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人看着不着调,但实则胸有丘壑。大学期间跟纪流是舍友也是竞争对手,两人都是真心拿对方当朋友的。
萧遥皇帝不急太监急,纪流则阖着眼,仰头往后靠,盯着眼前的烟圈袅袅升高,最后一点点散在空中,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过了很久,他才又说道:“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但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我没理由干涉。”
“我没法跟你共情。”萧遥蹭一下坐起来,“他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卖东西前也得报价吧。”
纪流感受着指尖逐渐蔓延上的温度,半晌,还是摇了摇头:“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我不说,是我不想让这份感情变成枷锁。他没必要非得因为愧疚来回应我,那样相处于他于我都很累。”
而且感情这种东西,一但捅破了,越了界,就没法再收回了。
纪流微一停顿,低声说道:“如果他能过好他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我说怎么眼前一道光呢,原来是菩萨降临了。”萧遥听懵了,顶着满脸真诚的疑惑,“他喜欢谁啊?反正不是我啊,嘉林市好的警校就那么一所,从小到大他不是整天都跟你混在一起吗?”
纪流望着天花板的烟雾走神,没应萧遥的话。
萧遥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没戏,这人嘴比保险柜还严,锯子都锯不开,不想说的话就算是严刑逼供也问不出一点东西。
“行行,我懒得说你。”他双手抵在脑后,双腿交叠,没形象地搭在脚垫上,声线轻佻又危险,“反正我可跟你不一样,我要喜欢谁啊,就算是用强的,他也必须是我的。”
纪流掀开眼皮泼他冷水,颇有点劝告的意思:“那你还不如直接打印张照片贴娃娃上,来得快,还不违法。”
萧遥别他一眼,懒得理他。
一根烟燃到尽头,纪流松散地把全身力气移交给背后的软垫,婉拒了萧遥递过来的第二只烟,他从来不连着抽。
垂下视线,灯光在他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正好盖住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低沉平缓的声音,又好像掺杂了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他不喜欢我,我总不能真的去强迫他吧。”纪流道,“强迫没意思,人在心也不在。”
他不想,也不会。
【??作者有话说】
没关系小纪,这种事你俩有一个会就行了~?
第14章 今晚只能跟你睡了
萧遥不说话了,纪流在他眼里的形象已经伟大到了一种抽象的程度。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底看见七个大字。
——话不投机半句多。
“随便你。”萧遥觉得自己那番话纯纯多余,纪流脑子里有他自己建造的一面名为“歪理”的铜墙铁壁,合金钻头都钻不进去,更别提他这个螺丝刀了。
纪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适时转言道:“你派人盯着吴楠楠那边怎么样了?”
“盯了连一天都没到,能怎么样。”萧遥打开纱网透了透屋里的烟味,“目前为止只见到过吴楠楠的老公出门,我打算明天让人找机会去家里看看,至少要看到吴楠楠本人。”
纪流跟他的想法一致,提醒道:“别打草惊蛇。”
“啰嗦。”萧遥伸了个懒腰,看纪流神色恹恹,疲态明显,“算上之前省里抽查,你也差不多连轴转了二十来天了吧,身体吃不吃得消?不行找赵局请两天假去,反正那老头偏心你,你开口他肯定答应。”
“算了。”纪流揉了揉眉心,“案子不结我也不踏实。”
他勾过亮起的手机,起身道:“小寻那边结束了,我回去了,你继续跟你的姑娘谈情说爱吧。”
他话音未落就推门离开,萧遥看他走得那叫一个潇洒无比毫无留恋,丝毫没有把他这个兄弟放在眼里。
“哎!”
自己抛弃桃花陪他聊了这么久,他倒好,扭头给就自己一个人撂这了?
“没良心的东西!”
萧遥看了眼时间还早,又在通讯录约了几个人,拿上没吃完的点心跟了出去,刚好在门外送了他们一程。
程间寻喝了酒没法开车,坐在副驾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回去要怎么跟他妈解释今晚的事。
但更多时候,他脑子里还塞了别的事。
——他在想要怎么自然且不做作地问问纪流晚上的相亲情况,反正他是觉得那只悲伤蛙配不上纪流。
但很显然,程大顾问想了半小时,一直到两脚走进家门了,还是没想出来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纪流看他有心事但没那么重的样子,正要询问,程母就满脸期待地拿着鸡毛掸子迎上来,眼底都冒着盼望的星星。
“怎么样了你们两个?”
“没戏。”程间寻杵在风扇前摇头如拨浪鼓。
程母翘首以待的表情瞬间被失望取代,一口气还没叹完,眼里就已经开始冒火了。
“程间寻!你是不是又故意耍花样让人家看不上你了!”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她总共就给程间寻安排过三次相亲。第一次程间寻穿的那身搭配,再拿个破碗说是出去流浪的都有人信,第二次他干脆直接没去,还是人家打电话来问程母才知道。
要不怎么说知子莫若母,程母一棒子打中要害,程间寻脑子里飞快地想对策,在撒谎和承认间果断选择麻利转身躲在纪流后面。
“哥!救命!”
程母鸡毛掸子都举起来了,又舍不得打纪流,程间寻就看准了他妈这点小心思,粘在纪流背上死活不出来。
程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程间寻,指了指自己跟程父:“成双。”
又指向家里的两条狗:“成对。”
最后指向自己儿子:“程间寻!”
“你们成双成对关我屁事,我哥不也没谈吗,你怎么不打他啊,搞区别对待是吧!”
“你跟你哥能一样吗!你哥省心,你一天天净操心!”
三个人在客厅跟老鹰捉小鸡似的转来转去,最后还是程父慢悠悠地喝完了茶,才过来和稀泥。
“好了好了,看不上我们小寻是他们的损失好吧。”
“还不都是你惯的!”程母气不打一处来,两父子一个臭毛病。
程父一听不得了,上升到这高度了,连忙佯装生气,指着程间寻的鼻子让他赶紧滚到楼上去。
程间寻接到解放信号,朝老刑警敬了个礼,抓着纪流就走。
纪流明早的报告还没写完,低头看向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像是忘了松开。交握处由微凉转变成一股暖流,他没出声,安静地跟程间寻在走廊多站了一会儿,才叮嘱他别熬太晚。
“哎——等等。”程间寻喊了他一声。
走廊中间没亮灯,纪流闻言转头,站在昏暗的另一边,扶着门框看他:“怎么了?”
程间寻话音在舌尖滚了一转,他把相亲情况说了,纪流还没说呢。
他平常抱着手机到处看的时候,也看到过很多吐槽兄弟姐妹成家后就成了陌生人的帖子,但他从没把这个设想往自己跟纪流身上放过。
就好像他们永远都会像现在这样住在同个屋檐下,推开房门就能见到,喊一声就能有回应。
可他构建这些未来的时候忽略了他们不可能永远这样,总会有所谓的爱人在某天闯进这片幻想世界。
只是光想一想他们以后会有各自的伴侣,有各自的生活,程间寻就觉得哪里透不过气。他没法判断这种占有欲的作祟放在这里正不正常,所以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自然。
一向遵从的随心所欲今天好像突然失效了,这种感觉有点奇妙,所以他犹豫了半天,只说了句没事。
“没事,你也早点睡。”
纪流垂下眼帘,轻应了声。
门关上后,程间寻在外面待了有两分钟,转头去冰箱拿了瓶冰镇饮料,又去浴室泡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澡,差点给自己泡胀了才舍得出来。
下楼拿零食的时候,程父就坐在沙发上,对着手里的乐高一边看教程一边拼。
“爸,你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拼积木?”
“嘘,小点声,你妈睡了。”程父仿佛看见了救星,招手让他坐过来,“你过来看看,我这拼的怎么跟视频里对不上啊。”
程间寻摆弄着一筐粉白积木看了看,调整了一个摆件的位置,把显出雏形的半个爱心还给他。
“你怎么突然拼起这个了?老来俏?”
“没大没小!”程父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妈生日快到了,下个月。”他看着作品,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再完善完善,你妈生日之前肯定能弄完。”
程间寻从地柜里搜刮了半箱零食,看他爸事必躬亲的模样,没忍住笑道:“你要是搞不懂这些就去找我哥问,他手工活比我厉害,我昨天还看到他折了一盒子的蝴蝶。”
他这话就随口一说,掂了掂零食差不多了,正要走,却没想到程父听到后立马放下乐高,沉着脸严肃地问他:“你动那些蝴蝶了?”
程间寻被他凝重的神情看得后背发毛,立马实话实说:“我没动,我就打开看了眼。”
“你别乱动你哥的东西,听见没。”
程间寻站定脚步,直觉这中间有什么事,欲言又止了片刻,打探着问道:“爸,那些蝴蝶是不是跟我哥爸妈有关?”
空旷的大厅针落可闻,程父朝楼梯的方向看去,见没人下来才让他坐回来,避重就轻地低声道:“里面的纸蝴蝶是杨姐以前折来哄你哥玩的。”
杨姐就是纪流的妈妈,杨妃文,嘉林大学曾经最年级的心理学教授。
程父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像是恨不得永远不提起这些事。
“老纪跟杨姐出事后,我们整理他们遗物的时候在杨姐办公室抽屉里看见的纸蝴蝶。我当时本来不想带回来的,但你们赵局偏要拿,说是好歹给你哥留个念想。”
空气中隐隐一阵叹息,紧接着又是好长时间的沉默。
“你们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413奸杀案的卷宗只记录了受害者的事,关于那次行动牺牲的警察,笔墨却只有寥寥几行。
真是讽刺。
程父不愿多说,也不想讲给他们这些小辈平添伤感,话落就没再继续,只是叮嘱程间寻别去乱翻。
程父不缺钱不缺时间,退休后的生活一直过得有滋有味,程间寻鲜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落寞的神情,里面是对战友的缅怀,或许也是对往日逝去时光的向往。
程间寻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回房间的路上,心里一直堵得慌。
纪流来家里这么久,他从没见过他把对父母的念想摆在明面上。
小时候不懂事,他还当着纪流的面问他是不是个冷血动物,不然为什么爸妈都没了他还该吃吃该睡睡,一点反应没有。
纪流当时也没说话,只是平静淡然地看着他。
程间寻嘴快但心不坏,几乎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拉着纪流就道歉。纪流当然不会为难他,甚至还在后面程父因为这事打他的时候上前帮他开脱。
程间寻起初以为那会儿的纪流还小不懂事,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但现在回想起来,他经常性的失眠、抽屉里的相框……其实有很多他从没关注过的蛛丝马迹——
纪流只是不想别人跟自己一起分担痛苦,免得大家都不好受罢了。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也没注意自己洗澡前放在床上的饮料,一屁股坐下去,毫无意外撞洒了瓶子,浅色的被单顷刻被浸透,蔓延了半床的水渍,连带被子都没法盖。
楼下的几间客房因为常年没人住,床上用品也没准备。
程间寻从不管家里的事,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备用的床具。这个点阿姨也睡下了,他又实在不想睡沙发,只能拿上唯一能用的枕头去纪流房间借宿一晚。
浴室里水声潺潺,纪流这段时间太累,泡澡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身体在水里待久了有些脱力,他顶着还没完全恢复力气四肢推开门,正好跟进来的程间寻打了个照面。
经过这么一折腾,现在已经快凌晨了。纪流视线在他抱着的枕头上扫了一眼,有些意外:“怎么还没睡?”
“饮料洒床上了,你知道家里备用的床具放哪了吗?”
纪流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做香薰的陪衬正合适。晦暗的房间里他眼底的情绪不明显,半天,程间寻才见他摇了摇头。
“不知道。”
“那就没办法了,我今晚只能跟你睡了。”?
第15章 你想我跟他继续吗?
程间寻不跟他见外,没等纪流同意就往床上一躺,卷走他的被子趴着玩手机,顺便给他留了半张床的空位。
两米二的大床,传说中夫妻睡上去都得分居,躺两个男人绰绰有余。
空调温度开得很低,纪流又从衣柜里拿了床厚点的被子给他,把空调设置成顶风,径自端着电脑靠在左半边写明早要上交的报告。
程间寻趴久了手肘发麻,转了个身躺得四仰八叉,偏头看向纪流亮着蓝光的笔记本,调亮了床头柜的柜灯。
纪流被光晃了一下,垂眸看他:“不睡吗?”
“关灯看屏幕伤眼睛。”程间寻朝他电脑扬扬下巴,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档都觉得头疼,“你是搞外勤的,又不是干文职,怎么还有那么多报告要写?”
这种东西亲力亲为干嘛,扔给实习生啊。
纪流头也没回地说:“没多少了,马上就好。”
程间寻放下手机,解开睡衣扣子,侧身支着脑袋猛地吸了一口被子上纪流的味道,长叹着感慨一声:“今天还是第一次。”
“嗯?”纪流没听清,“什么第一次?”
“我说,我高中之前,不是跟你睡就是跟叶涸睡,今天还是长大工作后第一次跟你睡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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