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温淮阴看向送子娘娘的眼神,多了几分肃杀。
“如此这般,我便留不得你了。”
温淮阴在幻境中挨了顿打,便知晓拍喜一事,他还当今日祸事都是受难女子复仇,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却不曾想竟是邪物作祟,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毒。
“你在这稍等我片刻,可好?”温淮阴温声问道。
独孤澜立马站直了身子,全然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好,夫君小心。”
温淮阴脚下一个踉跄,都什么时候了,他嘴上还这般占便宜。
第17章
温淮阴迅速整顿心神,与送子娘娘缠斗起来。
独孤澜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温淮阴的招式与手法。
殿内柳絮飞花,本应随风而落,却迟迟未坠,似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托,悬停于空中。
随着温淮阴每一次出手,柳絮飞花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仙力所指,纷纷向那送子娘娘飞去,宛如天女散花,却又暗藏杀机。
因为温淮阴的闯入,独孤澜在殿中设立的结界破了。
他这才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当即指尖一转,一道纯金色的萤光飞出,院中众人瞬间被定在原地。
送子娘娘本就重伤之身,哪里经得起温淮阴这凶狠打法,很快就落败。
重重跌落在地上后,送子娘娘气息微弱。
温淮阴深吸一口气,手中灵力骤然凝聚在铜钱上,直逼向送子娘娘的心口。
可关键时刻,却被独孤澜打断。
温淮阴心中一惊,随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转头望向独孤澜,眼中掠过一丝疑云:“怎么了?”
“她虽形似邪灵,实则由死魂怨气凝聚而成,非渡化所能解。”独孤澜见温淮阴眼中异色,立马解释道,“我飞升前也遇到过这样一个邪灵,渡化不得,只能镇压。”
温淮阴听罢,心中释然:“原来如此。”
可若是这样,温淮阴又生了难处。
“是有何难处?”独孤澜见他神情微妙,有些不解问道。
温淮阴尴尬一笑,他穷得身无长物,就连个桃木剑都是借来的,更遑论镇压用的法器。
独孤澜得知真相,微微一愣:“你身上仅有那枚铜钱?”
温淮阴虽有羞赧,却也点头承认:“确实如此。”
独孤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很快收敛:“无妨,我有。”
话音未落,独孤澜已运法变幻,手中现出一座九层琉璃塔,其光华璀璨,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独孤澜将此琉璃塔递予温淮阴,并传授其使用之法与心法口诀。
琉璃塔乃仙家之宝,认主之后,便与主人心灵相通。
独孤澜如此轻易地将法器及口诀交予温淮阴,实在不妥。
温淮阴心中有疑虑,独孤澜却在他询问前,先一步直言道:“阿阴,你未曾对我生疑,供我食住,护我周全,我自当以诚相待,全心信任。”
说着,独孤澜稍作停顿,才继续道:“你不吝啬与我分享,那我的自然也就是你的。”
温淮阴似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独孤澜见状,却催促他先将送子娘娘收入琉璃塔中,以免再生变故。
送子娘娘还不肯死心,妄图逃脱,再被仙力击中,发出惨叫声。
送子娘娘一被收入,那大殿便如沙塔般崩塌,瞬息间化为尘土,仅余一朽木架子,孤零零地立于废墟之中。
院中追杀道士的邪祟,随着送子娘娘的被收,也一并消散于无形。
只留下与温淮阴一同入府的几个道士,此刻皆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与此同时,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两旁女人的尸骸。
她们身上残破的寿衣,被血液染得发黑,腰部骨头扭曲至极,有的断裂成好几节,颈骨亦多断裂,头身分离,可见生前受了多大的罪。
温淮阴站在尸骨前,神情凝重,心中涌起无尽的哀伤与愤怒。
拍喜仪式看似是在给未有孕的妇人举行仪式赐福,实际上不管是要受仪式的妇人还是执行拍喜的村民,他们都很清楚,这一切不过都是借口。
妇人未有身孕,便被冠以不能生育之名,以木棍击打其腹部,残忍至极。
此仪式之下,鲜有妇人能够幸存,即便勉强撑过,亦难逃一死。
一旦妇人亡故,村民便以丧妻为由,再娶新妇,继续这残酷的循环。
那些连生女婴或残疾婴孩的女子,同样难逃此厄运。
她们死后,尸骨被藏于送子娘娘殿中,砌入墙内,而那些无辜的孩子们,则被挂在后院的树上,成为所谓的"洗女树"。
孩子们虽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却永远无法找到被埋在墙中的母亲,只能在树上哀鸣不会作恶,却始终寻不到埋于墙中的母亲。
温淮阴见团蒲前香火未尽,便捡起几炷未燃之香,以仙法轻轻一拂,香火顿时燃起,青烟袅袅,为那些枉死的女子献上敬意。
“都是可怜人。”温淮阴轻声低语,"前尘往事,是非功过,皆随肉身腐朽,化作尘土早入轮回……"
言至此处,温淮阴语塞,心中涌起无限感慨。
入了轮回,来世真能如愿以偿,得享幸福美满吗?
片刻沉默后,温淮阴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期许:"愿……来世幸福。"
言毕,他的目光转向院外,俯身捡起地上的桃木剑。
剑光一闪,他划破自己的手掌,将带血的手掌抹于剑身之上,以自己的鲜血为媒介,唤醒桃木剑的灵力。
随即,他一剑斩下,剑气所至,狂风骤起,天色瞬间变得阴沉,一股森森鬼气随着剑势斩开的裂缝汹涌而出,压倒了周围的生人气息。
独孤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微眯的眼眸中透露思虑。
中元节至,天地间阴阳交错,鬼门洞开,无数鬼怪得以自由穿梭于人世,此乃冥界与人界的短暂交融之时。
而非中元节之际,若要送魂至冥界,便需鬼差引路,穿越酆都城的幽暗之门,方可抵达冥府,接受审判与轮回。
温淮阴此举,剑走偏锋,以桃木剑为引,自身之血为媒,一剑斩虚空,强行开辟出一条通往冥府的通道,将那些枉死的女子与婴孩的魂魄超度,送往冥府,免去他们在阳间的流离与苦楚。
鬼门之中,狂风怒号,犹如万千厉鬼齐声哭泣。
温淮阴却面无半分恐惧之色,神情肃穆,为那些枉死的女子与婴孩超度。
于他周身处,气浪翻涌,如同怒海狂涛,磅礴之力令人心惊。
将魂魄送走之后,温淮阴收敛了身上翻涌的气息,转身便见独孤澜面带沉思之色。
余光一瞥,温淮阴猛然想起独孤澜腰腹间的伤势,急忙关切问道:“可是伤口疼了?”
听到温淮阴的询问,原本站得笔直的独孤澜突然身子一软,向温淮阴身上倒去,声音中带着一丝痛苦:“腰疼得厉害。”
温淮阴见他腰腹间的衣物已被鲜血浸透,眉头紧锁,心中担忧:“是他们拍喜时打的?”
独孤澜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若不顺势而为,实难看清他们的目的,只能这般老老实实挨打。”
温淮阴轻轻挑开他腰间的衣物,只见一片血肉模糊,伤势之重,实在难以一眼看清伤情。
温淮阴以仙力细细探查独孤澜体内,发现其仙气郁结,若不及时治疗,恐怕会伤及根本,影响修为。
于是,温淮阴施展仙法,轻挥衣袖,便带着独孤澜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返回了住处。
老张头得知温淮阴归来,得知温淮阴归来,便急匆匆地前来打探消息。
他心中暗自盘算,若是能得知东平村的最新消息,明日便可更新自己的说书内容,吸引更多的听众。
不曾想,老张头推门而入,便见独孤澜病恹恹地躺在温淮阴的床上,衣衫半褪,露出白皙的肩膀,正带着笑意看着一旁忙碌的温淮阴。
老张头见状,不禁一愣,随即问道:"怎的伤成这样了?"
独孤澜听到老张头的问话,急忙拉起滑落的衣衫,将那一抹艳丽风光遮掩得严严实实,同时,还不忘给老张头一个白眼。
老张头见独孤澜这般反应,前进的脚步顿时停住,他上下打量了独孤澜一眼,心中暗自思忖,不知自己何时何地得罪了这位小郎君。
温淮阴将污水倒去后,转身与老张头说起东平村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老张头闻言,义愤填膺,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做了这等腌臜之事,怪不得遭了报应。”
独孤澜在一旁听到老张头的愤慨之言,忍不住轻笑出声,这笑声虽轻,却在这静谧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老张头和温淮阴的目光立即转向独孤澜,老张头一脸疑惑:"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仔细回忆着自己刚才的话,似乎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之处,句句肺腑之言。
独孤澜却捂着腰腹:"刚刚不慎牵动了伤口,打扰到你们谈话了,实在抱歉。"
温淮阴闻言,立刻上前安抚他躺下。
独孤澜也顺势拉着温淮阴的手,佯装休息。
见温淮阴与独孤澜手牵手,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寻常人家的小郎君,即便关系亲密,也不至如此亲昵。
他心中暗自思量,却也未便多问,兴许是他们仙界风俗与凡间不同也不一定。
见他休息了,温淮阴这才轻声继续与老张头说起东平村的遭遇。
独孤澜控制住了表情,暗暗腹诽,怪不得这槐树精受了菩萨点化,却至今未得道,敢情与他们一般修的是道,主打一个“有仇必报,死道友不死贫道”,与佛祖慈悲为怀相背离。
“你的五两银子可拿回来了”老张头骂过瘾后,提醒道。
温淮阴这才想起,因急于送独孤澜回来,竟将结账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由得惊呼:"遭了!"
老张头见状,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急切道:"你可快些回去,晚了可就被人冒领了。你这娇娇小郎君,我替你看着。"
温淮阴心中感激,连忙道:"有劳!”
话音刚落,温淮阴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房中,直奔东平村而去。
第18章
温淮阴迅速掠过山川河流,直奔东平村而去。
可当他抵达村口,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中一沉。
村中一片死寂,四野静若止水,微风轻拂,携带来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他快步向村中走去,越过一片被破坏的田地,脚下的泥土已被鲜血染红。
村民们的遗体,或仰或俯,遍布于地,表情各异,有的面露惊恐之色,似是遭遇了突如其来的难;有的则面带不甘,紧握手中的农具,像是在试图反抗。
“怎么会这样?”温淮阴喃喃自语。
他加快脚步,直奔村中央。
在那遍野横尸之中,一瘦弱女子独立,衣带随风飘扬。
温淮阴稍稍走近了些,才认出那是村长的妻子。
她衣衫褴褛,面对一地狼藉,却不见悲戚恐惧,神情很是平静。
温淮阴心中一动,似觉有异样,细看之下,竟见她唇角微扬,望着那些倒下的亲人,怀中紧抱一襁褓。
“这是怎么回事?”温淮阴心中一紧,趋前询问。
女子缓缓抬首,目光空洞,淡淡一瞥,唇角微颤,终于轻吐一字:"死了。"
“你是来结钱款的?”女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温淮阴看着眼前的女人,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疑问。
“对。”
温淮阴说完,就见女子蹲下身,在村长的尸体上摸索起来。
与此同时,温淮阴注意到她在月光下,缺失的影子以及踮起的脚尖。
找到钱袋子后,女子将碎银递给了温淮阴:“村子里根本就拿不出五两银子,他们原是打算等祟乱除了,再以各种理由称来除祟的道士办事不干净,把银钱给克扣了。”
温淮阴愣了一下:“那他们还挺不地道的。”
女人点点头:“所以他们都该死。”
温淮阴闻言,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回应。
毕竟村民做的那些事情,确实没有天理人性。
女人见他沉默,以为他因银两不足而心生不满,便将怀中婴儿的佛珠取了出来,递给温淮阴:“此珠已开光,虽不值钱,却能保平安。”
“多谢,我是道士。”温淮阴婉拒。
女人不解,以为他嫌佛珠价值不高,出言解释:“此物虽不贵重,但也是一番心意,你便收下吧。”
“我是道士。”温淮阴笑笑。
女人闻之,轻叹一声:“毛病真多。”
温淮阴:“……”
……
温淮阴安顿好了前来村中除祟,未亡的道士。
归来时,天际已渐显曙光,夜色渐退,星辰隐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老张头见温淮阴神色黯然,立马出言询问:“钱没要到?”
“要到了。”温淮阴从衣兜中取出三两银子,随后将东平村之惨状与所遇之事,一一告之老张头。
老张头听罢,怒气顿生:“怎得如此没出息,五两银子都要不回来。”
温淮阴静默片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张头见他“窝囊”样,也不再追问,只淡淡问道:“今日可来出摊?”
“自是得去的。”温淮阴回道。
床上的独孤澜早在温淮阴踏入门槛之前,便已感知到他的气息,只是顾及老张头在场,故而继续装作沉睡,以避其耳目。
“阿阴怎得愁眉苦脸的?”独孤澜睁开眼后,温声问道。
闻言,温淮阴走到床边坐下:“你伤可还疼?”
“好些了,多亏有阿阴悉心照顾。”独孤澜作出一副娇柔模样,双手环住温淮阴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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