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被玄月尽收眼底。她眸色微动,痴痴地笑:“呀,你的脉象可不对劲呀,殿下好生气的感觉呢。”
长公主不理她。
玄月放开一只手,她撑起身子,鼻尖几乎挨到长公主脸上,笑吟吟地:“殿下,别说谎呀,你是被气糊涂啦?哎,不就靠靠你的腿么,你怎么要逼我杀了你呢?”
长公主依旧不语。
玄月眼珠一转,嘻嘻笑道:“你亲了她?那你说说是我好亲,还是她好亲?抱她,又是什么感觉?”
说着,她转头拉住扶瑛:“玲珑你可别走呀,等会我要试试看,看她说得跟我试到的是不是一样,说错了,我要罚她的。”
“……阿月,你别闹了。”扶瑛听见‘罚’字眼皮一跳,“殿下身子不好,不能受气。”
“哦?这样说来,她怎样骗我都无所谓咯?我都活该受着咯?”
玄月歪着头,半是认真:“玲珑,你不公平。”
“若身子弱能让你这样偏袒,我现在就去吃让我快死的药,你是不是能对我比她好?”
殿下本就误会她们二人……有了不寻常的关系,偏偏玄月还撒娇。
扶瑛有些头疼:“你——”
“是,你快去吃。”长公主冷笑。若这人真能被她自己的药吃死,她今日都能多吃两口饭。
“我又不想吃了,我喂给你吃,让你死得快点,让玲珑给你风光大葬。”玄月自认挺开明,脑袋一转,又转到长公主面前来,她笑得可爱,“这我是不会有意见的。”
“难说。”长公主,“满嘴谎言,反复无常。”
“就葬在我门口吧,这样我一下楼就可以踩到你啦!”继续长公主死掉的话题,玄月翘着唇角,兴奋道,“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长公主仍是那个不悲不喜眼神略带讥讽的样子:“……你也配?”
“那你想葬在哪嘛?蛇窟怎样?我看你挺讨它们喜欢的,让它们在你身上爬来爬去也好呀~”
“……”
扶瑛默默想,若真有那一天,长公主一定是葬入皇陵。别的地方哪能葬她呢?哪里都是不合适。
只是皇帝让长公主拖着病体走这么远,到时怎样还真不好说,长公主会受委屈吗?那时又有谁能帮她呢?
应苍山倒是离皇城不算远,至少比锦南近多了。
“!”
玄月握住扶瑛的手不知何时放开了,此刻两手一左一右撑在长公主身侧,又圆又大的眸逼近,占据眼白二分之一的异色瞳仁似是锁定了长公主,在她淡漠好看的眉眼、唇瓣上不断游移,像是在挑哪里咬下第一口肉比较痛快。
长公主的确很嫌她,后背轻轻贴到窗沿,退无可退了。
她也实在不想理会几乎爬到她身上来的某人,回话两三个字,或是直接不理。
但身上这人恶劣就恶劣在她不回话她就当着小剑客的面碰她。
“……!”
这人闷哼一声,抓住小祭司落在她侧腰敏感点的手,面色难看,她咬着牙,话被逼成气音,只有离得极近的彼此能听清:“你要在她面前?!”
“我还以为你真不在意呢~”身上人像狗一样用鼻子在她颈侧嗅来嗅去,“你不是都告诉她了么?那我还顾忌什么?”
“哎呀,倒是殿下您是该顾忌顾忌,让尊敬您的玲珑看见您衣衫不整躺在我身下的模样,皇家颜面是一丝不剩了哈。”
玄月这分明笃定长公主刚刚那几句话全是说谎。
在扶瑛面前故意与长公主亲密,也极有可能是为让扶瑛放下戒心——比如玄月在意的是殿下,她不必担心自己,之类。
站在旁边的扶瑛再尴尬不过。
猝不及防看见两位友人现场……长公主搭在阿月左肩上的手不知是推拒还是别的什么,往往在扶瑛回忆起长公主那日说的话、想上前分开二人时,其中一人就会发出令她头皮发麻的喘息,逼停她的动作。
她不能直视殿下仰起头露出的脖颈,扶瑛虽分辨不清上面残存的印子是什么,但看阿月娴熟地吻上去、看殿下果然用力阖上眼,她两颊发烫。
她并不知道在她转开脸避嫌时,长公主湿着的眼睫颤抖分开,眸光含带怨毒地刺过去。
“下回记住,别自讨苦吃扯上玲珑。”小祭司玩够了,笑嘻嘻在这人耳边低语,“否则不止在她面前,我就是绑你回皇宫,让你那些仇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也是可能的。”
-
玄月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会这个一会那个,转眼又说起祭祀的事,她要长公主去观礼。
“玲珑你不许去哦,那地方阴气重,别冲坏了你。”
“……”扶瑛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干涩,“殿下身子不好,她……”
玄月笑出小白牙:“你再一口一个殿下,我就把她的手拧下来当饲料。”
被她抓着手把玩的长公主疲倦靠在她肩头,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
然而在几秒后,慢而沙哑的嗓音道:“我的手若这么好拧,在皇城就掉了千百回了,轮得到你。”
“啊,你是想让我试试咯?”玄月眼珠轻动,“玲珑你听到啦,这可不是我逼她的哦。”
说着真要用力,扶瑛一个激灵上前去将长公主的手‘夺’回来:“别伤到殿……她。”
玄月不笑了,她盯着扶瑛紧紧护住的那只手。她姿态随意,身上银铃铛总会随她动作发出大大小小的脆响。她一停,屋内骤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靠着木窗,风也能从外吹进来吹动她发上其他银饰发出声音,但怪得很——
她不笑之后,连风也不敢吹了。
小黑蛇不知何时爬到窗外,只露出一点没收好的黑尾巴。
整个应苍山仿佛都受她心情影响。
扶瑛感受到四周无声袭来的冷意,对上阿月没有情绪的眸子,不自觉后退一步,连带怀中护着的手也扯了下。
长公主睁开眼,不耐地看向二人。
下一秒,她抽回自己的手,坐正身体,一言不发下榻穿鞋。
“……去哪儿?”
衣袖被拽住。
“房间留给你们,有话说有事做随意。”长公主头也不回,“重新给我收拾间房出来。”
扶瑛:“!”
扶瑛:“不,不是,我们不……”
“犯不上跟我解释。”长公主挥开玄月又黏上来的手,厌烦道,“你不管管她?”
“对呀,玲珑你管管我嘛,别老看着你的殿下。”
玄月跪坐起身,双手搂抱着这人的腰不放手,脸紧紧贴着这人后背:“咱们在她房里玩什么呢?嘻嘻,就不给她换房间,就让她睡我躺过的。”
玄月当然不只满足于抱着,她腰一用力、往后一倒,毫无反抗之力的长公主又被拽回榻中。
“……”被戏弄多次的长公主忍无可忍,避开身后这人不知羞耻又亲上来的唇,“你是不是有病?!”
“是呀,你被我咬了那么多下,你也有病。”
这人实在不堪其扰,屈辱看向愣怔的小剑客,唤她真实姓名:“……扶瑛!”
扶瑛回神,手忙脚乱上前来拽玄月的手,伴随玄月甜甜腻腻的‘哎呀你抓痛我啦’‘你就只舍得对我这么狠’‘哼你再拉我我真生气啦’……这些。
-
扶瑛扶住气到站不太稳的长公主,替她顺着气。
心情极好的小祭司盘腿坐在长公主躺过的榻上,身上银饰时不时被风吹得作响。
“……你们的祭祀,我去做什么。”长公主冷冷抬眸,“不怕我生乱?”
玄月意味不明地哼笑几声,漫不经心说:
“你是祭品呀。”
第145章
扶瑛瞳孔地震。
她初来乍到, 根本不知应苍山的祭祀居然还要活人献祭??
在她印象里,涉及此类祭品是邪.教魔教,杀光烧尽也不为过。
看着玄月轻描淡写主宰一个人的死亡, 毫无意义地献给杜撰幻想出来的邪门歪道……扶瑛后背发凉,下意识摸向剑柄。
南族人多势众, 她怕不能全须全尾带殿下离开。
“祭我?”长公主却是笑了,“好啊……祭我。”
扶瑛:“!”
不待她僵着脖子转过去看殿下表情, 又听殿下问:“你们这的祭品可有其他要求?”
“嗯?”玄月亦是眨着眼睛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此时倒是耐心了, 温柔到诡异:“祭祀前保证祭品干净,不被人碰。”
“……”
“了却祭品心愿,免得死后化作恶鬼找主持祭祀的刽子手, 也就是祭司算账。”
“……”
“什么都没有?”长公主抬袖掩唇, 咳了几声,“你这祭祀是正经祭祀么?别为了杀我, 兴师动众。”
“……”
说到这, 长公主还给人出主意:“我很好死的, 今天不给我饭吃,明天我就没气了。”
“你!”
眼见玄月起身,扶瑛一个没控制住, 不小心抽出一截剑。
剑身与剑鞘摩挲声刺耳极了, 玄月直勾勾瞪向扶瑛的手,黑白分明的眸中透出丝丝哀怨。
扶瑛抽出剑也不后悔, 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长公主一边笑一边咳,拂开扶瑛扶着自己的手:“我说过, 你们的事自己解决。我现在是祭品,至少让我活到祭祀开始前?”
“令我动气也会让我死的, 剑气不小心伤到我也会让我死的……你们两个随便干点什么我都可能死,此地真是不宜久留啊。”
这些话不像是从殿下嘴里说出来的,那样鲜活,那样……狡黠。
殿下的病与殿下的身份似两条罪恶镣铐,一前一后管束着殿下一言一行,使她笑起来眉眼依旧冷,野心永无止境。
恍惚间,扶瑛甚至有种错觉:来到应苍山并不是有谁强迫,而是殿下自愿。目的是为了成为祭品。
……荒谬的错觉。
银铃轻响,扶瑛警惕看过去,剑横在玄月面前,不准她起身:“别动!”
“殿下说得对,你我都要离她远些。”
后半句说得走心,因此显得萎靡。她眼神黯淡,将半句深深刻入了心中。
“……你又不是她的护卫又不是她的奴婢,你听她的话干嘛?!”
玄月眼眶都气红了,她不管不顾要去握住剑身,任由心上人刺过来的痛苦炸成血花溅两人一身。
察觉那人头也不回走了,扶瑛怅然收剑,没想到小祭司要在此时发疯,扑过来非死剑上不可的架势。
挣扎间,扶瑛只觉眼前一花,居然被瞳仁轻微变色的小祭司摁到了床上!
她的剑划伤了小祭司侧脸,留下一道浅浅血痕——细密的痛令小祭司隐隐失控,将身下人当做叼进嘴里的猎物可以肆意玩.弄。
但扶瑛不是长公主,她不会被一只手摁得挣脱不得,她力气比玄月大多了。
木床不堪重负发出暧昧的‘吱呀’声,听得小祭司瞳色彻底变了,手也不再朝着剑尖去,而是试图去碰扶瑛身体。
落在侧脸的手指让扶瑛头皮发麻,她咬牙:“你再不住手我砍你了。”
“砍啊~”小祭司双眼微眯,“反正你家殿下不舍得这么对你,是吧?”
她以为小剑客会羞得破口大骂——却没料到小剑客面色有一瞬间很明显的不自然,竟不敢与她对视!
门边似有人影闪过,留下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
这声似有若无的笑令所有猜疑都有了证据。
小祭司眼神阴鸷,死死盯着小剑客:“怎么,她还真对你做了什么啊?”
“……没。”
“是‘那日’?她刚刚说得全是真的?你真要跟她跑?”
扶瑛只觉这问题莫名其妙。玄月说的‘跑’更接近于‘逃’,但有什么可逃?她又不是囚犯,放风还得经过狱卒允许。
“不回答?为什么不回答?嗯?”
…
长公主顶着众人异样眼光在外闲逛。
她找了两个摘果子的小丫头问祭坛在哪,小丫头刚要答话,就被一旁的长辈捂住嘴。
长公主被人瞪了两眼,不在意地扯了下嘴角,噙着那抹似讥似讽的笑走远。
主系统:‘男主景淮找到木楼去了,场面一度非常混乱,您可能会感兴趣。’
楚纤:‘山下迷雾阵,景淮会解?’
主系统:‘不止如此,玄月还给了他等同祭司身份的木牌。所以族人见到他都会给他带路,一路畅通无阻。’
楚纤:‘多谢告知。’
几日前,她给景淮寄去了一封信和一枚玉佩。
信中说明扶瑛被南族人强留在应苍山,附上的玉佩却是长公主的。
玉佩在下轿时磕破了两个角,又沾了长公主吐的血,先前温润漂亮的光泽不再,透出命运多舛的苍凉。
景淮认得这枚玉佩,太后在长公主生辰时赐给她的,有一整套玉饰。
他会为扶瑛担忧,然而这并不足以让他放下手中政事亲自前来,但长公主的生死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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