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贺晏喊了一声。
余满眼眸一闪,“岳父。”
一大早就开始装腔作势的贺来贵顿时脸色僵硬起来,岳父二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贺来贵的儿子入赘给别人家去了。
但想到这几日没有贺晏,家里连空气都清新了,吃吃喝喝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他又觉得自己没错。
再说了,要不是他们做父母的操心,贺晏怕是这辈子也没办法靠自己娶上夫郎,还不得等官配。
贺来贵脸上恢复正常,“坐下,我们父子说说话,你夫郎去灶房帮你娘的忙。”
余满听了点点头,就要站起来,贺晏一把抓住他的手。
“爹,还是我去吧。”
嘴巴光说,但是屁股一点儿也没挪动。
贺来贵却道,“哪能让你一个汉子进灶房,行了行了,快去!”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好像满哥儿是家里的下人一般。
这会儿余满也不动了,沉默不作声,爹么在时也是阿么进灶房,阿爹也是不进的,对于贺来贵的话,打小见得多的他反而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说话只是因为贺来贵话语里多是对他的不喜,余满不想讨好他,便干脆不出声。
贺来贵见余满不动,脸色很差。
贺晏好像看不出来一般,只说,“谁说只能夫郎进灶房,我们家是满哥儿当家,要进也是我进,对吧满哥儿。”
说罢还依靠在余满的臂膀上。
做出一副大鸟依人的模样来,余满两眼一闭,羞红了脸。
贺来贵:“……”
造孽啊,贺晏一点汉子气概也没有,莫不是当初真的生错了性别?!
被贺晏这么一打岔,贺来贵也不好再说什么,堂屋骤然安静下来。
灶房里,贺小花在里面洗碗,钱三丫催促,“你个懒货,动作这般慢,还不快给人上茶水!”
贺小花低头应道。
钱三丫见状也不再骂,而是专心看了下背篓里的回门礼,本以为满满当当的,里面必定不少好东西,没想到里头只有一壶酒,两斤肉,剩下的全是不值钱的干货。
也就这壶酒值一钱。
钱三丫啐了一口,骂道,“这余家的真抠搜。”
“茶水不用上了,还上什么上,就拿这么点东西,就倒了白水就成。”钱三丫阻止贺小花冲茶的举动。
钱三丫出来后,一屁股坐下,便开始端起婆婆的架势说话。
“不是我说,满哥儿,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啊,你没了爹娘,但这回门礼准备成这样着实不像话,哪有人就准备酒水和两斤肉的,说出去笑掉人的大牙,你说对吧。”
余满被一通骂,立马就生气了。
要不是顾念着贺晏,余满强压着脾气,扯着嘴角道,“岳母,回门礼准备酒水和肉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事实上余满背后还背上两斤红糖,还有两盒点心,他见贺晏不吭声也就一直背着,等迟些时候再留下也一样,没想到这才刚进门的功夫就被骂了。
就算回门礼没有点心与红糖,光是酒水、肉和干货,说出去也不丢人!
谁家回门礼不是这几样,余满能拿出酒水来便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
贺晏知道,钱三丫这般纯粹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压根认不清情况。
要是钱三丫单单骂他,余满尚且能忍,可说归说,竟然连他爹么也说进去,这不就是在说他没教养吗?!
“哎哟,这脾气还挺大,小晏你可别不当回事,这哥儿可千万不能惯着……”
钱三丫见了阴阳怪气起来,就想让贺晏对余满生起间隙来。
贺晏狠狠翻了个白眼,抓起余满就要出门。
“娘要是真的讨厌我们上门,早说啊,让我们巴巴得上门来,又嫌弃我们回门礼不够多不够贵算怎么回事!酒水和肉哪里丢人了!亏得满哥儿还准备两背篓的回门礼!”
贺晏站在院子里气愤不已,噼里啪啦骂了一通,拽着余满就走。
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贺来贵顿足捶胸,骂起钱三丫来,“你看看你,就不能忍一忍吗?有酒水也算不错了!另外一个背篓的东西都还没拿下来呢,就放人走了!”
钱三丫讪讪道,“我这不是没忍住吗,谁知道他还有一背篓啊,又不早点拿出手!我现在去追?”
“算了算了,追不回来的。”贺来贵踱步进了灶房,将封口的木塞掀开,酒香扑鼻而来,他深吸一大口。
钱三丫见状翻起白眼来,难怪说追不上呢!
原来这心思已经扑在这上面了。
这味儿……
贺来贵蹙眉,他顾不上钱三丫,赶紧倒了半碗,酒水有些浑浊,看起来还算清透。
他轻轻喝了一口,砸吧了一下。
钱三丫问道,“怎样,是好酒不?看着可比你买的浊酒要清好多。”
她不喝酒,也不懂酒,只以为看起来清澈就应该是好酒!
殊不知……
贺来贵两眼一黑,海碗一摔。
“这压根不是清酒!”
而是浊酒里面兑了白开水,酒壶散发的酒味很重,但倒出来的酒水却寡淡得不行,宛如和烧开的白开水一般。
能不清澈吗?!
“什么?”钱三丫拿过去一闻,发现浓郁的酒味散去后,若是不说,里面的液体真的闻不出来是酒。
她目眦欲裂,冲出门去,院子外空荡荡的,贺晏他们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钱三丫:“啊——”
第024章 醒悟了
贺晏小两口大包小包回门,却被贺来贵夫妻嫌弃回门礼带少了,夫夫二人屁股都没坐热就被赶走的消息不翼而飞。
钱三丫气得不行,想要辩解说贺晏黑心肝,往酒里面兑水。
旁人嗤笑一声,这妇人平日里就看不惯钱三丫他们,眼下阴阳怪气道,“怕不是你们心太大吧,酒水肉条红糖还不够,儿子入赘了还想继续吸血!黑心肝的是你吧!”
钱三丫一摔手里的篮子,“贱人,你再给老娘骂一句,今日老娘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马王爷有三只眼!”
扑上去就是开打。
“那讨债鬼就是带的掺水的酒!你帮他莫不是……”
“呵呵,是是是,他不止酒里面掺水,点心也是碎的,肉条是馊的,干货也是假的。”
这妇人也不服输,一边打回去一边骂,她很怀疑,“莫不是你们自己兑水!”
俩人扭打在一块儿,也分不出个输赢来,钱三丫顶着一脸血痕回家,被人指指点点了一路。
贺来贵见她蓬头垢面,一回来就摔摔打打,问她这是怎么了。
“当家的,不行,这哑巴亏我咽不下去,我非要去余家找那讨债的讨回来才行!”钱三丫撸起袖子就要出门找人晦气。
贺来贵拉着她一甩,“去什么去!还嫌不够丢人!”
这回真的是被鹰啄了眼了,贺来贵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可是……我是他娘,他敢不听!”
“没有可是!你是他娘又怎样,他现在已经姓余了,而且他来的时候拿了许多东西,大家都看到,你说掺水了谁信!”
没有人会信的。
他们枉顾贺晏的死活十几年,最后将人丢给余家,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他们是贺晏的父母,别人虽无法指摘。但人人心里都有杆秤。
贺来贵想了许久,终于跳出了灯下黑的状态,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个他觉得是冲动憨直的大儿子。
于是他发现,都是假的!
原本他们的名声不算差,手指有长有短,父母偏心点属实是正常的,而且贺晏是傻子更是给了他们苛刻的名头。
时下便是这样,平头百姓若生了傻子,能让他活下来便已经是做父母的宽厚了,穷苦一些的人家干脆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因着真的没有银钱没有余力去养一个傻子。
自从贺晏好了后,他们的名声就一落千丈。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成这样的,而是贺晏每闹一回,他们的名声就差一点,经由入赘贺晏大闹一场后,村里的人更是觉得他们冷血。
贺来贵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日发现,难怪那日他非要闹一场,原来是为了这回门的时候做打算。
眼下这个蠢婆娘还觉得自己去余家闹能拿捏住人家。
做梦吧!
以前担着父母的名头,都在贺晏那讨不着好处,眼下贺晏已经入赘了,说得难听点就是余家人了,他们就是想闹,也得问问余家的意思!
余远山可不是他大伯,闲事家事只要不闹出大事来就不管,他与余远山从小就打交道,基本上就没在他那落得好处。
钱三丫眼神呆滞起来,“怎么会这样,当家的……”
她完全没办法相信,这真的是那讨债鬼吗?!
“那酒水还在屋里,我拿出去给人看!”钱三丫不信邪,说道。
“行了,别折腾了。”
贺来贵叹了一口气,“你拿出去别人也会觉得是你为了诬陷专门兑水的,你还不明白吗?今日你出去,除了与你相好的人家,有谁帮你说话了?”
钱三丫摇摇头,没有。
……
从贺家出来后,贺晏一路做戏一路难过,余满整个人都傻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就跟在贺晏身边默不作声。
集中吸引了一大群人的注意力后,在贺晏闪烁其词之下,大家很快就感觉自己捕捉到了真相。
艰难出了河东村,见周边没人,贺晏又大费周章拉着余满从小路绕到山里。
“贺大哥,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余满没问他要去哪儿,问起话来。
山路有些偏僻,走起来容易摔跤,贺晏伸出手,握紧他的手,“不碍事。”
为了这一步,他费了许多功夫,铺垫了多少事情,才让憨直又诚恳的人设根深蒂固起来。
不过余满的担忧也是正常的,时下就算是父母就是凌驾于子女的头顶,贺晏这做法传出去了众人也会指责是他做儿子的不对。
见余满还是忧心匆匆,他宽慰余满,开玩笑道,“再说了,我现在是余家人了,他们就算想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
余满耳热起来,“贺大哥放心,我肯定不让他们欺负你了去。”
他在村子里可是很厉害的!
贺晏煞有其事地说,“好啊,以后我就靠小满保护啦!”
余满一拍胸脯,应承下来。
显然是当真了。
俩人有说有笑,等山洞豁然出现的时候,余满站在山洞前,“这……贺大哥,这山洞你是怎么发现的?”
要不是有贺晏带着,他压根就发现不了,满布荆棘的后面竟然藏着一个山洞,附近还有一颗杨梅树,山洞里摆放的物件也不少。
“之前打猎设陷阱的时候发现的。”
贺晏让他坐在小马扎上,而后将之前收拾的背篓拉出来,里面都是米面、菌子山货,还有各种调味料,剩下的也不多。
余满眼睛亮亮的,眼睛四处打转,“贺大哥还会设陷阱?”
他一脸佩服地看着贺晏。
“自然,等回去找机会我教你。”贺晏背着背篓,“到时我们在家那边也找个合适的地方设几个,好了,我们先去把陷阱拆了,拆完就回去。”
余满有些依依不舍,“嗯嗯,好吧。”
回到河西村的时候,日头已经到了头顶,竹排被贺晏拴在了靠近河西村这边河岸,正好那里靠近余家的竹林。
路上见到莫婶子,俩人还聊了好一会儿。
莫婶子:“满哥儿明日还卖豆腐吗?”
余满成亲这段时间,很少做豆腐卖,她在县里买过刘娘子家的豆腐,吃起来苦涩得很,有一股怪味,而且水分也重,拿到手二两,领回家一煮,有个一两五就不错了。
“做啊,那肯定做。”
“好,那你明日给我留两块老豆腐,对了腐皮还做来卖吗?”
莫婶子的汉子不小心扭到腰了,她就想着做着腐皮焖鱼给当家的补一补,可惜家里的腐皮没有了。
余远江他们还在的时候,会每日就挑上一些腐皮做来卖,后面只剩余满一人,这活儿他就不干了。
莫婶子也是见他们现在有多了一人,才这么问。
余满看了一眼贺晏,见贺晏点头,便说过两日。
莫婶子走后,贺晏便问起家里做豆腐的事情。
余满见他感兴趣,也不藏着掖着,说是做豆腐的手艺是他阿么当嫁妆带来的,再加上有余远山压着,其余族人就算心底里有其他心思也不好摆到明面上。
要不是这样,那些人也不会借着与余满相看的名头想要吃绝户了,毕竟只要余满愿意,就算他余远山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拦着余满。
好在余满也不是傻子。
余满将话题扯到豆腐的价格上,“一块豆腐,这么大,一文钱,如果买一斤的话就两文。”
贺晏看了下,巴掌大,大概就是二百克,倒是和现代卖的一块差不多。
只不过才卖一文钱,刨去豆子的本钱,一板豆腐就能赚十文不到的样子。
贺晏说,“赚个辛苦钱。”
“赚银钱就没有不辛苦的啊,堂哥他们去一日短工也才十来文,听人说力工或者纤夫一日有二十文,多的三十文也有。”
但是做力工、纤夫很伤身体,大伯母他们也不愿意让堂哥他们去熬。
“那倒也是。”
时下平头百姓如果没点手艺,要赚银钱真的不容易,就算想进山打野物,也得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贺晏也不是一开始就闷头进后山的。
观察了许久,他才在几个位置设下陷阱,平日里自己也不敢往深山去。
像余家这样,早起做豆腐虽然辛苦,但有驴子的话也只是麻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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