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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事当长贺(玄幻灵异)——耍花枪

时间:2024-10-17 20:51:15  作者:耍花枪
  撒都海的新大汗野心昭然若揭,兖朝边境遭受的入侵似乎相较延光一朝更为频繁,不仅是淳王单方面的因素。
  淳王从未告病这么长时间,陆旋十分担心。
  九月中,再次传来消息,雁巢矶遭到与撒都海结盟的满别部的侵袭,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获悉这个消息,陆旋立刻抓住机会,向皇帝主动请缨,愿领兵出战。
  雁巢矶是地处雁北的一片乱石滩,因一块大石状似大雁卧在巢中而得名。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兵患匪患不断,朝廷修建了大量官堡、军堡,此次若非大规模入侵,当地驻军断然不会发出这样紧急的求援。
  军机不宜贻误,既然有人愿意站出来自请为将,朝廷自然不再拖延,立刻准许陆旋领兵前去驰援。
  陆旋自请征战,除了御敌之外,还出于他已经不能满足于现状,想要更上一层楼。自请前去抗敌,是为了更多的军功。
  他与都城那些勋贵子弟不同,只有取得军功,才能谋取更高的位置。
  雁巢矶再度遭遇入侵,朝中派遣军队支援,也向西南调了兵。
  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陪同干娘戍边的穆青枳。
  雁巢矶是她们一家两代人折戟的地方,爷爷在那儿失去了一条腿,父亲在战事中下落不明,杳无音信,被朝廷判定为逃兵。以至于她们祖孙三人为逃离追捕,仓皇出逃,老弱幼残躲躲藏藏,家破人亡。
  得知要在西南调兵支援,穆青枳哭着向干娘卫岚请求带自己前去。她是穆家仅剩的血脉,她要在那个地方打赢一场胜仗,为穆家正名雪耻!
  卫岚感到为难,但为了干女儿,她带着穆青枳前去找骆忠和,至少让骆总兵听一听穆青枳的话。
  骆忠和头一回听穆青枳说起自己的家世,竟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身世。本就对这坚强不输男儿的小女儿非常喜爱,现在对穆家逝去的父子俩更多了一丝敬佩。
  一家三代人,都甘愿为国拼杀,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骆忠和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严肃道:“我知道你同你干爹干娘上过战场,不过不管上过几次战场,下一次的凶险都不减少半分。去了那儿,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穆青枳双眼坚毅:“就算是死在战场上,那也是死得其所!”
  “傻丫头!”骆忠和用力揉了揉她的头,“我是叫你小心,保住性命!上了战场,记得跟在陆将军身后,别逞强。”
  穆青枳捂着头,不好意思笑笑:“哦!”
  没想到穆青枳会跟随曹因一同前来,陆旋有些惊讶。
  手握红缨长枪的少女穿着合身打造的坚硬甲胄,肤色有些黑,身形几乎看不出是个女孩,再戴上头盔,站在军队前毫不突兀。
  望着他的脸上已不见丝毫稚气,眼眸沉稳睿智。抿唇一笑,分外灿烂。
  没有多余的时间叙旧,调来增援的官兵一到地方就打了起来,一场混战,暂时将敌军逼退。
  很快第二场战争隔日又打响,陆旋夜里派人摸清了地形,率领的部下冲锋勇猛。
  他时刻注意着一同上了战场的穆青枳,挥舞着手中长枪无比骁勇的少女没有丝毫畏惧,阵前冲杀比谁都拼命。
  经过几日拼杀,终于将敌人逼退到边境线外,战士们大受鼓舞,气势高涨,追击敌人的势头锐不可当。
  队伍在追击过程中逐渐分散,陆旋保持警觉,发觉不妥立刻喝令兖朝军队停止追击,命令传下去,混乱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才逐渐停歇。
  慢慢整顿着队伍,陆旋目光一扫,心中一惊,看向曹因:“曹将军,青枳呢?”
  曹因脸色大变:“方才我还看见她了!”
  “该死!”陆旋大喝,“召集所有人,搜索周围,一寸都不要疏忽!”
  胯下小枣一路疾驰,穆青枳热血冲头,眼中只有前方追击的敌人,甚至不知不觉身旁没了一个战友。
  等穆青枳发现时,为时已晚,小枣忽然踩踏到一块松动的石头,一个失蹄不慎滚落乱石坡。
  “啊!”
  一声尖叫与战马嘶鸣同时响起,穆青枳从马上跌落,下意识抱着头身体向前滚去,晕头转向间,身体消失在一丛枯草里。
  穆青枳摔得头晕眼花,手里的长枪似乎也脱手不见了。她咬着舌尖逼迫自己保持清醒,睁眼看向四周,石壁坚硬,唯有头顶透下亮光。
  发现自己掉入一个深坑,她有些慌乱,但很快冷静下来。缓了缓,身体没那么疼了,穆青枳撑着地面,逼迫自己尽快站起身,手下却摸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长长的,表面有些粗糙。穆青枳低头看去,借着头顶的光,随即瞪大双眼,背后汗毛一悚。
  那似乎,是人骨……
 
 
第272章 断枪
  猝不及防摸到人骨,令穆青枳浑身发毛,如同摸了一把烧红的碳,收回手立刻翻滚到一旁,靠着石壁背后冷汗直淌。
  身体极力想要远离,双目却像是被一股魔力所吸引,穆青枳目不转睛地盯着半截没入泥土中的枯骨,像是在确定它不会在某一刻动起来。
  头盔不知什么时候被甩掉了,束紧的发髻有些松散,垂落几绺头发。汗水打湿了双鬓,顺着侧颊往下淌,一阵刺痒。惊慌失措地僵了片刻,穆青枳咬着下唇强自镇定。
  不过是一具枯骨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她跟随干娘上了那么多回战场,也亲手斩杀过数十上百的敌人,若是死去的人还能复生,为什么从没有冤魂来找她索命?为什么父亲和爷爷,从没有来找过她!
  想到失去消息多年被视作逃兵的父亲,已经成了穆青枳心中执念。
  这次跟来的目的并非想要寻找父亲的线索,她仅仅只是想要证明,穆家人不会当逃兵,无论面对多少敌人,都会勇战不退——
  但她搞砸了,她竟然越战越激动,脑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击败更多的敌人!以至于一时忘了形,一路追击敌人连什么时候脱离了部队都不知道。
  陆将军和曹将军一定已经发现她脱离了队伍,他们肯定会生气,但也同样会担心她的安危。
  绝不能就这么被困在这里,穆青枳用力擦掉眼中泛出的泪水,忍痛站起来。这里只有她一人,就怕呼救引来的是敌人,必须得先想办法爬上去。
  双眼渐渐适应坑底昏暗光线,她有了更悚人的发现,坑底这片不大的区域内,竟然不止一具尸骨。
  穆青枳皱了皱眉,靠得近了些,猛然惊觉,他们身上穿的是当地驻军的衣服!
  在那具尸骨的不远处,阴暗处靠着石壁的还有数具骸骨。经年岁久,衣物腐蚀残破不堪,一些残破的甲片散落在尸骨周围,还有几把锈蚀的武器,有刀、弓,是军中常用的制式武器。
  那些武器即便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也看得出来损坏严重,想必生前经历过一番恶战。骨头上分布几道深刻刀痕,一支断箭落在其中,他们很有可能是重伤失血过多而死。
  他们是多年前被困死的这里的伤兵。
  穆青枳猜测着他们的身份与死因,心中又慌张起来。
  他们几个人没能被获救,尸骨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足以说明这个坑洞的隐蔽。别说呼叫引来敌人了,怕是她在这里喊到喉咙撕裂都不会有人听见的。
  穆青枳顾不得其他,仰头望着头顶,石壁越往上越向内倾斜,是上紧下松的构造。她焦急摸索着石壁,十指弯曲努力寻找攀附点,但她刚把身体挂在石壁上,试探着松开一只手去够上方的石头,立刻失力向后跌落下去。
  屁股连着后腰硬生生着地,疼得穆青枳半天发不出声音,不敢动弹的身体蜷成一团。
  懊恼与委屈一同涌上来,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
  良久,穆青枳擦掉眼泪,再次爬起来,尝试往上爬。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穆青枳怔怔坐在角落里,十指都已经被磨破了。
  一只小指的指甲开裂,血液与泥污混在一块儿,整条手臂不受控地发着抖,脏污的红色晃得她眼花。
  她的手长得不算好看,十指不短不长,但因为长年握枪习武,关节有些变形。她不能留指甲,也从不像其他女孩儿一样涂蔻丹,有一回和书洛偷偷尝试,涂红的指甲在她的手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现在血色染红了指甲,倒没有蔻丹那样触目惊心。
  “我怕是,要在这儿和你们做伴了。”穆青枳偏头看去,她此时坐在了一具尸骨边,近得一伸胳膊就能摸到颅骨。
  都是保家卫国的士兵,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害怕了,反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一同长眠于此,又怎么不是缘分呢?
  顿了顿,穆青枳还是不甘心,仰头扯着嗓子大喊:“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
  直到她嗓子也哑了,头顶寂静的天空没有丁点声音传来,连一只飞过的鸟都没有。
  她被孤立在这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空间里,随身携带的水壶还剩小半壶水,渴极了都不敢喝,那是她仅剩的支撑。
  陆将军和曹将军会找到她的,一定会。
  一声马嘶贯入耳中,穆青枳猛地惊醒坐起身,她又饿又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头顶天色昏沉,分不清什么时辰,是这一日的黄昏,还是隔日的清晨?
  又一声马嘶传来,她一骨碌爬起身,想到和自己一起摔下坡的爱马,兴奋地大喊起来:“小枣!小枣是你吗!”
  头顶的马嘶更清晰了些,穆青枳喜极而泣,不断在坑底喊着爱马的名字,吸引它过来。
  但很快,马嘶的声音变得凄厉,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可测的事。穆青枳焦急地向前两步,紧紧闭上嘴,不敢发出声响。
  果然,上方传来了人的呼喊声,似乎是让那匹马逃了,而发出恼怒的唾骂。
  之所以说似乎,因为穆青枳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是满别部的人,他们比陆将军更早来到这个地方。
  穆青枳默默往后挪,站到阴暗处,身体紧贴墙壁,黑溜溜的眼珠子紧盯那一方天空。
  下方的空间只有这么大,一览无余,根本无处躲藏。
  她的担忧成了真,上方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穆青枳屏息凝神,即便做好了准备,但看见探出来的那张脸时还是浑身一颤。
  那名满别兵发现坑底的穆青枳也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拿起手中的弓,羽箭对准了坑底。
  穆青枳几乎是靠着本能躲过了向她射来的两支箭,满别兵大声咒骂着什么,伸手去摸箭囊,却什么都没有摸到,箭被射空了。
  满别兵愤怒地在坑洞边缘打转,想法杀死被困的笼中之鸟。穆青枳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警惕地关注他的一切动作,寻找生机。
  情况的转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名满别兵脚边的石块经不起反复踩踏,竟然松动垮塌,满别兵一脚踏空,吼叫一声坠了下来!
  穆青枳惊叫一声,下意识想要后退,双眼却紧盯满别兵手中的刀,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想要在他没反应过来前夺下。
  只可惜那名满别兵很幸运,从高处掉下来并未受重伤,强壮的身体比穆青枳还要抗摔。
  他不顾疼痛紧握着刀,见她冲上前,胡乱挥舞一通,差点割伤穆青枳的手臂。
  失了先机,穆青枳已无法再拿到武器,绝望地退到石壁边,一遍又一遍搜寻着身边可以拿在手中护身的武器。
  情急之下,穆青枳瞥见一具尸骨下似乎压着一根木棍,她扑过去抓住长棍,将它从尸骨下抽出来,愕然发觉那居然是一杆长枪!
  被灰尘泥土掩蔽,生锈的枪头早已不复锋芒,连红缨都褪色烂成一团污糟的毛团,却是她此时唯一能用的武器。
  穆青枳咬牙从尸骨手中取出长枪,沾满血污的双手紧握枪柄末端,发出一声壮胆气的吼叫:“来啊!”
  像一头受到威胁的小兽,用吼声来威吓比它更庞大的敌人。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枪头是否依然牢固,这根看似完整的枪杆是否仍然具备硬度与韧性。危急之下,唯有拼死一搏。
  身着皮甲的满别兵看了眼锈蚀严重的枪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手中锋利的大刀向穆青枳挥舞而来。
  他的刀锋只要碰触到枪杆,就能将它劈成两半。
  迎着避无可避的刀锋,穆青枳咽喉深处发出一声嘶喊,手臂用力,长枪仿佛弯出一道弧度,击中大刀侧面将它弹开。
  随后向前大踏一步,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口中再度爆发出一声嘶吼:“啊——!”奋力将长枪扎入敌人身体。
  失去锋芒的枪头劈空声如裂帛,奇迹般刺破皮甲,生生将敌人身体刺了个对穿。
  像是完成最后的使命,穆青枳手中枪杆应声而断,刺穿身体的满别兵双眼满是不敢置信,缓缓跪倒在地,面朝下扑倒,再无动静。
  穆青枳双手像是被鳔胶粘在枪杆上,弓着保持进攻姿势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浑身的骨头与肌肉酸痛不已。
  耗尽最后力气的少女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再也拿不起任何东西,但手指还是无法放开,在枪杆上印下数道血印。
  她望着从满别兵后背刺出的枪头出神,鲜血染红了枪头,连那团污糟的毛团也重新染上了红色。
  像是意识到什么,穆青枳收拢剧烈颤抖的手臂,抱着那杆断枪,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滚落,然后是珠串似的泪水接连而至。
  她就这么瘫坐在地上,蜷起身体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眼前阵阵发黑。
  像是要发泄尽这么多年来心中的委屈,她哭到整个坑洞里都是重叠的回声,整个世界都在陪她一同哀嚎。
  渐渐她不哭了,卧倒在地上,抱着那柄断枪,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小时候,还在父母温暖的怀抱中,被柔软而有力的手掌包裹全身,再也不怕侵害。
  头脑昏沉间,远处传来的声音。穆青枳模模糊糊听着,像是在叫枳儿。
  她睁开眼,身边一片黑暗,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从身上翻来覆去找,没找到火折子,似乎是放在小枣身上了……太糊涂了,她怎么能不随身携带?
  不过,她也没想过,会和大军走散,会从马背上滚落……这回,太多意想不到了。
  她仔细去听——
  “乌夜骓跟着小枣来的,错不了,一定就在这附近。所有人都搜仔细点!”
  是陆大哥的声音。
  穆青枳坐起身,抬头要喊,喉咙一阵剧痛,根本发不出声音。
  那些声音时远时近,穆青枳急得不行,双手一下握紧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握着断枪,连忙挥舞断枪敲击石壁,一下比一下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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