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劲果断又坚决,毫无商量余地,好像纪流不同意也得同意。
纪流使了个巧劲绕开他,他今天没出汗也没干嘛,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为什么要换?”
程间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直说是不爽夏宇眠抱他吧,这没道理。
抱过纪流的人不少,康赴第一次见面都还挂他身上呢,但那感觉不一样……反正一看到夏宇眠抱纪流他心里就不舒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开车在回家的路上了。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换就换。”
纪流被他推进休息室,只当他是嫌弃夏宇眠身上的味道,也没多想,拿都拿来了也就随手换上。
出去的时候程间寻正跟往常一样边折腾那两颗多肉边等他,萧遥顶风作案拿公用电脑玩4399,而一向下班比谁都快的钱多竟然也还没走,脸上带了点讨好的笑,明显是有事要找他。
“副队,我来队里实习半年多了,我一直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队长,你简直就是我们队里的——”
“收。”非上班时间,纪流也不会总冷着一张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直截了当,“说吧,又有什么事找我?”
钱多搓着手嘿嘿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指向门口摆放的吉祥物——一只奇丑无比的粉龙。
警局每年都会给各个部门下发一只对应生肖的吉祥物,美其名曰新的一年诸事顺利。
可赵局的审美堪忧,选出来的东西一年比一年丑。
部门负责人都是早早磨拳接掌,从一大堆丑龙中抢一条还看得过去的端走。而他们一队由于这两天忙得头顶冒火,没时间分心这些事,自然就只能拿人家挑剩下的。
纪流上午进来的时候就留意到这个丑东西了,也不是他刻意要看,实在是丑得晃眼,想不注意也难。
钱多吞了下口水,试探性地恳求道:“副队,你能不能去找赵局说说,把这个龙跟楼下痕迹科的换换。痕迹科有两个呢,一黑一红,我们要黑的就行,要个没那么好看的也不算强人所难嘛。”
纪流合上案本,沉吟片刻:“一个摆设而已,好不好看都不影响。痕迹科的老大不好说话,找他要东西很麻烦。”
“但是丑了影响心情。”钱多一屁股坐在他面前。
程间寻跟萧遥在旁边自顾自干自己的事,谁也没有吱声的打算。
其实大家都嫌它丑,但叶涸乐得清闲,程间寻无所谓,康赴不敢说,萧遥又看热闹,所以找纪流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钱多身上。
纪流抿了口水,敲敲桌面:“下班了还不走,这么喜欢加班以后就都让你加。”
“副队,你答应了我就走。”钱多固执道。
纪流跟他耗了几分钟,看他摆明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静默半晌:“你非要换吗?”
钱多点点头。
“好吧。”纪流看了眼腕表还有时间,实在受不了,起身道,“那我去找赵局。”
“副队你真好!”
钱多高兴得手舞足蹈,程间寻跟萧遥同时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程间寻让纪流等他两分钟一起上去,打算找完赵局直接去他妈定好的那家饭店。
赵局的办公室在楼上,他们去的时候老头正好忙完手上活。见他们进来,不动声色地反扣手里的相框。
“呦,稀客啊。”
赵局跟他们的父亲都是战友,关系很铁,在警局对他俩也总是特别关照一点。
当年纪流父母出事之后,本来是赵局想把纪流接回去的,但被程父软磨硬泡愣是半路截胡了,赵局因为这事还气了好几天。
“什么事啊这个点来找我?”
纪流也不跟他打太极,开门见山道:“赵局,您能不能跟痕迹科的人说一声,把门口的龙换给我们一个?”
赵局举着杯子欲喝又止,颇为诧异地看向纪流。程间寻这小子就算了,纪流竟然也会因为这种小事找他,怕不是被夺舍了。
他搓着指腹有些难办:“这个啊……一个摆件而已,又不影响什么。”
“影响心情。”纪流道。
赵局跟他磨洋工:“技术科的老大不好说话啊,从他手上要东西有点麻烦。”
纪流闻言明白了,不再说话,把钱多跟自己摆的那套组合招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在赵局面前安安静静坐着,一会儿喝水一会儿看手机,时不时弄出点动静,反正就是不走。
程间寻偷吃赵局的饼干,见状噎了一下,怎么感觉这场景看起来有点眼熟。
钟表转了有十分钟,赵局终于败下阵来:“你非得换吗?”
纪流点头。
“好好好,我给你说去。”赵局灌了半杯水,混到局长的位置了还得卑微兮兮地找人要东西,“他那我记得有一黑一红吧,你们要哪个?”
来都来了,纪流道:“两个都要,把我们那个给他。”
程间寻一口水差点咽去气管,斜眼瞟了瞟旁边不动如山的纪流。看不出来,他还挺会坐地起价。
赵局试图跟他打马虎眼的,但刚开口,纪流就又不说话了。
他实在拿他俩没办法,只得认栽,答应明早去说,中午就能给他们把东西送过去,这才把俩活佛请出办公室。
“厉害。”
程间寻等办公室的门关上,才搭上纪流的肩,摸了摸兜里的车钥匙,他们这个点出发去饭店估计得迟到几分钟。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程间寻脸上的笑都藏不住,红旗飘扬,耀武扬威,初印象就让他那个相亲对象看不顺眼就是他打响反相亲运动的第一枪。
他一路上卡着最低速开,就是为了迟到久一点。原以为纪流是陪他过来吃饭的,刚想让人去里面包间等他,纪流却把手机举到他面前,里面赫然是他跟程母的聊天记录。
——一条定位跟一个男人的照片。
他妈竟然丧心病狂到给纪流也约了相亲对象!
“阿姨下午发给我的。”纪流也不想来,但毕竟是程母组的局,他不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尊重,都不能拂了别人的面子。
“我先过去,结束了在门口等你。”
他说完转身去了对面,程间寻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连面前的相亲对象跟他打招呼他都反应平平,坐在位置上还要时不时往纪流在的方向看。
【??作者有话说】
程间寻(眼睛瞪出二里地):让我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
第13章 我总不能去强迫他吧
西餐厅的标准搭配,暖橙的灯光盖在整洁典雅的餐桌上,轻缓的小调,精致的鲜花,仿佛连刚采摘下的新鲜气息都萦绕鼻尖。
服务员西装革履面带微笑,每个弯腰的角度都经过标准训练,励志让每一位客人在里面感到宾至如归。
纪流坐的位置正好在拐角,程间寻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伸着脑袋想看一眼纪流的相亲对象,他对面的男人见状也跟着看过去,却没看到什么吸睛的。
“程先生,你看什么呢?”
“悲伤蛙。”程间寻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纪流对面坐的那男的,大眼睛厚嘴唇,没脖子没鼻梁,乌漆嘛黑的可不就是个悲伤蛙吗。
乍一看不好看,仔细一看比乍一看还丑。
他妈眼光也太差了,就这也敢拉出来跟纪流配对,吃了血亏了。
“啊?”
男人不敢置信又略带诚意的询问声终于把程间寻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盘子里被自己扎了好几个孔的牛扒,把视线转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同性恋的圈子总共就这么点大,加上商圈的限制更得再缩一层,程间寻多少对面前的人有所耳闻。
男人叫谢英,家里是做点钞机生意的,妥妥的三代家族企业。运动衣牛仔裤,看着跟自己一样压根不重视这次相亲。
“你也是被家长逼过来的吧。”程间寻客套都不想客套,拿过筷子直接夹着牛扒吃。他不是不会跟各类精英一样用刀叉餐巾来一副优雅吃相,他就是单纯嫌麻烦。
谢英正十指交叠抵在下巴上不唐突地观察着,如果要他去形容程间寻,那就是很耀眼,很招摇,是放在校园期间光一个勾手就可以钓一箩筐爱慕者的风流人物。
听见他这样说,神情上的轻松一目了然。
“是的,我也是我妈安排的,并非自愿。”谢英绅士地喊来服务生加菜,“不过我妈给我规定了至少相处一个小时的硬性要求,程先生不妨好人做到底,帮我糊弄过去。”
程间寻就喜欢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爽快答应,摇着红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谢英看他吃东西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平缓地问道:“我并不觉得我能在第一次见面就让你讨厌到这种程度,我们可以跟普通朋友一样聊聊天,不用担心我粘上你,我有爱人。”
程间寻看了眼玻璃里倒映的影子,饶有兴致地问道:“有爱人了还来相亲?”
“跟你一样,应付家长罢了,我妈不太喜欢我的爱人。”谢英无所谓地笑笑,“你呢,这么抗拒相亲也是因为名草有主了?”
“那倒没有。”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谢英推着镜框等他回答,程间寻的各方面条件想来也不缺追求者。
程间寻迟缓地将这个问题在脑中把玩一遍,把皮球又踢了回去:“你觉得要到什么程度才能算喜欢?”
这个问题不算难,谢英也知道程间寻本来就没打算跟他交心畅谈,这话顶多算是搪塞,但还是给他酒杯续上酒,语气不疾不徐,只是仔细看能看见他噙在嘴角淡淡的笑意。
“大概就是,我身上只剩最后一百块,但我可以不考虑任何接下来的生存问题,拿99块给我爱人买他想要的东西,哪怕只是个毫无用处的小玩意儿。”
谢英惭愧地笑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总之在一起后,我不管想什么,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总是我爱人的样子,可能有分寸的占有欲也是其中之一吧。”
程间寻指尖在筷子上轻轻点了两下,目光不自觉又追着纪流的方向看去。他对面那只悲伤蛙正在给他倒酒,不难看出眼底的欣赏。而纪流则是客气地微微起身,示意他不用这样。
谢英倒也不生气他敷衍了事的态度,回头看去,不知道哪来的直觉,第一眼就锁定在纪流身上,觉得那应该才是程间寻目光所在之地。
“你朋友?”
“不是,我哥。”
谢英点了点头,他看不见纪流的正脸,但如果跟程间寻是兄弟,应该也是个难得英俊好看的类型。
他收回视线,看程间寻讲着讲着又神游了,细细摸索着他的神情,但从他脸上却找不到任何能用词具体形容的情绪,也就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安静吃饭。
那边纪流几句话潦草又礼数周到地结束了饭局,甚至都没等到最后一道汤上齐。但即便对面的人觉得这段相处太过迅速,也找不到什么错处。
纪流让人慢慢吃,自己去前台结完账,转头的功夫就在角落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萧遥自然也看见他了,扬扬下巴让他等会儿,俯身跟面前的女孩说了点什么,女孩就红着一张脸跑开了。
“这次又是哪个?”纪流看女孩脸生,躲开萧遥笑嘻嘻搭过来的手,跟他往旁边的包间转。
萧遥男女通吃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跟他处过的男女朋友组几个足球队也绰绰有余。而且这人分寸感拿捏得刚刚好,多一分油腻,少一分渣男,每任对象分手后对他的评价都只有可惜没有诋毁。
纪流不过多批判别人的私生活,他只知道萧遥的人品不错,自己心里也有衡量行为的标尺,用不着别人操心。
更何况,他要是敢当渣男负心汉,他那拳击教练的爹第一个就能把他打成二级残废。
“吃饭没?”萧遥招呼道。
见纪流点头,他就只要了些甜点跟饮料,摸出烟盒弹了只给他:“来一根?”
纪流接过烟,用牙尖轻轻咬住,顺便在他那蹭了火,喉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滚了滚。
萧遥抽的都是好烟,清淡的烟草味让人过瘾又不至于喧宾夺主。
纪流工作之前是不抽烟的,但各行各业难免压力大,警务人员又没办法在工作时间沾酒,慢慢就只能依赖尼古丁的刺激缓解神经。
服务生把东西端上来,萧遥切开榴莲饼,又抿了口青柠汁。这里的青柠汁是他唯一能喝习惯的,其他地方的喝着都有股厕所洗洁精的味道。
“你怎么跑来这吃饭了?”
纪流神色平平:“不是吃饭,过来相亲。”
萧遥“噗”的一声喷了他半边衣服的饮料,在人看过来前眼疾手快递了张纸巾过去:“这你都肯来?”
纪流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阿姨组的局,我不来她那边不好办。”
萧遥不否认他说的确实没错,眼神明目张胆地隔着墙面瞟向程间寻的餐位:“他知道?”
“知道,我们一起来的。”
“那他来干嘛?”
“相亲啊。”纪流道。
萧遥眼皮跟眉毛拧在一起,半天才捋清两人过来的目的:“那他知道你也来相亲,没反应?”
纪流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他应该有什么反应?我是他哥,又不是什么别的人。”
萧遥噎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唏嘘地叹了口气:“我是真搞不懂你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你跟我是同一种人类吗?你就没想过跟他说?”
“说什么?”纪流抿了口酒。
萧遥没好气道:“别给我明知故问。”
纪流对程间寻的感情,是藏在亲情中的隐忍跟克制。像一阵包容的清风,风吹麦浪,麦穗轻轻摇曳,却始终无法述说风的方向。
隐晦又神秘,这世界上恐怕就只有萧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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