和凌昭没什么来往。
现在见柏凝这般好声好气地和自己说话,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
“大师兄放心,你就交给我吧!”
说着,他忙不迭接过柏凝手里的东西,乐颠乐颠地将之送回。
柏凝也就理所应当的,走到【柏凝】涵盖书籍区域之中,挨个筛选起来。
《柏凝生平》、《魔头起源》、《论柏凝为祸苍生那些年》——柏凝的光辉事迹,暂且不看。
《柏凝疑点一览》、《魔头的秘密》、《魔教二三事》——夸大其词,不看。
《霸道魔头狠狠爱》、《强取豪夺:魔君危情》、《我与宿敌度春宵》——该死的,究竟是谁在编排她!
柏凝忍着将眼前的东西焚毁的冲动,克制着往后挪动,终于在许久之后,看见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柏凝此人》
看名字,平平无奇。
可是这本书的著作者,分明写着月息的名字。
对了,自己在一楼,还剩了一本书没有看完。
就是这本么?
柏凝想着,里面是否有记载什么,能够带走自己尸体的东西。
当然,也有几分好奇,堆放在这里面的书籍,能够里面究竟是写了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柏凝也懒得管韩归眠现在在何处,而是将这本书抽出来,自己则随便找了个角落,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月息非常诚实地,记录了自己和柏凝的相识。
在花栖枝屠月家的晚上,柏凝将月息带了出来。
可是和柏凝所知,又有所不同。
因为柏凝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求月息,要委身于自己,她才愿意救月息。
至于夜夜笙歌,更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柏凝看见自己在救走月息之后,不过一个月里,第十三次强迫月息的时候,终于是忍受不住,往前翻。
她说实话,很难相信这是月息写出来的东西。
比什么《霸道魔头狠狠爱》,还要令人难以接受。
她表情为难,果然在封面的最下方,“月息”大字之下,看见了几乎以肉眼难以看见的小字——月息口述经历,韩归眠整理,内容基本属实,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她就知道。
她刚刚居然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来看这种垃圾!
柏凝面无表情地将书合起来,正打算将东西塞回去的时候,找了许久的女子,正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脸兴奋地盯着自己瞧。
“你居然喜欢这种书?!”
柏凝只觉得自己似乎吃了三百只苍蝇。
她很努力地克制情绪,尽量面无表情:“不喜欢。”
“别装了,喜欢就喜欢,没什么丢人的。”韩归眠笑起来,因为发现了“凌昭”这个正派大弟子的秘密,而非常高兴。
她说:“你放心,我不会随便说的。”
“是吗?”根本不信。
她只是一言难尽地拎起手里的书,看向韩归眠:“这东西,你写的?”
“对啊,怎么样,是不是跌宕起伏?”
“……你哥知道了,不会揍你吗?”她忍着心头的无语,翻动书页,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的内容,语气好似死了一般平静。
“漆黑的夜里,月息只觉得自己体温渐渐升高。她知道,这是柏凝魔头给她下的药,开始起作用。那无耻之徒强迫她就算了,还要折辱她,逼着她低头,主动求——”
“别说了。”
韩归眠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她面露羞愧尴尬,咬紧牙关,一双爪子狰狞地舞着。
似乎想要抓紧什么,可面前什么的没有,便只能在空气中挣扎。
蜷缩。
她露出被强迫的痛苦模样,“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念这种东西,和直接打我一耳光,没什么区别。”
看来她也觉得,自己写的东西有些上不得台面。
“所以这书怎么会在此处?”柏凝问。
“啊——我这不是看,和魔头有关的书大多没什么意思,所以就想着扩充一下么。”韩归眠心虚回答。
柏凝笑起来。
她现在顶着凌昭的脸,明明是气到无语的笑容,可在现在做起来,偏偏只剩无奈和宠溺。
柏凝问:“这里的东西,是月息……长老说的?”
“嗯,稍有加工。”韩归眠正色:“你相信我,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可能有一点偏差,但影响不大。”
“你说的偏差是指?”
“额呵呵呵,一点艺术加工。”
“……原来如此。”
柏凝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本天雷滚滚的书给塞回去。
一来,既然韩归眠说八九不离十,那里面也能反射出部分月息的看法。
二来,这种东西,绝对没有存活的必要!
柏凝将书收起来,抱在怀中。
她的动作,叫悄悄瞥她的韩归眠,又兴奋起来。
她慢慢挪动,靠近柏凝,语气兴奋:“怎么样,这剧情不错吧,我可以闲暇时间,都在揣摩剧本,好不容易完本写出来的,一定能够惊艳四座。”
“一般。”柏凝眼皮都不眨一下,立即回答。
“怎么可能!”韩归眠听这话,瞬间便不乐意。
“你是不是没看过好东西,所以觉得剧情一般?”她反问柏凝。
柏凝倒是淡定:“我是觉得,里面的角色挺一般的。”
“嗯?”
韩归眠犹豫着,却没有继续反驳,反倒带着期待看向柏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柏凝便道:“我觉得,清月长老和魔头的故事,已经没有什么可看性,你写这些,也不过是炒冷饭,根本没人喜欢。”
“胡说!”韩归眠立即反驳。
柏凝倒也不说什么,而是忍着恶心,回到那五花八、又辣眼睛的书架前面,从里面抽出一本《我与宿敌度春宵》来,摊开,摆在韩归眠面前。
“这比你写的有意思多了。”
“你……居然喜欢花栖枝那魔头?!”
韩归眠的声音没有控制住,突然炸了开来。
一时之间,其余弟子纷纷看过来,目露警惕,手皆按在腰间佩剑上,几乎立即就要杀过来。
好在看清了柏凝的身份后,意识到是他们亲爱的大师兄,这才卸下防备之心,只是带着疑惑朝着柏凝点头,又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们换个地方说。”柏凝说。
刚刚被所有人盯着瞧的韩归眠,见状点头,安安静静地抱着书,和柏凝一起离开。
她俩并肩,走在清幽山路上。
偶尔有灵鹤从他们头顶飞过,清静自在。
“所以你居然喜欢花栖枝?”
韩归眠憋了一路,等到没有人的时候,终于憋不住,将自己的问题给问出口。
“不是喜欢花栖枝,而是你不觉得柏凝这种恶人,就应该和恶人在一起么?”柏凝问。
“说的有道理。”韩归眠闻言点头,可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可是柏凝和花栖枝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什么《我与宿敌》,不是胡编乱造么?”
“你如果能够将不存在的事情,写得所有人都相信,这才是厉害的。”
柏凝认真地,开始给韩归眠催眠:“你想想,已经发生的事情,你写出来,旁人不会觉得你奇思妙想,技巧精彩绝伦。但是你如果把一些看起来就很离谱的事情结合起来,并且让他们变得可信,其余人会不会由衷地夸赞你、佩服你?”
“是有这个可能。”韩归眠的意志,已经开始松动。
柏凝见状,又加了一把火。
“而且你想想,你哥和月息,很快就要结为道侣。你如果还写这些东西,你哥看见了,心里面会怎么想?”
“我哥不会看这种东西的。”韩归眠说。
“万一呢?”
“……大概会把我撵出清源宗,并且再也不让我写话本子了吧。”韩归眠缩了缩脖子。
“那如果你哥知道,你讲柏凝和花栖枝编排在一起,会怎么想?”
“高兴、舒坦、满意。”
“那你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吗?”柏凝问。
“我知道了!”韩归眠的视线变得坚定,她看着柏凝,正色道:“我要写一本花栖枝和柏凝的本子,当做我哥的成亲礼物,在道侣大典上送给他!”
她看起来非常兴奋。
柏凝也就不再说什么。
毕竟她已经容忍韩归眠编排自己和花栖枝的事情,那么再做的更离谱一点,也没什么紧要的。
她只是笑眯眯的,抛出自己最终目的。
“不过你要注意,光写还不行,还得贴近真实。”
“怎么贴近?”韩归眠已经全然信赖柏凝,听她这么说,自己便虚心请教。
“至少你要清楚花栖枝的功法、身世以及和柏凝之间的因果吧?”
柏凝故意说得很模糊:“要是你连她的生平都不知道,你怎么写出令人信服的东西来?”
“啧……确实是个问题。”
韩归眠拧眉,看起来已经丧气:“难道我要一个个开始查么?”
“你哥的结婚礼物。”
“查就查吧。”
韩归眠叹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在书堆里面!一定把花栖枝的事情,搞得清清楚楚。”
“好,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你也可以来找我。”柏凝满意极了。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还做成了一件事情。
只不过不好提点地太过,免得功利心太强,叫韩归眠生疑。
她只是揣着韩归眠写出来的《柏凝此人》拿在手中,笑着朝韩归眠告别,“现在,我需要回去看书了。”
“好好好。”韩归眠笑起来,兴奋不已。
看来是柏凝愿意看她作品的行为,取悦到了她。
所以她罕见的,在柏凝和她意见相左的时候,并没有生气,反倒仔细听柏凝的想法。
倒也是省了许多的功夫。
“对了,月息姐姐说你脸上的疤挺深的,怎么现在已经好了?”
韩归眠在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诧异地盯着柏凝脸上瞧:“你是用的什么药,效果这么好?我回去也去备一份,受伤的时候涂一下。”
“清月长老说,是师傅送的药。”
“我哥啊……”韩归眠语调拉得很长,好像不满意,又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她只是撇撇嘴,而后道:“算了,我还是先去查查花栖枝这个人吧。”
她朝着柏凝挥手,“我过几天有思路了,再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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