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妍感动道:“你是因为我想学心理学吗?”
简默:倒也不完全是,但是你这么问了,为了刷好感度……
“感觉我会治好你,如果你需要,最起码,我不会说你活该。”
颜妍那边陷入了大感动造成的沉默之中,沉默得简默都开始迟疑了。
简默心虚:“额……其实。”
“其实你可以慎重考虑。”颜妍忽然语重心长起来,“不要感情用事。”
简默:???
说颜妍没脑子吧,她都知道劝人不要感情用事了,说她有脑子吧,她好像完全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感情用事。
颜妍语气甚至冷淡起来:“我没有那么重要。”
啊?简默听得眉头打成中国结。
“你说这个是要铺垫什么,跟我分手?”
颜妍:“没有,只是提醒你。”
除了提醒这些没用的东西,她还能做点别的吗?
高考,十八岁,似乎不仅仅意味着成年或者上大学,也让她们之间走到了一个会决定去留的转折点。但这个转折点是如此之私密,以至于转到最后,成为了颜妍自己的牛角尖。她不明白,明明走到了黎明,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畏缩不前?
“我没怎么考虑你,如果考虑,我就不会留在罗生,而是会跟你走。如果现在有你妈给我砸钱让我赶紧离开她女儿的烂俗桥段,我大概麻溜拿钱跑路,我爱金钱威势超过在意你本人。这么说你能放心了吗?”
颜妍倦怠地哦了一声:“可惜了,我妈只能给你砸冥币,你拿了只能跑黄泉路。”
简默:……
我是在跟头驴说话吗?怎么正反话是一点听不明白呢?
颜妍:“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无所谓,反正我会一直有钱。”
对牛弹琴,弹得简默都说不出话了。
简默:“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挂断电话,简默多年养气功夫毁于一旦,抱着阿咩面目扭曲。阿咩被那张人类恋爱受挫的恐怖嘴脸吓了一跳,梳毛梳子还挂在身上就跑路了,回头发现还好自己跑得快,铲屎的已经在挠沙发了。
啧啧啧,它都知道不能用沙发磨爪子了。
平复好被颜妍扭曲了的心情之后,又给白骆方隽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仍旧无人接听,这种情况倒是很少见的。简默算了算失联时间,又给绿毛打了个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世界像是一个空旷的废墟,在今天向她展露出了最本真的面貌,只有颜妍恒定地精神不正常。简默隐约感到不对劲,多半是什么恶作剧。
这要是一年之前的她或许根本不会在意方隽死活,各人自扫门前雪,即便方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心中多半也会暗哂一句咎由自取,不值得冒险。
她会抱着书回到姐姐家,等姐姐下班一起翻看报考指南,言笑晏晏间商量去哪个大学,顺便展望一下美好光明的未来。如果真的有谁遭遇磨难,她只会茫然而惊讶地慨叹,然后露出一个透明人应该有的……
恰到好处而又毫无记忆点的惋惜。
我不知道,我没参与,我很抱歉,我很难过。
然后转过身想,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不行了,心志已经软弱了,被糖衣炮弹腐化了。那些漂亮的利己主义道理仍旧在她脑海里打转,但她心中回响的却是:“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跟上去问问,到底又闹什么幺蛾子。”
那样何至于如今心中惴惴。
又隐约惴惴到晚上,翻了三页书看了四行资料睡了五刻钟收到六七个软件自动发来的祝福。
她躺在床上眯着眼看那一溜“尊敬的会员,祝您生日快乐”。
有些邮件比较智能,一点开还自己唱歌。
那生日快乐歌并没有太多感情,听上去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扬过来的,落在耳朵里没有太多真实的感觉,仿佛是唱给别人的,被她偶尔听到了一句。
也只能听到一句,这一句刚唱完,她就迅速关闭了那条讯息。
她并不讨厌生日也不讨厌这首歌,只是自从一年前在这首歌的bgm里她牵扯上颜妍,往后再怎么听起来,都觉得怪怪的。
就这么磨蹭到了晚上,她刷着牙呢,方隽姗姗来迟回了简默一个电话。
简默开了公放,含糊问:“你在哪儿?”
对面传来一声很突兀的尖叫,像猫,又像是少女的哭鸣,简默被叫得汗毛一竖,咬着牙刷看了眼手机屏幕,黑洞洞的。
简默冷淡问:“方隽?”
却再无声响,很快通话中断,只留下黑屏后跟满嘴泡沫的自己面面相觑的简默。这都什么情况?她是天降灾星吗?每次过生日都要渡劫?
她正准备打回去,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春宁花园B栋10楼1005号。”
是白骆的号发过来的。
这场面简默没见过,也顾不得好不好了,只快速跟颜妍打了个电话,草草说了前因后果,问道:“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颜妍可能是欠骂,上个电话怼了她一通她反而有精神了,这会儿翻身起来笑道:“能有什么事儿,她也值得你这么上心?”
简默怼她:“别嬉皮笑脸的了,商量商量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不能自己去。报警?或者找绿毛叫几个人一起去,会安全点。”
颜妍好像在穿衣服,电话那边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蒙在布料里,不甚分明。但是隐约能听到一点带笑的低语。
“肩不能提?”
简默这才意识到自己焦灼到嘴瓢。
“你就算要出门当暗夜英雄救笨蛋美人,至少也先把牙膏沫儿给洗干净吧。”颜妍从那种颓靡的状态里彻底走出来了,此刻的语气跟她从前在罗生二中招摇过市意气风发时候别无二致。“她这个电话也真会打,刚好打在你洗漱的时候。”
简默擦了擦嘴角的牙膏沫,怀疑对方给自己家里安了监控,按照颜狗的变态程度,这种有判头的事儿不是做不出来。
这么一想更是血压飙升。
“你这会儿,到底在得意洋洋什么?”
第100章
简默偶尔会烦颜妍的不合时宜。
别人祖国花朵向太阳, 红星闪闪放光彩的时候,她非得拳打脚踢当古惑仔;别人春光满面闲聊解闷的时候, 她哈姆雷特附身忧心忡忡;等到别人拿不定主意有事商量,她又吊儿郎当起来。
诚然这个年纪的男男女女多少都是想要标榜自己与众不同的,她跟颜妍还没到隔着代沟的地步,很能理解同龄人的叛逆精神。就连她自己都不能十分分辨清楚,喜欢上颜妍到底是荷尔蒙还是叛逆心作祟。
但是这会儿是不是有点欠揍了?
“你就知道对我说话语气这么重。”颜妍在电话那边故作娇态,“好狠的心。”
她烦得咬牙切齿:“靠不上你,我先挂了。”
“我去找你。”她收了矫揉语气,甚至于有些恳切,“春宁花园见吧。”
简默狐疑道:“你在哪儿?这事儿怎么像是你也知道?你们最好别联起手耍我……”
她越说心越定下去, 火气却攀升上来。
“颜妍!非得每次都在我过生日的时候作妖吗?如果是你策划的恶作剧,那很晚了,我不想出门。”
颜妍大概是听出她真的恼了,语气倒是很乖顺:“我没有耍你,走吧,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猜应该没什么要紧的, 因为前天方隽跟我说要搞沉浸式剧本杀给你惊喜, 问我要不要参与。我拒绝了。”
简默穿了一半鞋, 也不急着出门了,倚在门口玄关柜上问她:“所以这个是剧本?”
颜妍那边低低嗯了一声:“不然她们怎么憋的住一天都不找你说生日快乐?”
简默冷嘲:“是吗,我看你们蛇鼠一窝, 都是铁石心肠,我的事都是芝麻绿豆大的事,不敢叫你们放在心上。”
颜妍今天脾气倒是乖, 人家怼到她脸上,她跟听见似的, 只说要找简默汇合。
简默不想理她,挂了电话出门。
兴许是因为她翅膀硬了,已过了需要依附颜妍的时期,颜妍那些毛病她越发不想惯着。之前还假装一下低眉顺眼,如今连装都不装了,整个主打的就是一个无欲则刚。
出门前阿咩绕着她的腿打转转,蹭了她一腿的猫毛,临到门口,阿咩的爪子还勾到了她的裤脚,像是挽留她。简默拍了拍它脑袋,承诺回家给它开罐罐,阿咩才很傲娇地松开爪子。
出了门简默就在心里骂颜妍,还没个猫有陪伴感,这个恋爱还不如跟阿咩谈!她确实自己呆着也很开心,但就算对于亲密的需求度没有那么高,也不代表她就需要颜妍跟她玩躲猫猫吧?
颜妍是不是有病?
在跟这个人相处的每个阶段,简默心中都会咬牙切齿地冒出这个问题。
最初她怀疑颜妍是有什么躁郁多动症,后来她怀疑颜妍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继而怀疑颜妍根本不懂爱。
现在已经确诊颜女士为“这辈子天煞孤星活该没老婆之大病”。
绝症,没救了。
建议余生保守治疗,发配大嘤帝国,每日炸鱼五两,薯条两斤,细细地切作臊子,佐以红茶一海碗,兑水冲服。不是喜欢自己呆在那儿吗,今天不回来,这辈子也别回来了!
还有白骆绿毛和小方隽,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精神病都爱凑一堆。谁家好人这么给朋友庆祝生日啊!
让我白白担心也是你们剧本杀的一部分吗?
简默一天的郁郁寡欢都变成了越想越气,一路打车到春宁花园,脸冷得司机都不敢跟她搭话。
下车的时候颇有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戾气。
时值盛夏,暑气蒸腾,晚风只是轻轻地扫过人的皮肤,甚至不能带来一点凉意,只有独属于这个城市的潮湿将简默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她感觉那种病态的潮湿不是从外界侵入的,而是从骨子里与这个环境共鸣起来。
她没有等颜妍,而是径直走向了电梯。
在电梯攀升到10楼的过程中,简默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没有奇怪的味道,但她感觉自己的内脏好像沤了太久的浇花水。
湿热,反胃,会激起过敏,让疹子从内脏一路长到皮肤。
像一年前的那个夏夜,那个被她有意遗忘的夏夜。
很快颜妍也开着她的骚粉色小跑到了春宁花园。
这是个鱼龙混杂的商业公寓,虽则平时也不乏有开着跑车轰鸣而过的富二代,但是像颜妍这样穿着乳白吊带睡裙,脚踩马丁靴的神经病有钱人还是比较少见的。
路人很难从颜妍的穿搭上揣摩出这个人在上车之前到底在干什么。
你说她潦草吧,她还穿了个很不好系鞋带的马丁靴,大夏天的,也不怕捂脚,似乎势要用这个突兀的单品来显示自己别出心裁的审美趣味。你要说她认真吧,她头发随手就拿了个五块钱的发夹别上的,风一吹还炸了毛,后面扑扑楞楞的,活像鸡毛掸子成了精。
还有那个明显穿不出门的白睡裙,这也就是天黑,大白天您要是穿这个出门,高低把你内裤都透出来。
颜妍脸皮厚,丝毫不觉得自己在穿衣打扮上有什么问题,皱着眉往车边一靠,一边打电话一边礼貌问候色眯眯瞅她的人。
“看你妈呢?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就趁早去死,下辈子投个女胎。”
她骂完了,简默也没接她电话。颜妍不免有些失落,但又庆幸自己刚刚骂人没被简默听到。不然……
不然也不会怎么样。
简默其实也很少管她说脏话,偶尔提一嘴,轻描淡写的,丝毫不存在那种情侣视频里面说的约法三章再说脏话罚你不许上床的桥段。
她倒是希望简默罚她。
惩罚也是一种注视。
她想要简默多看看她,多对她提一些要求,哪怕是无理取闹的要求呢?多骂骂她,多和她回忆过去,然后翻旧账,然后让她负荆请罪。
可是几乎没有。
只有她一个人,好像在犯贱一样的爱,犯贱一样的愧,像西西弗斯推着巨石上山,又看着巨石滚落,那巨石如同她的欲望与罪恶,轰鸣着碾压一切。积重难返,变好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偶一松手,前功尽弃。
她好怕自己推石上山的狼狈模样被简默看到,又怕对方看不到。
简默多半以为她不出现,是在别的地方寻欢。不是的,简默。颜妍上了电梯,心想,不跟你讲话的时候,我比你更不快乐。
她俩一前一后走进了春宁花园,简默进去的更早些。
到了十楼发现果真是颜妍说的那样,出了电梯就看到一个很大的匾额,匾额赫然写着四个字:罗生堂。
简默掏出手机搜了搜,网页上只显示这是一个连锁性质的剧本杀品牌,在各地都有分店。因为招牌打得很广,很多热门本子都会选择在当地的罗生堂上新。
但是简默之前从来没有玩过剧本杀,更不知道在罗生市有一家这样的店。
而且她觉得很奇怪的是,她出门的时候搜索白骆发过来的地址,上面似乎并没有显示这是一家剧本杀店面,当时她只以为那是个住处。
白骆发她的地址给了门牌号,可严格来说,10楼整层都是这家店铺。
简默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匾额下的墙壁满嵌一条苍龙,龙头盘在正中,张牙舞爪,上头打一束射灯,更衬得龙目如彤彤鬼火。底下三米长的前台,前台里站一个一米七多的高挑御姐,满纹了花臂,神态倦倦的,语气到还算是斯文。
“您好,几位?”
难说,简默没来过这地界,也不知道白骆方隽给她准备了啥。按照她这狐朋狗友的脑回路,谁知道会不会找一百单八个帅哥靓女来演水浒传,让她演武大郎。
也就是她没妈,但凡还剩半个妈,都不能让她跟这帮不靠谱的人凑一堆。不过,要但凡还有半个妈,她也碰不上这样的因缘际会。
简默腹诽了几秒,抬头问:“白骆方隽在哪个房间?”
前台姐姐眼神亮了几分。
“贵客,里边请,您来的刚好,马上就到第二幕了,该您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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