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流手指不停敲击键盘,闻言只清淡“嗯”了声,拍拍两人中间的空隙让他躺好:“你要是想来,随时都可以。”
“真的假的?”程间寻把枕头对折靠了上去,“你连洗澡都不让我看,还能同意我跟你一起睡?”
纪流投给他一个非常无语的眼神:“这两件事能混为一谈吗?”
“为什么不能?你洗澡不穿衣服,我睡觉也不穿衣服。”程间寻用胳膊肘拐他一下,“我喜欢裸睡,行不行?”
纪流道:“你想怎么睡都行,盖好被子别着凉就可以。”
程间寻还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决策,随后摇头:“不太好。”
纪流睡觉很轻,地上蚂蚁劈个叉都能听见,自己翻来覆去的一晚上岂不是能吵醒他八百次。
纪流端过床头柜的咖啡,刚递到嘴边,顿了一下,怕一会儿真睡不着又放了回去:“你要想跟叶涸睡的话也可以,他就住对面,你过去也方便。”
程间寻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我跟他睡干嘛,就住对面过去也得十分钟,麻不麻烦。他身体又不好,别打扰他。”
纪流默了会儿,没再回应,想起什么又说:“我认识一个朋友的爷爷也是胃癌,不愿意动手术,靠中药一直调理着。前两天找他要了药方,到时候拿给医生看看,让叶涸试试。”
“那也好,你拿的东西我放心。”程间寻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地说,“他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现在能找到的机会都让他试试。”
纪流敲下回车,切了另一份文件:“时间不早了,睡吧。”
“睡不着。”程间寻平躺着望向天花板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踢了踢纪流的小腿,“哎,你今晚相亲怎么样了?”
纪流动作停了一瞬,但只有几秒,键盘声又复而响起。
“他爸是阿姨的供应商,家里是做机床生意的,最近刚上市。”纪流道,“他条件还不错,是公司的贸易总监,比我小一岁,各方面也不差吧。”
程间寻“哦”了声,许久没说话。
纪流等了会儿见他没动静了,问道:“突然问这个干嘛?”
“没干嘛,随便问问。”程间寻还是盯着天花板不动,“你们今晚吃饭的时候我看了眼,难看,跟你不搭。”
纪流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说那人丑,漫不经心道:“外貌不重要,再不好看的人后天收拾收拾也能看过去,人品不差就行了。”
“那你还真不挑。”程间寻沉下眼眸转向他,语气不自觉带了点逼问的意思,“所以你打算跟他继续相处吗?反正我妈推荐的人,人品都不可能差,刚好合你心意。”
这话说完,屋内一时没人应答。
桌角的闹钟跟键盘一起“哒哒”响动,仿佛在提醒时间的流逝。
柜灯在地上留下斑驳不一的光影,房间的窗户没关紧,凉风透过缝隙掀开了窗帘一角,月光爬进来,在半空留下一束柔和的光。
纪流合上电脑,迟缓垂下视线,额角的碎发遮住他半边眼睛。
就在这束银光中,他低头看向程间寻:“你觉得我要跟他相处吗?”
两人四目相对,有好几分钟的沉默。
程间寻看不清纪流眼里反射的情绪,觉得自己肯定晚上红酒喝多了,心跳莫名空了一拍,全身细胞都诡异地停运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是一种很难,或者说不敢去深度剖析感觉。
一句‘不想’险些脱口而出,他赶紧晃头移开目光。
想什么呢程间寻,那是你哥,你有什么权利干预他的选择。
“你的事你问我啊?又不是我跟他相亲,你自己觉得他人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还行吧。”纪流收好电脑,把透光的窗帘重新拉上,躺回床上关了灯,“好了,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
程间寻没作声,在他以为纪流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又听到他沉稳松缓的声音。
“我不打算跟他继续,我工作太忙了,抽不出时间谈感情。”
程间寻转头看他闭上眼的侧脸,眼珠缓缓转了一圈,说不清在听完这句话后他心里那点邪恶的情绪是不是庆幸,反正肯定不是惋惜。
压了一路的问题纪流给了他答案,他顿时觉得轻松多了。不过可能是上天看不惯他这种天天在办公室睡觉摸鱼的人,他在床上当了好几个小时的睁眼瞎都睡不着,什么招数都试了,就是不行。
他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无所事事,拿过手机瞟了眼才三点,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
他看向睡在旁边的纪流,纪流睡相很好,就跟店铺摆放的精致bjd模型一样,放着不动都是一副极好的名画。
程间寻蹑手蹑脚地蠕动下床,准备把他手机里的闹铃全部关掉,让他好好睡一觉。
纪流的手机放在抽屉,密码程间寻知道,打开的时候页面正好停在微信,好友列表亮了个小红点,他点进去,申请人是那只悲伤蛙。
—纪先生,今晚的聊天很融洽,希望我们以后能单独约饭,进一步了解!
程间寻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以后?单独?了解?
长得一般,想得倒美。
程间寻反手点了拒绝,在理由那里工工整整打了四个字——不是本人。
干完大事他还不忘看眼纪流,确认没被发现后才删掉记录关了闹铃。
抽屉里的小盒子依旧放在原来的位置,程间寻又一次打开倒出那些蝴蝶。最下面有一只明显有些泛黄,其他的随着年份堆叠逐渐崭新,一直到铺在上面的几只,连折痕都清晰可见。
想起他爸说的那些话,程间寻自心底涌上一股冲动,他也想给纪流送几只纸蝴蝶。于是他说风就是雨,当即在网上搜了些教程,又去功能室拿了几张白纸,坐在地上一点点跟着步骤折。
盒子里的蝴蝶构造像是拼接起来的,他找了好几个教程才复原出一模一样的形状。半个多小时,他手上就多了几只跟盒子里别无二致的蝴蝶。
一直折到犯困了,程间寻才站起身,把蝴蝶分开塞进盒子中间轻悄悄上了床。
外边风吹得窗户吱吱响,夏季的夜晚仿佛有净化人心复苏生命的能力。
程间寻折腾得倒头就睡,想着明早闹铃都关了能睡个安稳觉。可惜菩萨不保佑点背的人,才早上七点多,纪流的手机就响个没完没了。
程间寻睡得五迷三道,听到纪流接下电话应了几声,睁开眼睛,世界都是模糊的。
“……我不是把你闹铃关了吗。”
“不是闹铃。”纪流早就醒了,让他起来洗漱,“是陈姨,她让我们现在过去,说有事要跟我们说。”
“我去做饭,你快点起来。”
程间寻伸手比了个OK:“……好,五分钟。”
纪流缄默地看了眼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觉得这个手势敷衍的程度更大。
于是他友好地每隔三分钟设一个闹铃,一直设了20个,铃声选成极躁,声音开满,然后善良地把手机放在大老远的浴室洗漱台上。
没多一会儿,程间寻烦躁又无可奈何的幽怨声如期在房间响起。?
第16章 默契
斐然咖啡厅里客人零零散散,推开门,慢熬的咖啡香扑鼻而来。机器运转的声音很轻,在恬静的氛围里为客人提供融洽的鼓点。
或许是阴雨天还没散,天气总是让人觉得沉闷。
程间寻被连番轰炸的闹铃吵得精神萎靡,嘴里的包子还没吃完,跟在纪流身后跟丧尸似的一步一挪走进来。
陈斐掸了掸盖在腿上的毯子,看见两人笑着招招手,指向一个安静偏僻的角落让他们过去。
“小寻还没睡醒啊?”
她慈爱地打趣两句,不要钱一样吩咐店员往这边送甜点饮品。
“陈姨,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电话里不能说,非得把我们叫过来。”
“跟你们案子有关的事,算不算大事啊?”陈斐伸手在程间寻脸上推了一把,“小寻,顶着这张脸要多笑笑,成天垂头丧气的,再帅的长相都被你耽搁了。”
程间寻满脸幽怨地仰天长叹:“我丑就丑呗,我哥好看就行。”
旁边走来一个小女孩好奇地看向他,桌上还有刚炒出来的米糖,程间寻看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着,勾着手指对她嘬嘬两声。
“过来,给你糖吃。”
小女孩妈妈听见了,不高兴地往这边看了眼。
纪流留意到,歉意地朝她颔了颔首,转头在程间寻背上轻拍了一下,压低声音:“你唤狗呢,人家妈妈在后面。”
程间寻逗家里的金毛逗习惯了,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瞬间老实了。
纪流把桌上的米糖拿给小女孩,让她去找妈妈玩,又把目光重新投向看着两人笑的陈斐。
陈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拿出本笔记本递给他:“这是我昨天收拾店里的时候找到的,董丽之前来店里兼职留下的笔记本。”
“在后厨冰箱上面,估计是临时放那忘记拿了。”她点了点封面,“里面没什么别的,就是她记的一些案子。这些我看不懂,坐着轮椅又不方便直接去警局找你们,就只能喊你们过来了。”
纪流听到案件后便拧紧眉头,伸手接过来,笔记本明显被撕过,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程间寻凑过去看,上面记录的跟之前在董丽电脑里看的别无二致,都是这几年的悬案。
纪流大致翻看了遍,其他的都差不多,但在413奸杀案的那几页,董丽用红笔圈画了几个地方,看字迹像有备注,但被黑墨遮住了,看不全。
-好像真的有问题
-我没忍住试探了几次,是不是被发现了
-那个纽扣是不是……
-怎么办,我到底要不……
……
字迹很凌乱,上面很多话断断续续没说完,重点信息全隐藏在墨迹下,还有些是被人为撕掉的。里面没提到任何一个指向性信息,甚至连性别特征都没有,能看的地方只有董丽写下这些话时的惶恐。
纪流面不改色,但眼底的情绪阴沉得吓人,明暗变化中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捻搓纸张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收紧,上面的墨迹干涸,不像是最近被人恶意弄上去的。
程间寻把纸张透在阳光下,试图看清被遮去的部分到底写了什么,但他尝试了好几遍,还是一无所获。
什么东西有问题?董丽说的被发现又是什么意思?
他默不作声地看向纪流,董丽为什么对413的案子这么上心,尘封了21年的悬案跟她有什么关系?
自己作为警方家属对当年的案件细节都不清楚,她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知道什么,案子发生的时候她不过才刚出生。
董丽如果是悬疑爱好者,查悬案不足为奇,但她批注在旁边的这些话,明显已经超出兴趣范围了,更像是知道了什么东西,又或许是她身边还有了解这起旧案的人。
可他们这些普通群众,又怎么会比警方知道的多。
陈斐见纪流叩在桌边的指关节由于用力隐隐发白,轻轻拍了拍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关切道:“小纪,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嗯?没有……”纪流回过神,把笔记本收好,“陈姨,这个我们得带回去,还麻烦您多留心店里,如果还有董丽留下的东西随时通知我们。”
陈斐把两人送到门口,又拿了包糖炒栗子给他。
“还温着呢,带回去慢慢吃。”
程间寻先去启动车,纪流在门口等着,想到什么,又朝陈斐问道:“陈姨,最近有没有一个叫夏宇眠的人打电话给你,说要来店里工作?”
陈斐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吗?”
“那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最近遇到了点困难,如果他找您的话,您能先收留他一阵吗?”
“可以啊,你推荐来的人我放心。”陈斐应道,“我年纪大了,店里忙不过来,正好需要一个帮手呢。”
纪流感谢地朝她笑了笑,听到程间寻按喇叭的声音,才跟她道别回警局。
刑侦队办公室门口,黑白两条红龙吉祥物正威严庄重地蹲守着。
还在路上的时候萧遥就发信息说,他们在烂尾楼找到的物证上确实发现了董丽的DNA,之前在董丽家提取的指纹里,也比对出有一枚属于吴楠楠。
逮捕令当场就批了下来,守在吴楠楠家楼下的警员即刻上楼抓捕,可等纪流走进询问室的时候,里面却只坐着钱多和一个带着小孩的男人。
萧遥脸色不大好看,叉着腰一边打电话一边踱步,看见纪流给他比了个手势让他等自己两分钟。
程间寻朝询问室看了眼,等萧遥走过来,拧眉问道:“怎么回事?吴楠楠呢?”
“她人不在家,她老公说她上周就离家出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萧遥三两下把事情经过简述一遍,“我已经让人去找她的下落了,怪我,是我没考虑周全。”
“不是你的问题。”纪流没什么多余表情,冷静地拍了拍他的肩,“她早在我们查到她之前就不在家了,跟你没关系,人找到了给我消息。”
距离董丽死亡才不过三天,嘉林市监控密布,有了具体的排查目标她不可能逍遥法外。
萧遥神情沉凝,转身安排人马。程间寻跟纪流相视点头,推门进了询问室。
钱多听到动静看了他们一眼,纪流让他继续问,自己站在边上,一边旁听两人对话,一边自行翻看吴楠楠的资料。
吴楠楠的老公叫王强,开了个烟酒铺子,收入不多,勉强够维持家庭所需。吴楠楠主业是家庭主妇,副业偶尔接点手工活,但赚来的前还是全数上交王强,在家里可以说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王强是她当年非要嫁的,娘家也因此跟她断绝关系。
依靠男人生活,每个月唯唯诺诺开口要来一千块的生活费,维持一家四口衣食住行跟孩子上学课外班的各项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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