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这时,她的手机进了一条消息,锁屏亮起,许识风正咕咚咕咚地喝着水,余光瞥到卿莉锁屏上的那个人,猛地呛出了声——
卿莉吓了一跳,连忙拿毛巾去擦许识风打湿了一大片的领口。许识风将毛巾接过,喘着气平复了呼吸,才指了指卿莉的手机,故作轻松地问道:“你的锁屏,是你男朋友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不是啦,”卿莉哭笑不得地微微红了脸,解释说,“他也是明途的艺人,叫迟酿,识风哥你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他吗?
许识风握着毛巾,轻微地摇了下头。卿莉已经解锁了手机屏幕,兴致勃勃地欣赏了起来,一边还朝许识风安利:“他是今年才签的明途,准备参加明年年初的那个选秀,听说现在已经被公司送去魔鬼训练了。公司也给他开了新微博造势,好像是打算捧他诶!”
她又腼腆地朝许识风一笑:“我拿他当锁屏,只是觉得他长得好帅好养眼啦,根本就不认识他的。”
“选秀?”许识风疑惑地一扬眉,“是乐队选秀吗?”
卿莉摇头:“不是啊,是那种一年一届的唱跳偶像选秀,明年正好轮到选男团啦。”
许识风愣愣地靠在椅背上,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五味杂陈。
曾经他以为与迟良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在他们分别之后,居然就这么联系在一起。那股陌生之感再一次萦绕他满怀,许识风久违地,在心中低低叫了一声那个人的名字。
迟良,我到底认识过真正的你吗?
他还是不愿过多关注迟良的消息,迟良愿意做什么,也早就与他无关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演好自己的戏,过好自己的生活。其实这么小半年过去,也让许识风意识到,分手而已,哪里算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没有那么一个人令自己牵肠挂肚,许识风对自己说,反而是重获了畅快的自由。
就像何惬最后点评的那样,智者不入爱河,恭喜你终于清醒了。
忙碌了大半年,在新一年的四月初,这部剧的拍摄终于迎来了尾声。杀青在即,剧组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年后组里来了好几个与卿莉年纪相仿的学生来实习场务,闲暇时间,一伙人常凑一起聊天。
四月下旬的一个夜晚,这一场没有排许识风的戏,但孟导希望他能到场去看一看,许识风便从善如流地去了,卿莉作为生活助理自然敬业地跟随,不过没必要盯着许识风照顾,在片场转了几圈,就自己找了个角落远远待去。
当夜的拍摄十分顺利,基本都是一条过,孟导心情大好,破天荒地提前放他们回去休息。许识风从摄像机后起身,回头见卿莉和朋友正凑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紧张得一张脸都憋红了,像个苹果似的。
他刚准备去叫她,就见卿莉兴奋地一拍手掌,猛地跳起来,激动得耳机线都一把拽掉了——
“太棒了啊!!C位出道!!我就知道迟酿一定可以的啊!!!”
许识风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将卿莉滚到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好笑地还给她:“至于吗。”
卿莉见他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但脸上雀跃的神情丝毫抑制不住,红着一张脸也冲许识风笑。
“迟酿终于苦尽甘来了,我太高兴了嘛,”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目光一刻也舍不得从屏幕上移开,“识风哥你不知道,迟酿他不是那种流水线爱豆,半路出家,吃了很多苦,真的很不容易才有今天这个C位的……”
许识风顺着她的目光,望着屏幕上的那个人。
——他妆发精致,眉眼俊秀,在纷纷扬扬的彩色亮片中,穿着一身练习生制服,正朝镜头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
镜头下移,落在他身上别着的名牌上,许识风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迟酿。
而他永远都是会在心底固执地叫那人原来的名字,许识风漫无边际地想,还会有人记得你原来的名字吗?
迟良,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一切吗?
*
*
*
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一切吗?
曾经的许识风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能释然往事,平心静气地与迟良说说话,他会提起自己偶然间匆匆一瞥的成团夜直播,将这句话问出口。
并且,还会对过去一笑置之道,你说得对,以前的我确实不懂你啊。
可在他们偶遇的这个夜晚,分明没有冰冷的镁光灯,也没有来来往往的人时刻注目他们。他与迟良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辆车的后座上,无数个开口的机会在许识风眼前生生流逝,他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迟良又一次对他说了对不起,如今许识风听到这三个字,无论是难过、怨恨、还是不解,都已经很淡很淡了。
只是尘封的回忆犹如被风吹散的纸片,蝴蝶振翅般哗啦啦地落在许识风的眼前。
——都是他记忆中的迟良,垂着眼睫对他说生日快乐,拉着他的手说吉他能再送给我吗,擦拭他的眼泪说我好喜欢你,吻着他的指尖说当然爱啊……
可就是这么一个似乎特别特别爱着他的人,转手就能将他的心推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许识风阖着眼不再说话,迟良便也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不去打扰他。轿车在蓟津安静的夜雪中,停在迟良说的那个小区门口。迟良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刚准备一推,又听身侧的人开口:“你就这么下车?”
迟良没太明白许识风的意思,许识风耐着性子说:“不怕被拍啊,大明星。”
“放心,”迟良摇头,“这边安保很专业,不会出问题的。”
许识风嘲讽道:“你上次被拍到手机屏幕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不会出事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算真有狗仔蹲也随他们去了。许识风叹了一口气,将窗户上的水雾抹开,雪愈下愈大,落在石板草木上,似乎能听到簌簌的细碎声响。
他有点想问迟良要不要一把伞,转头见迟良已经将外套帽子扣好,似乎打算就这样离开,便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迟良一手推开车门,一手拿着吉他包的背带。车门咔哒一响,他却坐在原地不动了,犹豫的目光落在许识风的脸上。
半晌,迟良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识风。”
“不客气,”许识风冷淡而疏离地一点头,看了看迟良,又看向他那个硕大的吉他包,似是喟叹道,“原来你还会弹吉他啊。”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弹的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迟良说。
接着他说了再见,下了车,背着吉他包往小区的大门走去。
许识风重新关紧车门,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对司机说:“我们回去吧。”
车灯再次亮起,两道长长的光柱中,细碎的雪花交缠飞舞。没了那个吉他包,没了那个人,后座再次变得宽敞而空落。许识风想起迟良最后说的那句话,心道,不管怎么样,听到你还在弹吉他,我其实是高兴的,这大概是如今,我唯一能因你高兴的一件事了。
第69章 EP.52
客厅的投影照在大白墙上装着的幕布上,只见青海长云,雪漫孤城,已长成翩翩少年郎的瑞王幼子跨坐于马背上,手握缰绳,背负长剑。
在一片洁白的寂静中,他若有所感。一回头,玉门关高耸的城墙之上,长发飞扬的柔然公主披着鲜红如血的斗篷,眼含热泪,正无言地望着他。
他不由得怔住,眸中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痛色。下一秒却是毅然决然地转过头,干脆利落一扬鞭,飞驰的骏马嘶鸣着,带他往遥远的中原方向去了。
正可谓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霜雪落了静默站立的公主满头满肩,画面一转,两行眼泪顺着少年的脸庞滑落,与向后飘荡的雪花一同融化在风中。
低低的羌笛长曲也作为背景音,在这个分别的时刻响起——
忽然,门边传来突兀的按铃声,将剧中这悲情一幕的氛围生生搅散。迟良放下筷子,按了暂停键,起身去给来人开门。
季竹带了下午的工作计划,准备顺路先来迟良家和他聊聊,再一块儿出门。她同迟良寒暄了两句,走进屋,一眼就看见客厅投影暂停的画面,有点惊讶地哎呦一声。
“《玉门杨柳曲》,许识风的代表作啊,”季竹朝迟良吃了一半的饭菜扬扬下巴,“拿来当电子榨菜呢?”
迟良重新坐回桌边,有点局促地看了看这位雷厉风行的经纪人。季竹见状笑了起来,说:“没事,你吃吧,我已经吃过午饭才过来的,顺便也看看这剧。”
迟良便从善如流地继续播放,屏幕上的少年将朦胧情愫留在身后,在刻骨仇恨的驱使下,朝故土策马飞驰。
季竹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随口道:“和许识风一起拍个广告,你也开始对他演的片子感兴趣了?”
迟良略微点点头,不置可否。见他沉默,季竹忍不住逗他,故意作势剧透:“别看主角这会儿恨皇帝恨得要死,其实他真正的仇人是……”
“是他现在最感激的柔然王和最敬重的七王爷,”迟良接话道,“皇帝反而是无辜的。”
“原来你看过这剧啊。”季竹挑眉。
迟良的目光并未从那位男主角的脸上移开,说道:“刚播的时候就看过。”
季竹调侃一笑:“那还刷好几遍,别告诉我你是许识风的影迷啊?我可是记得你俩拍广告时那个不熟的劲儿,合着你是看到偶像,太激动了?”
迟良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多表情,依旧定定地看着幕布上那个雪中孤独前行的少年,似乎是被剧情吸引住了。
半晌,他才轻声开口道:“……他是个好演员。”
“这剧当年播出的时候是下了血本宣传的,”季竹的注意力也回到了投影上,随口道,“不过许识风确实不错,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学院派,这个原声台词功底就甩了现在挺多小生一条街了。也怪现在圈里乱象,简直人人都能转行来拍戏……”
迟良听季竹噼里啪啦地吐槽了一会儿,转而看向他,调侃道:“其实现在爱豆转行去当演员的也有,你呢?有想过解散之后朝这块发展没?”
“咳,”迟良差点给噎到,忙说,“季竹姐,你别异想天开了。”
“逗你的,”季竹摆摆手,“明眼人都知道,明途的演艺资源绝对是完完全全向许识风倾斜的,就这情况我可舍不得你去拍戏。”
她说着说着来了八卦的兴致,掰着手指头数道:“咱们明途的这位许大少爷,就拍了这一部剧,还有两部商业片,口碑也都还行。本来还有一部和孙晓达合作的双男主悬疑剧,都准备上星的,李乔还想让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戏骨带一带许识风,没想到播出前孙晓达被爆出那档子事,好家伙,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当初孙晓达的吸毒事件简直给圈内带来一场地震,迟良自然也有所耳闻。他听季竹继续道:“听说许识风演这个片子,做了很多功课,也吃了蛮多苦呢。孙晓达的事情一出来,李乔都气得当场骂娘了。”
“许识风这一年的事业运也挺背,”季竹道,“一开始还想靠这部悬疑剧维持曝光度,结果就这么黄了。李乔本来就爱惜他羽毛,舍不得给他随便接戏,又想让他接个能拿奖的那种文艺片的本子让履历再好看点,追穆怀袖导演的那个角色追了两个月,结果听说试戏居然输给一个模特转行的新演员。不过那人据说也挺有背景的,里面弯弯绕绕谁知道呢。”
“但李乔好像又给许识风谈了个新本子,一本冷门小说改编的,应该也打算拍成文艺片吧。说实话,就算他一直找不到,逼急了直接砸钱给许识风定制一个剧本,都也是有可能的咯。”
“季竹姐,你这么了解啊。”迟良瞄了瞄她。
“怎么,嫌我嘴碎啊?”季竹耸耸肩,“许识风的事,咱们明途的工作人员没几个不清楚的,是你太封闭了。”
迟良低头,看着一派虚心受教的模样。季竹又捡起先前那个话头:“所以解散后你有自己的想法吗?你的粉丝倒是都觉得你会当独立唱作人,或者重组乐队。”
“我听公司安排。”迟良淡淡说。
他将碗筷草草冲了下,泡进厨房的水池里,擦干净手回到客厅。季竹已经帮他关了投影,招呼他准备出门:“也是,到时候我们开个会给你好好规划下。先把手头的话干了吧,别让人家久等。”
前几天Artist给明途传消息,说广告的内页还少几张合适的宣传照,需要迟良和许识风来进行补拍。迟良的拍摄安排在这天下午,他和季竹一起乘电梯去了地下车库,坐上保姆车的后座。季竹一上车便低头回消息,长长的美甲敲在屏幕上,响得清脆而有节奏。
余光瞥见迟良正看着自己,那眼神欲言又止的。季竹头也不抬:“怎么了?有事说事。”
迟良没想到季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自己,嘴唇动了动,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季竹姐,等下补拍的时候,许识风会在吗?”
“他的已经拍完了,你俩要补拍的是单人照,又不用一起。”季竹回完消息,将手机收好,戏谑地看向迟良:“怎么,想见他啊?”
“没有,随便问问。”迟良也拿着手机,无意识地在腿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季竹顺着迟良的动作,随意地一低头,迟良的手机壳上印着一个傻乎乎的无脸男,令季竹想起了方才在迟良家的沙发上见到的那个有些老旧的无脸男大玩偶。
她对迟良的喜好不感兴趣,却是因为这个卡通形象,想起了迟良那个被扒出来的倒霉微博小号。季竹忽然出声问道:“你和你那个前任,断干净了吧?”
“啊?”迟良被她问得一愣,转头看向季竹。
“不是我想打听你出道前的隐私,”季竹观察着迟良的神色,认真道,“你也知道,之前你们选秀的时候出的那件事。”
迟良明白季竹的所指。那一年明途送了好几位练习生去参加选秀,一开始最受期待的并不是他迟良,而是日出计划乐队中那个叫湛潞的主唱。湛潞的确有明星相,也才华横溢,加之明途的帮助,节目刚播出两期,票数一骑绝尘。可也是在这个时候,好几个姑娘联合起来发微博,将湛潞搞地下乐队期间劈腿骗炮的黑历史抖落了个底朝天,录音照片聊天记录一应俱全,闹得沸沸扬扬,最终以湛潞在一片唾骂声中退赛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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