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杳没有含混,直接摊开了不够体面的家务事,说:“我和我妈吵架了。”
盛云阔显然惊讶地挑起眉毛。
在他印象里,林杳似乎从来没有和樊灵吵过架。他是个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乖巧听话,没有叛逆期。
“怎么回事?”盛云阔问,“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林杳如实相告:“因为我妈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擅自为我安排了相亲。”
盛云阔嗓子有点痒,想咳嗽,但忍住了。
他装作毫不知情,说:“你哪里需要相亲,阿姨操心太过了。”
林杳忽然偏着头,眼眸里裹着饶有兴味的笑意,问道:“你不是知道我相亲的事吗?”
“嗯?”盛云阔要装不下去了。
“你知道的啊。你帮我付了账单。”林杳勾起嘴角,“我还没有谢谢你,盛总。”
盛云阔耳朵变红,再也忍耐不住,握手成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
二十分钟后,二人抵达了盛云阔的家。
这间位于繁华街区的顶层公寓有将近三百平米的使用面积,开阔宽敞。现代风的装修精致流畅。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整面几乎囊括全城的巨大落地窗。
林杳望着落地窗良久,脑中没来由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这大窗子如果脏了,该怎么做卫生?
不过很快,林杳就把这个无厘头的想法抛诸脑后,因为盛云阔在叫他去看卧室。
林杳走过去,盛云阔随即打开了客卧的门。
“你今晚可以睡这间客卧……”
话说到一半,盛云阔猛地意识到什么。
这间卧室原本是肖覃经常住的,前一天晚上他还睡过,床单被褥枕头还全都没有来得及换。
如果林杳睡在这张床上——那岂不是相当于间接被肖覃那厮抱在怀里整晚吗!?
不行,他绝对不能容许此等事情发生。
“碰!”
盛云阔瞬间关上房门。
林杳不解其意,眨眨眼:“?”
盛云阔抓住林杳的小臂,把他往另一间卧室带去,同时说:“你还是睡这边这间吧,那间房晚上闹鬼。”
林杳:“???”
盛云阔把林杳拉扯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睡这儿,这个房间有八卦阵法庇护,不会闹鬼,你可以安心睡觉。”
第44章 不婚宣言
林杳花了十多分钟洗澡洗头。
擦干身子后,他拿起盛云阔刚才给自己准备的新衣服换上。
林杳简单用毛巾擦干了头发,就走出了浴室。
盛云阔在沙发上坐着看手机,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林杳身上的深灰色短袖T恤是盛云阔的衣服,没有穿过两次,但尺码是盛云阔按照自己的身材买的。对他来说大小合适的衣裳,穿在林杳身上变得松松垮垮,领口朝左边偏去,短袖差点覆盖到了小臂,下摆更是直接超过了臀部,只露出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在外面。
林杳的头发有些长,湿漉漉的,柔软地堆在脑袋上和脖颈后。
他从来洗澡都不太有耐心吹头,擦到不滴水就好。
见到这副样子的林杳,盛云阔有好几秒钟忘却了如何呼吸。
他的耳朵可耻地变成红色,差点咬到舌头,问:“怎么没穿裤子?”
岂料听见这话,林杳毫不犹豫地掀起了衣裳下摆,露出底下被掩藏的短裤。以及一小片乍现的腹部。
“裤子太短,衣服太长,遮住了。”林杳说。
短短一秒之内,盛云阔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维持着表面淡然,相当平静地“哦”了一声。
说话间,林杳走近,来到盛云阔身边的沙发坐下。
随着他的动作,过分宽大的领口滑落些许,露出清瘦的锁骨。
盛云阔控制自己的目光,只在那里扫了一瞬,接着,用寒暄转移话题:“怎么几年不见,你好像长缩了?”
林杳被他这出乎意料的话搞得愣了片刻。
旋即意识到,盛云阔是在说自己穿他的衣服太过不合身。
大学,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林杳穿过盛云阔的衣服,盛云阔也穿过林杳的。
那时候两人的身材差距不算大,都是瘦高的个儿。盛云阔衣裳比林杳大一个码,穿着虽然大些,但也还合身。
“我长高了的,4厘米,现在有一米八整了。”林杳说,“是你长高了太多,还长胖了。”
再加上这件短袖本就是宽松版型,才有这般效果。
盛云阔反应极其强烈:“我没有长胖好不好,你不要胡说。我还练出了六块腹肌,你要不要看?”
他每周六天,每次两个小时,兢兢业业去健身房流汗,雕刻出来的完美身材竟然被林杳说成了胖!
他不能接受。
林杳眼角聚集起笑意,自我纠正:“我错了,你不是长胖了,是结实了很多。”
没有搭理盛云阔问他要不要看腹肌的话。
听见林杳改口,盛云阔勉强消气,又问:“那你呢,怎么瘦了?没有好好吃饭吗?”
林杳底气不太足,回答:“刚去国外的时候,吃不习惯那边的东西,就瘦了点。回来之后,偶尔有些忙,会忘记吃饭。”
“也没有把锻炼的习惯坚持下来。”林杳叹气,“每天忙完就只想睡觉。”
现在说起来,那段时日没来由变得有些灰暗模糊,林杳竟记不太清了。
-
简单聊了几句,到了就寝时间,两人分别进入提前分配好的两间卧室,躺上各自的床铺。
盛云阔右胳膊垫在脑袋后边,仰躺着,眼睛圆睁,没有半点睡意,盯着天花板看。
时隔七年,两千五百多天。再度与林杳相距如此近。
仅仅一墙之隔。
房间墙壁隔音极好,听不见外界的任何杂音。
盛云阔躺在床上,清楚地听见位于自己左胸膛的心脏在不安分地乱跳。
心跳声太大,吵得他难以入睡。
主卧里的林杳也没睡着。
身上的被子应该是由上好的蚕丝填充,柔软轻薄。上边浓郁地沾染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极富侵略性,不带任何商量,包裹着林杳的身体,闯入林杳的鼻腔。
即便使用的沐浴露和洗衣产品的香气都不同了,可林杳依旧能在那些强烈的化学香精以外捕捉到那丝丝缕缕独属于盛云阔的味道。
那气息不属于花香或是果香,无法言喻,但只要嗅到那独特而沁人心脾的味道,便会立即勾起林杳大脑中存储的关于盛云阔的记忆。
说到底人类仍是动物,藏在基因里的本能不会因为文明的发展而消失。人类对于嗅觉的记忆,远比视觉更深切入髓。
猛然意识到自己抱着被子嗅闻的动作简直堪称变态,林杳忙红着脸扔开被子,翻身朝向另一边。
-
翌日清晨。
盛云阔是被每周三次的升旗仪式唤醒的。
他坐起来,拿过手机,打开公司的数据报告查看。他应对不合时宜的早晨升旗已经有一套娴熟的方法。看了约莫五分钟,盛云阔就冷静下来,掀被下床,去浴室洗漱。
今日常规的洗脸刷牙剃胡子结束后,盛云阔多观察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眼。
接着他摸到梳子,仔细给自己梳了个头,才勉强满意地走出房间。
刚走出卧室,盛云阔就闻到了屋内飘散的米粥香气。
他脚下步伐加快,来到厨房,果真看见林杳穿着昨晚睡前的衣服,腰间系着围裙,在灶台前煮饭。
听见脚步声,林杳抬头,对盛云阔说:“早。”
装修房子的时候,盛云阔信了那个设计师的邪,采用了西式开放厨房的方案,一旦炒菜,就容易整个房间飘油烟,即便有油烟机,却也不可能一丝不漏地全吸干净。
他本来打算有时间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问题,然而现在,他忽然觉得开放式厨房也挺好的。
比如……眼前的景象,若是封闭厨房,自己就不能如此视野开阔地欣赏了。
油烟就油烟吧,反正有新风系统。
盛云阔缺德地想。
林杳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简单的早餐,青菜香菇粥、煎蛋与培根。
原本林杳看见了咖啡机,想泡两杯咖啡来做饮料。壶里还剩了些咖啡,林杳想倒掉洗干净。结果打开盖子,闻到了一股陌生而熟悉的甜味。
像是可乐。
林杳顿时不知所措,不太明白盛云阔在咖啡壶里放可乐是有何深意,莫非就是那个什么八卦阵法?他不敢轻举妄动,遂放弃了煮咖啡的念头。
饭菜上桌,林杳解开围裙,对盛云阔说:“谢谢你让我借宿,随便做了点早饭,将就吃吧。”
盛云阔拉开椅子坐下,看向对面的林杳。恍惚间,两人仿佛回到了学校家属区里那间小小的出租房。
盛云阔心头划过一阵暖流,捉起勺子,喝了口粥。
吃过饭,盛云阔和从前一样,自觉地收拾碗盘,放入洗碗机。
林杳坐在餐桌旁,托着右边腮帮,问:“你今天要上班吗?”
盛云阔难免自豪地笑起来,说:“给自己的公司做事可不能叫做上班。”
林杳无奈,失笑:“是我冒昧了,盛总。你今天要去公司监督工作吗?”
“不用。”盛云阔从灶台后边走出来,“没有我,他们也会好好工作的。”
“那你今天打算做什么?”林杳问。
盛云阔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陪你。”
这话着实有些暧昧了。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林杳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没有搭腔,而是生硬地转了话题,问:“有除了睡衣以外的衣服可以借给我穿吗?”
盛云阔暗自懊恼,恨不得自打嘴巴。
“有,我去给你拿。”
说是不去公司,可等盛云阔找来衣服给林杳穿后没过多久,肖覃就打过来一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公司,今天周一,要开例会。
盛云阔完全不想在这大好的清晨去工作,问肖覃自己能不能翘了会议。
肖覃冷笑,马上就是暑期大版本活动,许多板块还没彻底敲定,我们都恨不得忙成八爪鱼了,你身为老板,却不给大家做表率,还想溜号?
盛云阔退让一步,问能不能电话会议。肖覃很勉强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整个上午,盛云阔都在书房里开会,等到会议结束,已到了要吃午饭的时候。
从书房出来,盛云阔发现,林杳正面朝落地窗,坐在椅子上,也在打电话。
是樊灵打来的电话。
过了整整一个晚上,她终究率先沉不住气,主动联系了林杳。
樊灵先是关心:“你昨晚在哪里过的夜?你的身份证都在家里。”
林杳的身份证好好地放在他电脑背包的夹层里。为什么樊灵会知道他没带身份证,答案不言自明。林杳已经对她随意翻找自己物品的习惯感到麻木。
不过林杳没有生气,他的语气冷静、稳定:“在朋友家。”
樊灵追问:“哪个朋友,小沈吗?”
迟疑零点一秒,林杳没有说话。
对面樊灵已经把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
“杳儿,妈妈不是想要干涉你交朋友。”樊灵说,“但妈妈劝你尽早别跟小沈来往了。”
林杳点破她:“你说这话已经是在干涉我了。”
樊灵没有停顿,继续摆出她的道理:“妈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小沈不会是个良友,他会带坏你的。除了他,你可以和其他人交朋友。比如小盛,他也在锦市,你们从前关系那么要好,近年来却不亲近了。你应该与他多来往。”
林杳直觉不太对劲,蹙眉:“沈安格做什么了,你为何这么反感他?”
然而樊灵却话锋一转:“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先回家。”
林杳忽然觉得好累,捏着鼻梁,闭眼说:“我回京市了。”
“什么!?”樊灵大为惊讶,“你连身份证都没带,怎么回去的?”
林杳说:“现在机场办理临时证件很方便。”
樊灵总算忍无可忍,怒喊的声音变得高昂尖锐:“林杳,你这两天到底在耍什么小脾气?你是和谁学来的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我给你介绍好女孩认识,又没有要你立刻结婚,只是你到了该考虑人生大事的年纪了,我难道会害你吗?你话都不说清,直接躲出去,对我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有多伤妈妈的心,你知道吗?”
“妈,我已经25岁了。”林杳说。
樊灵怒意不减,说:“你就算75岁,只要我活着一天,你都是我的孩子!”
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杳望着窗外的高楼林立,对手机那头的人说了最后一句话:“先不说了,等下次有空,我再回家。”
说罢,林杳挂断了电话。
盛云阔无意听完了全程,实在惊讶。同时有些尴尬,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没想到林杳昨晚说自己和樊灵吵架的话竟是真的。
盛云阔从未见过林杳用如此坚硬的语气和樊灵说话。
思索刹那,盛云阔想起来,他小学时曾目睹过樊灵对林杳那超过界限的控制欲。
那是六年级,某天下午。樊灵恰好有空,来接林杳放学。
盛云阔和林杳一起出校门,看见樊灵,过去打招呼。便看见樊灵一边接过林杳的包,一边给林杳擦汗递水,嘴上还不厌其烦地询问着:“今天上厕所了没有?给你带的水喝完了吗?中午的水果吃了没?”
林杳乖乖的,一一回答。
樊灵不会只听他的一面之词,还会拿出水杯和饭盒检查。
当时盛云阔还小,觉得樊阿姨真是关心林杳。
现在回想,的确有些过了。林杳那年六年级,不是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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