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等到现在?”
顾韵林耸耸肩,在她旁边坐下来,“我想最近也不是你祖宗的祭日,又没到过年,清明,鬼节扫墓的时候,你来这祭拜谁呢?好奇呗。”
“那你确实好奇心过剩。”周致和坐远了点。
顾韵林看看她,“我担心你。”
周致和心里怔了怔,“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真挺稀奇的。”
“那是我们交流太少了,多交流交流你就不觉得稀奇。”
周致和:“……”
“你不是喜欢花吗,我车上正好买了一束,送你啊。”
周致和觉得在墓园说送给她花,多少有些晦气,但她看了看顾韵林的表情,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这下有点怀疑她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自己是喜欢花没错,但也不用在这送吧。
顾韵林说:“我记得我们一起念中学的时候,你收到花开心了一个下午。”
“那都是哪时候的事了。”
顾韵林说:“也没有很久。”
“其实挺久的了,我都忘了……”
其实是她嘴硬,那件事她还记得,也不知道是谁在她生日那天放她桌柜里,挑准了她的喜好,送了她最爱的金花茶,金花茶在茗城花店并不常见,更何况那时候根本不是金花茶盛开的季节,周致和也不知道送花的人从哪弄来的。
但当时她气愤的是,顾韵林跑过来抢走了她花束里的一封信。
到最后也没追回来。
没想到顾韵林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记得那时候我拿走了你一封信。”
“你拿走的可不止这一封。”
上学那会,周致和因为成绩年年在榜第一,家庭条件好,人长得漂亮,学校有不少追求者。
头半学期,她的桌柜里每天早上大把的情书,巧克力,那张桌子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可到后来某天,那些情书突然就消失了,周致和自己也没当回事,她那时候心思在功课上,对这些没什么反应。
这事之后便不了了之,但一直到毕业,她的桌柜里也再没有出现过一封信。
直到高考前夕,某个星期六的早上,她来的早了些,发现顾韵林正在那销毁那些“证物”。
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那些情书并不是没有人送了,而是被她给毁尸灭迹,怪不得高一的时候有男生过来问她,有没有收到他的信,她还纳闷,那次也是顾韵林最后过来把人赶走,那个男生话没说完便悻悻的离开了。
那时候顾韵林给她说:“他就是个大傻帽,自己送情书给谁都不记得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她当时还感谢顾韵林给她清理了一个麻烦,为此她答应给她补习半个月数学,她高中跳了两级,补数学的时候,顾韵林专门从低年级跑到她的班来等她。
周致和高中的记忆全涌上来,她幽幽开口,“我记得你不仅拿走了信,还偷吃我桌柜的巧克力。”
顾韵林咬牙,“我没有……”
“高三被我抓了现行,你还狡辩,我空间里现在还存着你当时嘴上沾着巧克力的照片罪证,你要不要看一看。”
“哪百年的照片你保存到现在??”顾韵林相当震惊。
周致和拿出手机,打开她的空间相册,有一个专门的相册集,命名为:偷吃怪。
周致和点开,里面存了至少上百张照片,周致和翻找了一下,终于在底下找到,点开给她,“你看这是不是你,上面还有时间就是我们高三那会,我还有一堆证据。”
顾韵林被当场拆穿,也不装了,“对,就是我吃的怎么了,我不仅吃了其他男生送你的巧克力,还吃了他们送的糖,柠檬味硬糖我最爱吃……”
周致和:“……”
“你等等……”顾韵林在相册里发现了其他端倪,往上滑去,“欸,你这怎么还拍了我上一年过年的图,就是有点糊,你暗恋我?”
“去你的吧。”
顾韵林:“……”
“我看见你在包饺子的时候偷吃橘子和花生,我当做证据。”
“……”
顾韵林也拿出手机。
咔嚓——
乘周致和不注意拍了一张她,接着打开相册建立了一个相册集。
她撑着下巴,“啊,名字叫什么好呢,啊!我想好了,就叫偷拍怪。”
周致和:“……好幼稚。”
顾韵林:“你也是。”
“……”
沉默过后,两人在墓园坐了会儿,顾韵林突然指了指前方的墓碑,扬扬下巴,“这个名字我有印象,我记得当时你医院医闹,病人家属来医院……那个病人好像就叫这名字吧。”
周致和一愣,脸沉下来,“这你都知道。”
周致和沉下眼尾,过了好一阵才说:“其实不是医闹。”
“不是医闹?传的沸沸扬扬。”
“舆论总会有偏差,朱自云当时是我科室收的一个女孩,在学校受伤被送我这来的,当时送来的时候精神有点问题,她母亲说她是在学校受了同学欺负,从二楼摔下来,她说的很隐晦,但当时谁都听明白了,这女孩受到了霸凌,来的第二天女孩要跳楼,我刚好那天查房,拉住了她,可惜她求生欲望很低,松开了我的手,不过也因为这一拉,加上楼下车棚的缓冲,她捡回一条命,但是她身体出了很严重问题,一辈子坐上轮椅,内脏也出问题,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父母借遍了亲戚,也不够,而我因为这件事右手受伤,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从医院出去,进入高校改做学术,说实话那时候我很后悔……”
顾韵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每次过节过年,周致和去的那个不属于她上班回家路途中的任意一点的老旧握手楼,是当年这个女孩的家。
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张开双臂抱了抱她。
“就是因为不是医闹,我救了一个女孩的命,所以我才觉得有一点安慰,只不过再做不了医生,但是这些年我看着他们家庭因为这件事而奔波……看到他们的笑容一点点在脸上消失,我不知道当初自己奋斗了十几年终于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却因为这个举动再也做不了医生,到底值不值得,现在女孩还是去世了,只不过三年而已,三年把一个家庭拖垮,最后到头来结果不还是一样……所以我经常问自己,也想问问她,到底值不值得。”
周致和看向前方的墓碑,推开了顾韵林。
顾韵林难得正经一次,“没有值不值得,你去问问她的家人,他们是怎么想,亲近的人只要多活一天,都是对他们莫大的安慰,我在医院见过太多太多像你这样想法的人,也见过重病病人跟亲人团聚时的样子,我想最后的时光也许未必是短暂而痛苦的。”
“你是这么想的?”
“当然,我一直是个乐天派,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
“所以可以多了解了解我吗。”顾韵林说:“你知不知道我很仰慕你啊,从小你就比别人聪明,我没见到你以前我以为自己已经特别聪明特别厉害了,结果直到你进入学校,每年都是第一,后来高中,和我同班,我们坐过同桌,就两个月,你又跳级了,你简直就是神级别的人物,你知不知道你很让人嫉妒。”
“那你呢。”
“我当然不会嫉妒,我想说的是不管以往如何,我们总要面对新的开始不是吗,这几年我见你一直没怎么笑过,虽然你以前也总板着一张脸,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的内心和以前不一样的,那时候你在医院,比起现在大概要开心的多,但其实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正如我刚才说的,我这些年的所见所闻,也许他们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痛苦,一年也好,三年也好,其实很长,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不是吗?”
周致和看着墓碑上那张灿烂笑容的脸,女孩的笑仿佛冲散了所有的阴霾。
周致和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需要时间来好好想一想……”
顾韵林笑了,拉住她的手,“所以,现在打算下山去吗,在车上我给你带来了一束金花茶,预祝新生,明天将会是崭新的一天。”
****
晚上的时候吴雯欣从外面回来了,那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九点一刻。
黎聿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下楼吃了个饭,上来后本打算睡个午觉,刚好卓总给她发了工作任务,没办法,任命的拿出电脑,做苦力做到现在。
吴雯欣说:“真对不起阿声,本来打算今天帮你搬家的,结果家里临时有事情耽搁了。”
黎聿声笑笑:“我正好也有工作。”
“周末卓总他们还不放过你?”
“还好,现在已经做完了。”
吴雯欣眼睛亮了亮,“要不要出去玩,我朋友今天有个聚会,反正你也没事一起过去呗?”
黎聿声说:“都是你朋友,我去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他们也都带朋友来,酒吧一个小Patry,人越多越热闹。”
黎聿声推脱不掉,和吴雯欣一块去酒吧。
酒吧在郊区半山,车开过来的时候,黎聿声才意识到这地方离周家老宅很近,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正想着,吴雯欣说:“这家酒吧是我朋友新开的,氛围很不错,当时装修的时候还特地让我参考,你进来玩玩也会喜欢上的。”
黎聿声点头,“不过以前我记得这带好像没什么店铺,这些年倒是变了不少。”
“你以前经常来这吗?”吴雯欣并不知道黎聿声的童年就是在这一带度过的,她有些疑惑的问她。
黎聿声笑笑说:“以前我在这住。”
“在这?”吴雯欣记得没错这一带是茗城有名的富人区,很多企业家都喜欢吧别墅选在这,美名其曰清净。
黎聿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并不喜欢跟人说起自己的隐私,这些很个人的东西,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记忆。
酒吧聚会到很晚,黎聿声对于这些活动,没有很感兴趣,周围男男女女碰杯,又玩起叼纸牌的游戏,她融入不进去,在旁边坐着吃果盘。
吴雯欣到了酒吧才想起来,黎聿声说她酒量不好,也没让她多喝。
晚上活动结束的玩了。
吴雯欣提议,“要不住附近酒店吧,回去的话时间确实是太晚了,而且我们都喝了酒。”
黎聿声没什么意见。
第二天早上,黎聿声起的很早,隔壁房间吴雯欣应该还没起来,黎聿声只好一个人先出去转转,等她酒醒了,两人再一起回市区。
冬季,这一带安静的很,只剩下枯树上的鸟叫声,以及鸟飞走拍打翅膀的声音。
黎聿声对这一带的路段十分熟悉,顺着大路往下走。
不知不觉竟然来到周家老宅附近,黎聿声抿了抿唇,看着老宅门口,她鬼使神差的走进去,看到院子里那棵香樟树上面周纾和给她刻的身高。
一时间有些感慨。
吴姨出来扔垃圾,看到她有些惊讶,“黎小姐,你回来了呀。”
黎聿声笑了一下。
“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做早饭。”
“吴姨。”黎聿声叫住她,“不用忙了,我就是和朋友来附近玩,正好路过。”
“那也进来吃个早饭再回去,这离市区远呢。”吴姨拉过黎聿声,把她带进屋里,边走边说:“最近家里都冷清了,老也没人来,就剩下我们这些老人,大小姐,二小姐,她们都搬外面去住了,不过也是,这是郊区,工作什么的交通也不方便。”
黎聿声和吴姨寒暄了几句,她没留下吃饭,只说想自己在院子里转一转。
吴姨也没再坚持。
黎聿声出了房子,在院子里转,仰头刚好看到阳光照进别墅的阁楼,她还记得跨年夜那天她和周纾和在这亲吻,烟花的亮光照着两人侧脸,那天她觉得周纾和真美。
又逛到后院,后院的玻璃花房依旧在它原来的位置,不过已经破败了。
她推开门,生锈的门框发出吱呀一声,门的底端沾着泥土和杂草,只推开一半就被卡主了。
眼睛朝里望望,只有些破碎的花盆,这些年老宅没人来,这间花房也就逐渐没人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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