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痛得想咬舌自尽。
可韩归眠更怕,自己咬舍也死不了,倒是羽梨会割掉自己的舌头,让她更加绝望。
……虽然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眼泪无声地从韩归眠的眼角流落出来,她安静地哭着,发不出多余的声音。
“羽梨,你太过分了。”
空中传来清风,缓缓拂过人心。
而后,穿着灰袍的男人,从仙鹤之上,飘然坠落。
站在两人面前。
流在地上的血迹,并未沾染他的衣角。
他缓缓往前,似乎走到云端。
“把她给我。”
他说。
一直沉默的人,在看见这道身影之后,眼底突然有了光彩。
痛苦无法撬开她的嘴,而现在,她却用沙哑的声音,轻声喊对方的名字。
“哥哥……”
韩绛蟾不忍地看着自己妹妹。
浑身是伤。
脸颊高高肿起,右臂也同样如此。
手臂无力地垂在身前,连带着五指,都变得崎岖难看。
她的身上散发着恶臭,也不知道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韩绛蟾见状,面无表情,看向羽梨:“羽梨,你不觉得该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羽梨笑起来,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抓包,“你妹妹得罪了我,难道你不知情吗?”
她耸肩。
松开了韩归眠的手,将之随意拎起来,扔向韩绛蟾。
韩绛蟾稳稳接住韩归眠,轻柔放至一旁。
而后才冷声道:“我是知晓,但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丧尽天良。”
“什么没想到。”
羽梨咯咯咯地笑着,笑声也是如此令人厌恶,“你知道我对她不满,还故意将我放出来。”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我还以为,是你也讨厌这个妹妹,希望我帮你,把她给处理掉呢。”
韩归眠听了这话,身体开始无意识地颤抖。
恐惧像是藤蔓,将她死死缠绕。
她又说不出话来了。
连哥哥都叫不出口。
她的反应,被其余两人看在眼里。
羽梨笑嘻嘻地说:“对了,我还帮你妹治好了恐高,你难道不应该谢谢我吗?”说着,又摇摇头,语气好似在怜悯,“就是有点可怜,在高空还在喊‘哥哥’呢。结果呢,过去这么久,她哥才找上门来,前些日子,韩大掌门按兵不动,莫不是真希望我把你妹给玩死?”
“羽梨,放肆。”
韩绛蟾表情已经阴沉下去。
他身后,蓦然浮现月华。
弯弯的、好似本该悬挂在天边的月牙,现在悬挂在他的身后。
“想动手吗?”
羽梨笑嘻嘻的。
她的双臂挥舞成翅膀,饶是如此,还不忘故意问。
“你是因为妹妹被我欺负生气,还是因为我说了你的心里话,才这么生气?”
“羽梨,或许以你之品格,不配被称之为仙姑。”韩绛蟾垂眼,手指微动,身后月华快速飞出,朝着羽梨袭去。
“你当我稀罕吗?”羽梨的羽毛万分锋利。
当月华和羽毛想碰撞的时候,发出“锵锵锵锵”的金属碰撞声。
以她为圆心,攻势化作其余冲击波,朝着四周扩散开去。
房屋倒塌、树木折断,地面开裂。
而韩归眠,只觉得喉头发甜。
一口血翻涌着,还未来得及吐出口,便失去所有意识。
她昏死过去。
等到韩归眠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场景。
她躺在床上,浑身冰冰凉凉的,而在她睁眼的一瞬间,已经许久未见的月息,立即担忧上前来,用手量韩归眠的体温,声音里都是心疼。
“眠儿,怎么伤成这样。”
韩归眠睁着眼,知晓了,自己回到了清源宗。
是她哥哥把她救回来的。
韩归眠想,她或许应该开心,可是,羽梨的那番话,却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面,像是一道印痕,难以磨灭。
韩归眠心绪没有起伏。
甚至于,她连多问一句话都做不到。
她只是摇头。
而月息,在看见曾经生龙活虎的小姑娘,变得憔悴虚弱后,眼底盈满了泪珠。
她心疼地将韩归眠抱在怀中,低声哄着。
“眠儿乖,没事了。”
“哥哥和清月姐姐,会护着你的。”
韩归眠无声抬眼。
会吗?
会吧。
她不知道。
第54章
韩少阁主成了哑巴这件事情, 很快便流传出去。
一时之间,上清源宗探访的人,如过江之鲫。
而韩归眠, 谁也不见。
她安静地待在月息院子里面,搬了个小板凳, 看着同样身处于月息院中, 浑身是伤、看不出模样来的人。
韩归眠抬头, 看一眼月息。
月息读懂了她的眼神, 微笑着, 对韩归眠解释。
“这是凌昭, 清源宗的大徒弟。”
韩归眠这才收回视线,沉默地守在旁边。
凌昭的伤势,并不见得比韩归眠好。
估计羽梨还是顾忌着韩绛蟾……当然, 也可能是她打算慢慢折磨韩归眠, 她虽然下手狠毒, 但是伤得都是骨头。对于修真之人来说, 断骨已经是最轻的伤势, 稍加调养, 便能恢复如初。
哪怕韩归眠并未修行, 但是对于医治断骨经验丰富的月息而言,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过凌昭,便不相同。
他的皮肉几乎腐烂, 无法见光。
整个人像是包粽子一般, 被缠得严严实实,浑身难以动弹。
从被救回来到现在, 一直是昏迷状态,也不知何时能醒来。
因为他的伤势实在太重, 所以特批他可以住在月息的院子里面。
倒也成了韩归眠难得的玩伴。
当凌昭被迫被抬出来,晒太阳、通风透气的时候,韩归眠就安安静静待在他旁边,一句话不说。
哪怕院子里面来了其他人,也恍若未闻。
直到葫芦坠在她面前。
韩归眠这才抬眼,看过去。
韩绛蟾不知何时过来的,此时手中拎着韩归眠的葫芦,将之塞进韩归眠怀中。
“收好,莫要再弄丢了。”
他帮自己找回来了。
韩归眠脸上挂起笑容,冲着韩绛蟾点头。
等到韩绛蟾离开之后,又才将其放在脚边,若有所思地想事情。
面上无悲无喜,或许有那么些阴郁。
月息看见这一幕,无声叹气。
她处理好药草后,缓缓走到韩归眠身边,坐了下来。
“眠儿,这次出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总感觉你回来之后,就郁郁寡欢,好像变了一个人。”
韩归眠闻言,又挂起笑容,冲着月息摇头。
“有什么事请,你可以告诉我。”
月息眉头拧起小疙瘩,美人担忧的模样,总是能揪起旁人的心。
她抓住韩归眠的手。
手上的骨头已经长好,所以她敢放心触碰,“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便是。”
韩归眠还是那模样。
笑着,摇头。
似乎对于那些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是这般情形。
月息连番追问,她却是三缄其口,而月息本就有旁的事情要去做。
见韩归眠实在是不愿意,也就放弃,先去忙其他事情。
韩归眠再次恢复清净。
她和昏迷不醒的凌昭,待在院子里面。
好一会儿后,听见一声极为拙劣的“嘘”声。
明显是有人故意发出的动静。
她缓缓回头,只见得许久未见的另一个人,一双眼睛左右打量着院落,小声问韩归眠:“大小姐,清月长老在院子里面吗?”
贼眉鼠眼,却又朝气蓬勃。
韩归眠摇了摇头。
来人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又问:“那掌门呢?在不在?”
韩归眠又摇头。
见这两人都不在,院子外面的人,这才双手撑在栏杆上,身子一跃,跳进院子里面来。
“可算叫我找到没其他人的时候了。”
凌木站定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先感叹:“你是不知道,之前这院子附近,密密麻麻全是人。我能看出来的都有不少,更不用说我看不出来。”
他缓缓朝着韩归眠走近,先看见被缠成粽子的凌昭,语气担忧。
“大师兄还没有好转吗?”
韩归眠点点头。
这些日子,她一直陪着凌昭,可以说,凌昭的情况,从始至终都非常平稳——半死不活。
死,也称不上。
也就这么吊着一口气,不知道是先咽下去,还是先吐出来。
“那扁毛畜牲可真毒。”凌木闻言,将之前月息坐过的小板凳拖过来,跟着坐在凌昭身边。
“也不知道这种心思歹毒的毒物,是怎么混成仙姑的。所有人还都对她毕恭毕敬,简直是有毛病。要我来说,这种畜生,就应该把毛全部拔了,而后狠狠下油锅,直接油炸了它,免得她一天胡作非为,霍乱苍生。”
凌木越骂越生气:“这种东西,不比什么柏凝更值得魔头称号?”
韩归眠听了这话,半晌后,缓缓点头。
是。
羽梨更值得被称之为魔头。
虽然柏凝胡作非为,可还没有视人命如草芥。
可是羽梨……
她垂眼,自己下次见到了,指不定还要毕恭毕敬,称其为灵羽仙姑。
多滑稽啊。
韩归眠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
而絮絮叨叨骂着的凌木,在看见韩归眠这模样后,犹豫开口:“韩大小姐,我听他们说,你……不会说话了?”
韩归眠表情不变,点头。
“都是因为我们,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们,怎么会落入那畜生的手里面。”
凌木的所有朝气变为颓丧。
他低着头,双手耷拉在脑袋上,捶胸顿足。
“如果我再厉害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总是笑嘻嘻,和自己争锋相对的人面上,流露出懊悔和痛苦,“早知道有今天,我一点好好修炼,学习剑术。而不是一天到晚,想什么速成大法,半个时辰便精通。”
说着,他又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是我没用。”
看着凌木陷入痛苦之中,韩归眠却依旧冷静。
她伸出手,抓住自责的凌木的手腕,缓缓摇头。
和凌木没关系的。
虽然韩归眠心里面不愿意承认,可是羽梨有句话说得对:韩绛蟾知晓羽梨和自己有过节,甚至多次放言要杀了自己,也并未放在心上处理这件事情。
既然羽梨活着,那她注定有数不清的劫难。
可以说,不是凌木和凌昭拖累了自己。
而是自己拖累了凌木凌昭。
凌木还好,断了的骨头、碎了的内脏还能治疗。
而凌昭,现在和尸体几乎没什么差距。
是她的问题。
她忽视了身边的危险,而自己又没有绝对的实力,来抵御对应的危险。
是她不自量力,将自己看得过于重要。
从始至终,都和凌木没关系。
想到这里,韩归眠脸上挂着笑着,对着凌木摇头。
谁知凌木见状,更加伤心。
“你别笑了,你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开心。”
凌木垂头丧气地说:“你要是不开心,你骂我打我吧,不要憋在心里。”
不开心吗?
也不算。
因为弱小的人,哪里有不开心的理由?
突然之间,韩归眠好羡慕柏凝。
她要是不痛快,便能杀上清源宗,毁掉月息和韩绛蟾的婚宴,把修真界大闹一通。
她若是不痛快,便去人间一趟,逼问曾经和她有过节的人,过去都做了什么事。
她只要手上有剑,那些不高兴、不痛快的事情,都能够被她祛除。
而自己呢?
满手都是法宝,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若是对方不愿意让自己拿起葫芦,她便只能束手就擒。
甚至连法衣也丢失。
对了……她的法衣,现在应当还在羽梨身上吧。
也不知道那身法衣,是否为羽梨,扛住了她哥的攻击。
管得她,反正她死不了。
与其担心她,不然担心自己,和那宅子里面的其他人。
韩归眠笑了笑。
突然之间,大脑突然迸发出一道光亮,方才还颓丧不已的人,立即坐直了身子,激动地抓着凌木的手,一双眼睛睁得浑圆。
她张嘴,发出“啊啊”的音节。
“不急不急,你想说什么,慢慢来。”凌木也顾不上丧气。
他跟着提起精神来,盯着韩归眠、安抚韩归眠。
“慢慢说,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
而在凌木的疏导下,韩归眠“啊”了许久后,终于从喉咙里面,挤出两个字来。
“柏……凝……”
“柏凝?然后呢?你想问她下落吗?还是什么?”
凌木睁着茫然的眼睛,盯着韩归眠。
韩归眠急忙摇头,又张嘴尝试。
只是这次她打算说的话太多、太长,她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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