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难过,步至河畔,心思百转未察路径,不慎坠水。”独孤澜语气平静说道。
温淮阴眉峰紧蹙:“夜色深沉,道路湿滑,你纵使心绪难平,也不该自己走到河边去,若有个意外可如何是好。”
独孤澜轻倚在温淮阴手背上,湿漉漉的脸颊将他的手背打湿:“此后定当谨记。”
温淮阴轻吐一口气,想来独孤澜是“触景生情”,见了"东方道友"的笛子,想起了本该自己也有的骨笛,才会如此难过。
“你现在水里泡着,我去烧点热水。”
待诸事收拾妥当,二人皆卧于榻上。
温淮阴倦意渐浓,呼吸渐趋平缓。
独孤澜却依旧眼神明亮,紧拥怀中之人,声音低沉,又似带了几分难过:“明明说好我最重要,何故将许给我的骨笛,转赠他人?”
“你这般做,我真的很伤心。”独孤澜将人抱紧了几分,似有责罚之意。
但见温淮阴微蹙其眉,终是不忍,将抱紧的手松了几分:“以前我只当你是在病中意识不清,可现下你答应过我了,自是不能在把要给我的东西转送给他人,若你再犯……”
“我可就真要与你计较了。”
也不知温淮阴究是真闻其言,抑或梦中无意识举动。
他伸手紧拥独孤澜:“我闻着前街的烧饼味道不错,等醒了带你去尝尝。”
独孤澜一怔,随即唇角微扬:“好。”
第36章
独孤澜斜倚床榻,独孤澜斜倚于床榻之上,身姿慵懒,里衣半掩,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不羁风情。
光随着温淮阴的动作而流转,看着对方在衣箱中细细翻寻。
“昨日所着之色,今日不宜再披;此白衫虽清雅脱俗,却难显你风采;这图案繁复,与你的气度不甚相称。”温淮阴一边挑剔着,一边继续在箱中翻找,似乎非要找到一件能衬托出独孤澜气质的衣物不可。
独孤澜见温淮阴如此用心,不禁莞尔一笑,晨间那点微末不快,早已消散。
他声音柔和而略带戏谑:“阿阴,你如此费心,实是让我感动。旧衣亦无妨,只要是你亲手挑选,我便心满意足。”
温淮阴闻言,抬头望向独孤澜:“昨个从东方道友那得了个银锭子,晚些带你去定制身衣裳吧。”
“你来此已有些时日,我都没送你一件像样的东西,还成日与我一道挤在一张小床上,属实是委屈你了。”温淮阴觉着,虽然独孤澜是住在自己这处,但平日里也没少给自己帮忙,大到驱邪除祟,小到收拾屋子,出门摆摊。
衣裳成日里穿的也是自己穿过的旧衣,就连积攒的功德亦需二人共享,温淮阴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愧疚。
提及此,温淮阴眼中光芒闪烁,自觉此念甚妙,心中暗自得意。
独孤澜对于是否有新衣全然不在意,可若是温淮阴想送他,自然欢喜。
不过相比起要得新衣的欢喜,他总觉现下温淮阴那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更让他开心。
“就这般决定可好,稍后我便带你去量体裁衣,暂且委屈你再穿这旧衣。”温淮阴语气温和。
独孤澜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亦是暖流涌动,轻声回道:“与你一处,我不委屈。”
温淮阴听此言,心中更是感动,多好一人儿。
此时独孤澜尚不知自己已被温淮阴给了好人牌,却也与他一同笑了起来。
温淮阴终于在箱底翻出一件墨绿色的长袍,袍上金丝云纹绣得精致,低调中透露出几分华贵,正是与独孤澜的气质相得益彰。
“此衣如何?”温淮阴将长袍展开,展示给独孤澜,眼中满是期待。
独孤澜一眼便认出这件衣服,温淮阴曾穿过,他点头赞许道:“甚好。”
温淮阴见独孤澜满意,便将长袍递给独孤澜,心中亦是欢喜。
穿戴完毕,独孤澜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墨绿长袍更衬得他英姿飒爽。
“你别动,我来。”温淮阴轻声说道,伸手去解那些纠缠的带子。他的手指灵巧地在独孤澜腰间穿梭,动作轻柔而熟练。
远远看去,他的动作似乎在拥抱独孤澜,让人不禁心生遐想。
独孤澜微微低头,便能看见温淮阴那纤细的睫羽,显得格外漂亮。
温淮阴的手指在独孤澜腰间轻轻一转,腰带便被巧妙地解开,然后重新系上,一个简洁而优雅的结便出现在独孤澜的腰间。
“好了。”温淮阴退后一步,细细打量,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两人早上才回家,一觉醒来已到了下午,温淮阴想着若是这时候去摆摊,也摆不了两个时辰,所幸当今日休息了。
从裁衣铺子出来,二人正好看到有人提起一条刚钓上来的鱼路过。
温淮阴目光紧盯着那条鱼:“许久不曾吃过鱼了,今日正好空闲,我们去河边碰碰运气可好?”
提到河边,独孤澜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便收敛起来,快到温淮阴都来不及发现。
他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也好,便随你去。”
温淮阴见独孤澜同意,心中一喜,便领着他向河边走去。
河边风景宜人,柳树垂丝,水面波光粼粼。
待至河畔,温淮阴方才恍然忆起,竟未携鱼竿。
初时,他兴致盎然,与独孤澜言及今日只以凡俗之法,不借仙术,较量一番垂钓技能,却因兴奋过度,竟将鱼竿之事抛诸脑后。
温淮阴面露尴尬:“我竟忘了这茬。”
独孤澜见其窘态,不禁莞尔道:“鱼竿都没有,比赛自然更加公平。”
二人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河畔之大柳树上。
于是,捡起两根木棍,以柳条为线,虽简陋,却也别有一番风趣。
独孤澜再次向温淮阴发出邀请,言道:“你当真不与我同钓?”
温淮阴却连连摇头,拒绝之意坚决,甚至连目光亦不稍作停留:“若鱼儿愿为我钓,无饵亦会上钩;若其不愿,纵有饵亦无益。我岂能强求。”
如此言论,让正持棍掘地以寻蚯蚓的独孤澜忍俊不禁:"阿阴,你莫不是怕蚯蚓,所以才不肯与我一起的吧。\"
温淮阴摇摇头,断然不会承认。
拿着根木棍在地上捅半天,独孤澜也没能搜刮出一条蚯蚓来,本盈盈笑意的面庞霎时转为冷峻。
轻点指尖,仙法施展,两条蚯蚓应手而出。
“你当真不要?”独孤澜好心提议。
温淮阴坚决摇头,目光避之不及,不愿多视蚯蚓一眼。
二人遂坐于河畔之石上,伴着斜阳,似是两个痴儿,竟无一鱼上钩。
“看来今晚是没鱼吃了。”温淮阴语气中带着几分随缘,虽有些许失落,但不至于影响心情。
话音刚落,他突然瞪大眼睛,鱼竿动了。
话音未落,他忽地瞪大双眼,只见那鱼竿微微颤动,似有鱼儿上钩。
独孤澜见此情景,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他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木棍,轻声赞道:“果然还是阿阴高明,无饵亦能引鱼上钩!”
温淮阴闻言,心中亦是一喜。
他轻声道:“看来,这鱼儿也是懂得欣赏风雅,不愿辜负了这夕阳美景。”
独孤澜笑着摇摇头,伸手轻轻一拉,那柳条像是通了灵性,便随着他的手势缓缓收紧。
但见一尾银鳞闪烁之鱼,腾跃水面,落于岸旁碧草之上。
温淮阴凝视手中钓获之鱼,怔忡片刻。
待二人携鱼归家,却见老张头蹲于院中,正拔着他的“叫花鸡之墓”。
“你怎么拔我的碑。”温淮阴见他脚边,已经拔了不少。
“你可赶紧拔了,跟住坟头似的,也不嫌晦气。”老张头满脸嫌弃。
温淮阴面如菜色,望向满院小丘,平日里许是看习惯了不以为意,今日被一点拨,果真令人毛骨悚然。
“你做什么去了,张员外家里的事情了结了,也不来出摊子。”老张头拍去手上泥土,言道,“你不曾来,我无新故事可说,我只好自己过来询问清楚张员外家渗血牌坊之事,我好明日说书。。”
“张员外家之事,直至今朝方得解决,归来时已晚了,未及摆摊。”温淮阴先述未摆摊之由,继而展示所钓之鱼。
“你上哪钓回来的锦鲤?”老张头双目圆睁,“你真无德,竟钓取人家赏玩之鱼。”
温淮阴轻叹一声:“……确是河边钓得。”
老张头嗤之以鼻,摆明了不相信:“你莫非欺我无知,又或是眼拙?”
独孤澜同样也是无语,这二人是个不识货的,竟然将他九霄云阙宫中的仙鲤当做普通的锦鲤。
他不愿再论鱼事,便转而提起张员外府中之事,以免温淮阴起疑心。
闻言,老张头眉飞色舞:“今日有人造访官府,将张府管家罪证尽数呈上,不过因未公布缘由,东都城中因此流言蜚语,纷纷扬扬。”
“更有人传言,张员外伪善,故遭此报应。”
温淮阴心中踌躇,是否该将此事告知老张头。
张员外夫妇尚在人世,若家中私事被当作街谈巷议,恐伤及他们颜面。
温淮阴沉吟片刻,心中权衡利弊,终是难以决断。
他思忖道:“张员外夫妇尚存,若家中私事沦为市井笑谈,恐伤其心。”
然而流言如刀,伤人无形,若老张头能以说书之口,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或可减少无端猜疑。
“此事终究需与张员外商议,方能定夺。”温淮阴心中暗自思量。
老张头听罢,摇头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流言蜚语之害,甚于刀剑。张员外是东都城中的善人,平日行善积德,何至于此?”
“那管家虽死,却难消其罪,张家五口,无辜遭此横祸,实在令人唏嘘。”老张头言语间,流露出对张家的同情与不平。
两人商议至月挂柳梢,老张头忽地想起一事:“你今日在何处垂钓?”
“西河村附近的河流那。”温淮阴有些奇怪,他怎么话题突然转向了。
“怎么去那了,说来也是奇怪,昨夜那里发生了些许怪事?”老张头问道。
温淮阴不明所以:“何事?”
小温老板最是爱听八卦,家长里短,精怪异闻,来者不拒。
“昨夜有人过桥于彼河上,险些被河童子拖进河里淹死。”老张头语出惊人。
温淮阴听罢,眉间微皱,眼中掠过一丝忧虑:“河童子?此乃传说中的水鬼,常于水边作祟,害人性命。”
“往日亦未闻此地有河童子伤人之事。”温淮阴虽至东都未久,然因与老张头交好,城中轶事亦了如指掌。
老张头继续道:“我听闻此事后,今日上午便前往查看,那河童子甚是凄惨,从河道痕迹来看,几乎将那路人拖入水中,以命换命,可入轮回,却不想偏差一步未能成功,反被悬挂于树上,身缠藤蔓,如同死鱼一般。”
温淮阴沉吟道:“害人不成,反遭了罪。”
正说话间,独孤澜缓步走来。
温淮阴想起独孤澜昨日也去了河边:“你昨日可去了西河村的河边?”
独孤澜眸色微动,却道:“不曾,我去的是城门河。”
闻言,温淮阴松了口气:“还好你未去,若是去了,遇上河童子,可就危险了。”
独孤澜不好八卦,没有追问河童子一事。
“鱼我做好了,可要尝尝?”独孤澜问道。
温淮阴连连点头。
待到独孤澜将烹饪好的鱼端至桌前,心中暗叹:我嘞个乖乖,这鱼当真死不瞑目,竟有人能将佳肴做得色香味俱失,让人毫无食欲,怎么不算是别有一番‘手艺’。
温淮阴却不以为意,接过筷子,轻尝一口。
“味道如何?”独孤澜期待地问道。
“好吃。”温淮阴面带微笑,语气中带着赞许。
老张头闻言,眼睛瞪得更大。
这鱼鳞未去,模样丑陋,即便是死了八百年的鱼,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入目,温淮阴竟能称赞其美味。
他不禁摇摇头,温淮阴不仅眼力不济,如今连味觉也出了问题。
“刚飞升不久,就落得一身毛病,当真可怜。”老张头低声自语,对温淮阴的境遇感到一丝同情。
第37章
月黑风高夜,荒村古庙旁,一浑身湿漉漉的孤魂野鬼徘徊于黄泉路上。
其形若隐若现,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如纸,双目无神,脸颊高高肿起。
夜风如泣,鬼魂踽踽独行,穿过了幽暗的林间小径,来到了一处荒芜的河畔。
河畔立着一座石桥,桥下流水潺潺,却不见鱼虾,只有无尽的幽冥之气。
此桥名曰“奈何桥”,乃是阴阳两界之交界,凡鬼魂过此桥,便要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方可进入地府。
孤魂轻声念叨,步履蹒跚,缓缓向桥头行去。桥上石栏斑驳,岁月的痕迹刻满了每一寸石面。
“奈何桥,孟婆汤,过往种种,皆成云烟。”老妪见孤魂造访,微微一笑,“今日倒是稀奇,无鬼差引路,也有孤魂野鬼能找到黄泉入口。”
孤魂望着那碗汤,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饮下此汤,前尘尽忘,方能解脱。”老妪笑意盈盈,面容看起来十分慈祥,可句句话都是在引诱。
“不……不能喝。”新来的亡魂面颊肿胀,说出的话含含糊糊,难以听清。
但“不喝”二字,老妪却听得一清二楚,顿时一改刚刚和善模样,瞬间变化出张开血盆大口的兽首,大有一副要将人吞入口中的即视感。
孤魂见状,心中一惊,不由得后退几步,瘫坐在地上,身子抖若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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