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周纾和给她说了严鸿铭的事,也告诉她他们的关系。
周纾和说:“其实起初我是不愿意告诉你的,在去新加坡前我知道了严鸿铭跟你的关系,那次我断了和瀚隆的合作,带着你一起去新加坡,当时,我急于想要让你摆脱这些,不想你跟他们还有接触的可能。”
黎聿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周纾和当时突然决定去新加坡,并且还带上她是这个原因,怪不得当时在机场,白若与说周纾和跟瀚隆集团结束合作,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和Peter吵了一架。
原来是为了她。
周纾和眼眸里的光颤了颤,“但现在我决定告诉你这些,我想这件事的中心在你,你也应该有参与和选择的权利。”
黎聿声从没想过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会突然出现一个叫父亲的角色,她从小就没有见过她的父亲,但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她有母亲,有周纾和,也有祖母,已经够了。
一个在她人生中缺席了二十年的角色,现在突然出现,经不起她心里任何波澜。
和所有那些陌生人一样,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来说也是陌生人。
陌生人说:“我们聊一聊吧。”
黎聿声没有拒绝,正好有些话,她也相对对方说,最好一次性说清楚,彻底断的干干净净。
两人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来,严鸿铭给她倒了杯茶水。
黎聿声没接,也没有表示,只说:“严总,你有什么事就请说吧,我还赶时间。”
“你,你应该知道我是你什么人,周总应该也告诉过你。”
“我知道,但你对于我来说依旧是个陌生人,以前我们算是生意上的伙伴,但现在意成和瀚隆已经不再合作,见了面也不过打个招呼,叫你一声严总,是表示礼貌。”黎聿声一整段话行云流水,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也许是想过很多遍,在脑海里演练过多边,如今说出来也只不过是当做一段寻常的话。
严鸿铭说:“我知道我这些年来亏欠你,亏欠你的母亲,但是我有苦衷。”
“苦衷?不必了,二十多年前你没有进到做丈夫的责任,抛弃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也没有再对你留恋,在我五岁之前她从没对我提起过你,也没留下关于你的任何信息,说明……她其实根本已经对你死心,也从没想过让我找到你。”
黎聿声低下头,顿了顿,笑了,她说:“所以,你现在来认我,费尽心思找到我,想要尽你二十多年前没有尽到的父亲的责任吗?我想不是……”
“我在你心里恐怕还有重要到如此地步,大概是为了严修杰吧,你的儿子,我记得他,一个羸弱,苍白的小男孩,意成和瀚隆还合作的时候,也是在这,我见到他,听说你多年来一直在为了他的病四处奔波。”
严鸿铭的气息沉下来,他满眼的疲惫,略有些花白的头发暗淡了,跟着他眼睛里的光一起暗下来。
“你愿意……”
“我不愿意。”黎聿声斩钉截铁的说:“无论是回到那个‘家’,还是任何要求,我都不愿意,我不欠你的。”
黎聿声站起身,站的笔直,头顶的灯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严总,如果将来生意场上再见,也许我们会是竞争对手,但绝对不是合作伙伴,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从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所以,希望以后再见的时候,严总可以叫我黎小姐,再见。”
黎聿声从角落皮质沙发离开,去后院里找小吴。
只留下严鸿铭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灯影下,昏黄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他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岁。
****
黎聿声处理完孤儿院的事情,决定去见周绮和,穿上大衣出门,坐在车上,她想了想,给周纾和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立马接了,几乎是刚一接通,便传来周纾和的声音。
“怎么打电话来?现在回来吗?”
“约了绮和见面,现在打算过去。”黎聿声在黑暗的车里说。
“我见到他了。”她握着手机,指尖泛白,抿了抿唇说:“严总……”
黎聿声说完明显那边停顿了一下,才传来声音:“……也好。”
“我跟他讲清楚,我不会回去,也不会答应他任何要求,许他任何承诺。”黎聿声说:“从母亲去世以后,我的亲人从来都只有周家,只有你们。”
黑暗里,黎聿声看到旁边一辆黑色的车开过,隔着枯树枝,车窗摇下来,朝她望了一眼,是严鸿铭,树枝上雪飘落下来,他眼睛里充满了失望。
黎聿声并无什么心理负担,她挂掉电话,发动引擎,离开了郊区。
路途中,周绮和打来电话问她到哪了。
黎聿声发出愉悦而轻松的声音,“已经离开郊区,正在过去。”
第121章 南北两极
黎聿声如约在酒吧见到周绮和, 推开玻璃门,铜风铃碰撞玻璃的声音沉闷的响。
周绮和朝她招手,“阿声, 这呢!”
黎聿声顺着声音望过去, 笑了笑,“这么早就来了。”
“这么久不见,当然着急,怎么样,现在工作顺不顺利。”
黎聿声捋开碎发,“还能适应。”
“听说现在堂姐把重要的项目都交给你了,不错嘛。”周绮和拍拍她,扬了扬下巴, “还记不记得,当初为什么回茗城。”
黎聿声愣住, 很久远的事。
一年了, 一年里发生太多事情, 她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也有, 清净的时候也有, 想心事的时候也有。
周绮和手肘撑着靠背, 在昏暗灯光里挑了下眉,“还记得那次吗, 你毕业典礼那天, 也是在酒吧, 你投了封简历回去。”
怎么会不记得, 黎聿声笑着摇头, “还是你怂恿我。”
“我可没有,不过投其所好, 顺其所愿,这叫顺水推舟,助你一臂之力,其实是你自己想回来了。”
黎聿声点头,“是啊,那时候才毕业,本来要是没投那封简历,估计这会儿在爱丁堡就职,可能进Javelin的策划部?”
两人一起干杯,笑着聊起了学生时代。
周绮和已经有点醉意,“说真的,阿声,你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一点上……我特别羡慕你。”
“怎么又说起羡慕了,要说羡慕,我以前对你也羡慕的不行。”
“说真的……”周绮和摇摇头,“你不懂,就是那种人生的规划,很个人的。”
酒保送来啤酒,酒吧里红黄蓝绿的灯光映着外面晶莹的雪,酒吧内并不炸耳的音乐。
酒吧人不算多,不是周末,这家名叫可可西里的酒吧并不算茗城出名的地方,地处繁华,却主打一个闹中取静,难得有酒吧开成这般氛围的。
周绮和挑的地方,黎聿声以前也没有来过。
周绮和说:“我羡慕你一直追随堂姐的同时,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也很清楚,你上学时候就是商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实习期也进了英国数一数二的公司实习,毕业以后来了茗城,也是专业对口,顺风顺水,你做的得心应手。”
周绮和仰头,看着斑驳灯影在墙上,酒吧房顶上,映出星星点点的彩色印记,她叹口气。
“可我呢,好像一路都在被各种人和事裹挟着前进,走的很痛苦,也很缓慢,或者这么说比较确切……我一直在原地踏步,被困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每个人都想让我按照他们的想法决定走不同的路,但那些路似乎都不是我想要走的。”
黎聿声沉思里片刻,抬头,“重要的是选择,或者说我时常也会很迷茫,会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或是在两种东西间衡量,平衡它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太难了,你选择一边就意味着要放弃一部分东西,人最难的往往便是取舍。”
周绮和点头,“所以我不懂,这么多年我跟着祖母,我感觉到的是快乐,是放松,也有自由,但自由从来不是一个绝对的词。
周绮和坐起来些,“绝对的自由是什么我们都答不上来,所以我认为它应该是相对的,但相对的自由是什么,是放松,是放纵,还是无所事事,怎么样是追求本心?我想不明白,但这个词永远围绕着我,或者我围绕着它,它是我的核心。”
酒吧环境昏暗,偶尔一两个客人起身离去,又有新的客人进来,玻璃门上的铜风铃会跟着晃动,发出响声。
“祖母离开以后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应该长大,成熟,变得稳重,我跟着Alisa拼命的学,说实话她确实是我的动力和榜样,这段时间我渐渐发现,我需要仰头才能看见她。”
“我从前跟你提起过,Alisa的家庭,她是一点一点从荆棘里爬出来的她在努力向着阳生长,只为看到山顶的阳光,我很佩服她,但我不可能成为她。”
在离开茗城的这段时间里,她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不好形容。
黎聿声觉得它像一颗还悬挂在树上的酸涩果实,青绿色的,咬一口泛着酸,但又能尝到一丝甘甜。
黎聿声问:“你对Alisa姐说过这些话吗?”
“没有。”她摇头,“你是第一个听我心声的人,说实在的我还真不敢同别人讲这些,总会觉得……说不出口,但你不一样,我们太熟悉了。”
黎聿声跟周绮和在酒吧待了一个多小时,得回去了。
黎聿声没有喝酒,全程都是周绮和一个人在喝,她还要开车,只要了杯冰水。
周绮和有些醉了,黎聿声问她:“还能站起来吗?”
周绮和红晕的脸颊,冲她笑了笑,黎聿声摇头,只好认命的把她扶起来,搀去车上。
酒吧出来,冷嗖嗖的,看起来又要下雪了。
黎聿声开着车往回走,医院和周家不同路,黎聿声想先送周绮和回去,回医院估计周纾和已经睡下了,一晚上见不到她心里有点空。
转动方向盘开过一个路口,黎聿声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不免加快车速。
晚上没什么车,路上也没有行人,黎聿声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再来次什么绑架?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躺着的周绮和,已经睡的不省人事。
黎聿声有点怕,心跳的很快,她不想自己出事,更何况周纾和现在还是这种情况。
终于开到周家,黎聿声才敢将车停下来。
家里人迎出来,是在小姨家做了十几年事的郑阿姨,黎聿声松一口气。
“郑阿姨,绮和在后座呢。”
“哎呦,怎么喝成这样,来,我来吧。”郑阿姨打开后车门。
黎聿声也跟着过去,搭把手。
两人一起扶起周绮和,黎聿声抬起眼皮,四处张望。
郑阿姨不解,“黎小姐,还有朋友来?”
黎聿声摇了摇头,“……没有。”
刚刚是谁跟着她呢?
黎聿声先跟着郑阿姨把周绮和送进去,周家她很久没来过,姨夫小姨也不在家。
郑阿姨说:“最近太太去旅游了,不在家,先生也不常回来,公司的事情多,他最近很忙的。”
黎聿声也很久没见过姨夫,意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见了也尴尬,倒不如不见,除了董事会上那次,她只打过一次电话。
还有一次,听见周纾和在和他通电话,说的也是意成谁坐头把交椅的事。
周纾和身体原因已经被撤职,董事会商议过后的结果是不可能让她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子。
姨夫本就是副总,当年周纾和推前任总裁下位,联合姨夫一起,答应让他坐副总的位置,但这些年一直屈居于周纾和之下,又是周纾和的叔父,在商圈多少有些抬不起头。
两年下来,他虽然并未表露出野心,但若是说不想坐最高层的位置,那是假话。
郑阿姨问:“周总最近怎么样,听网上传的什么都有,怪吓人的。”
黎聿声不想讨论周纾和,她转移话题,“绮和的卧室在哪?”
“哦,在楼上。”郑阿姨也没再问,“跟我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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