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川扯了扯被自己坐皱的衣角,屁股离开椅子,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自己去方便一下,就被前面的动静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下面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嘴里想说先走的话也被咽了下去。
……现在好像不是特别合适了。
那边张江和徐阳的战火一下子就被挑起来了。
徐阳看见这番景象,似乎不敢置信自己的灵力就这样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他涨红着脸,攥紧了拳头,轻呵一声:“要不我们下去打一场,看看到底谁胜谁负?”
对于这种颇有些小孩子气的挑战,张江并不想理睬,况且越来越多的人都注意到了看台,他不能给摘星楼惹出麻烦来:“我的修为敌不过你,这一局我便甘拜下风。”
徐阳一听这话,咬紧牙关,更生气了。
张江这是明晃晃瞧不起他,认为自己连跟他打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吗?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准备继续跟张江在看台开打。
什么宗门名誉,什么看台安全,他直接一股脑抛在脑后,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和张江打一顿,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徐公子,现在是下面全是宗门,你这样闹着也不好看。不如你们先坐下,等之后你们再单独打一场。”一道清冷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徐阳抬头一看,是坐在旁边的白栀在说话。
现在白栀成为药宗的宗主,还继承了前宗主的所有灵力。
她的话对于两位尚在小辈的弟子们来说,绝对的要听的。
徐阳不甘心地看了张江一眼,还是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坐下来了。
看台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倒是让下面的那些观看比赛的修士抓耳挠腮的,不知道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打起来?然后在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又突然不打。
但是白栀来了宗门大比,还是让许多修士都有些惊讶的。
“诶,话说,药宗现在是被万极殿屠杀殆尽,现在还在重建当中,无人可以代替出战。她居然还是来了?”下面挤着密密麻麻的修士,不仅仅有宗门的,也有许多散修在其中。
他们当中大多数男修士都看不起白栀。认为她一介女流,怎能担起启明城驻城宗门宗主的位置?若是让异兽攻破了城,那才是怎么后悔都来不及。
于是就有人在队伍里愤愤不平地说:“女子断会优柔寡断,遇事不决。这种人怎么能够担此大任?”
“就是,别最后启明城被攻破了,哭唧唧来找其他宗门求救才好。”
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鄙夷和不信任。
“你们说这女子怎能坐上这么重要的位置?要是让我来的话,我肯定能比他做的更好。”说这话的,恰恰是刚巧被挤出看台位置之列的一个散修。
这散修块头大,修为也不低,性格也是恃才傲物。他一直把自己的修为视为自己的荣耀。
原本以为这次药宗覆灭,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排进玄天境的前十之列,未曾想药宗宗主居然把自己的修为全部传给了她的女儿。
那散修列在队伍中央,双手环抱,眼里的鄙夷都快要溢出来:“不是我说,若是我继承了这般修为,哪才能到她现在的境界?娇滴滴的小姐就应该待在家里别出来。”
其他站在他旁边的散修听了这话,都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来。
人家的修为想传给谁就传给谁,这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干什么?
也有人好言相劝道:“这位道长,还是需要谨言慎行啊。”
那人嗤笑,很明显没有把他周围任何修士放在眼里:“在这里需要什么谨言慎行?还是说你们会把我怎么样?就凭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这下连好言规劝他的修士也没有了。
现在谁如果去规劝他,那纯属自身惹上一身骚。
这还在他们那一块儿区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看台上的那些行为都是何其之高的,怎么可能听不出下面闹哄哄一片是在说些什么。
有些人不予理睬,认为和自己没关系,开始高高挂起。
有些人则是跟下面那个出言不逊的修士是一样的想法。
对于成名已久的他们来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年龄比他们的零头还要小。怎么能够担当这种大任,还能跟他们平起平坐呢?
还有一些人,就是站在白栀这边了。
比如温颂川和宋庭。
女子又如何?他们宗门里的一些女修士还比男子更为努力,天赋也更高,最主要的是更能忍痛,也更能吃苦。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是一般人能够坚持的下来。
受伤咬咬牙扛过去,之后继续去训练,也不是所有人能够承受得来的。
其实按最终的结果来看,女修士进入内门弟子的占比,是比男修士要稍微多出来一点的。
但是男子的力气大,身量也大,也算是占尽了优势,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对于下面修士的那番言论,温颂川几乎是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说得也太不公正了些。”
下面闹哄哄的场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温颂川居然会帮白栀说话。
那个被温颂川用话堵回去的修士,脸上一青一白的。但没想到这种大人物居然会为了一个这种女人来当面斥责他。
“长老,我……”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边看过,那个修士现在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温颂川脸色异常严肃,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启明城沦陷在异兽爪牙下的时候,你们可否有人去相助过?在百姓们被屠杀殆尽的时候,你们可否有人去以身殉道保护过?启明城最后流血漂橹的血腥场景,你们可否有人亲眼看见过?”
下面一片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说话。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过,就在这里开始耍自己的嘴皮子,什么修为高,什么做贡献,你们可否真正去一线的战场看见过?要是没有,那修为再高有什么用?不过只是一堆花架子罢了。”
“人家可是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过她所在的那座城市,所以下面的某些人,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有时候说别人,要先想想自己到底做过什么。”
这一番确实把温颂川给气到了。
没有去过启明城的人,是不会懂那种,深深的自责和无力感。
那么多人全在一夕之间全部死去,修为再高有什么用,能够把他们全部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吗?
温颂川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宋庭看见温颂川给气得不轻,也跟着他的后面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还看着那个大放厥词的修士一眼,冷哼一声。
意思就是他跟他的道侣站在同一战线上。
看台上最大的两个大佬都走了,余下看台上的其他人都有点坐立难安。
所以这到底是坐着呢,还是跟着一起走呢?
台下的人更是惶恐不安。
两个大佬都走了,所以他们这个比武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都是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器宗宗主夏侯修拍板,毕竟是东道主,就这样把大家晾在这里不是很好。
“一切照常,我去看看那两位。”夏侯修站起来主持大局,然后跟着他们的方向就准备走过去看看。
沉默许久的白栀站起身来:“我去吧,夏宗主就在这里主持一下。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没有主心骨那可是两眼一抹黑。”
既然白栀都这么说了,那夏侯修也继续坐着了:“……好,白宗主辛苦。”
白栀摇摇头,照着温颂川宋庭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36章
温颂川想走的心是真的。他才不想假惺惺地与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在一起。
若不是为了这创世镜,他甚至都不想来器宗这个什么宗门大比。
他与宋庭在启明城奋战这么多日,宋庭早在进入结界之时就朝各宗门发出去了求救的信息。不说离得最远的,就说最近的宗门,也没见立马就来支援。
这就暂且不提,权当他们为了自己的宗门在权衡利弊吧。之后启明城的重建工作,可没见多少宗门过来帮忙的。
越小的宗门,就越默不作声。
既然都这样了,那还指望他们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
温颂川走出了人声鼎沸的练武场,因为生着气,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要去哪里,只能在器宗里乱窜。这里都是差不多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连坐标位置都跟一比一复刻的一样。
一般的宗门不会把这种布局搞成一模一样的,至少不能完全复刻,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和闪光点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看着自己穿过的一个又一个的回廊,但是眼前的路也如出一辙,心里还是有一些奇怪的异样。
真是有些奇怪了。
但是毕竟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想法,要是其他宗主们都喜欢这种风格,他也不好说什么。突然,温颂川走着走着,顿住了脚步。
他环顾四周,眯了眯眼。
嘶,他现在是出来了?!
那正好啊,转道偷偷去锻造楼。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他的眼珠左右转了转,脸上喜滋滋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又顿住了。
这里看着都一模一样,他也不认识路啊。
所以到底怎么走?
后面跟着急促的脚步声,温颂川心下一紧,手心渗出了些许薄汗。若是其他人在这里发现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借口难找,那他肯定要借坡下驴跟着一起回去练武场,那就很难再脱身了。
他迅速转头往后一看,最先看到的是熟悉的颜色,熟悉的衣角。目光再往上移动,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来的人不是别人,是宋庭。看见来人是宋庭,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全身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还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
温颂川放松下来之后,才想起来宋庭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你走这么快干嘛?有什么急事吗?”
这里可是器宗的一个很偏僻的角落了。如果是他平时来走,都走不到这个小犄角旮旯里面。
宋庭走到温颂川身边,一手叉腰,微微喘着气,额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水:“这不是看你走了吗,怕你迷路,所以跟着你过来了。还在生气吗?”
前面没什么问题,到后面一句,温颂川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起来,他也这么问了出来:“……我生不生气,关……你什么事情?”甚至语调最后还带着迟疑。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宋庭问得愣了一下。
对啊,他生气关自己什么事情?至于马上就追出来吗?
气氛开始凝滞起来。空气当中的微小分子似乎化成实体,在面前里流动。
两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些许尴尬。
温颂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正在暗自懊恼着。他想来就来,去多问那么一嘴干啥?现在好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宋庭揪着衣角,缓缓收紧了手掌,把衣角牢牢握在手里,此时正在绞尽脑汁想理由,怎么跟着温颂川一起出来而不是特别突兀。
“那个……”
“我……”
沉默良久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说。”
两人的声音又重叠在了一起。
好的,气氛更尴尬了。
宋庭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我就是看着你出来了,想看看跟着你一起出来找你的创世镜来着。”
温颂川听到了意料之中都答案,但是心里莫名有一点异样。就像是鼓鼓的心脏被戳了一个小洞,原本溢满的气就从那个小洞汩汩往外冒,心脏就开始变得干瘪起来。
“嗯,好,那我们就先去吧。”温颂川重新舒展眉眼,但眉间那一刻朱砂痣却开始皱皱巴巴。
主人的心情可能不是特别美好。
“嗯,我看器宗的锻造楼就在不远的地方,我们去吧。”
于是温颂川就看着宋庭举起手指,随便往那边一模一样的高塔。
……这真的能看得清楚是哪座塔吗?
但是他们把这些塔建的一模一样,真的不是防止有人会突然闯进去吗?
带着这个疑惑,温颂川还是跟着宋庭去往了宋庭手指指的方向。
两人走后,白栀从他们身后的粗大树枝走出来,身上淡淡的绿色光芒渐渐消散。
那是她覆盖在身上的灵力,为了隐蔽气息,防止被人发现的。
当然他们刚刚说的话她也已经听到了。
好像是要去器宗锻造楼找创世镜。
他然知道创世镜对器宗意味着什么,因为药宗也有一个传承了千年的菩提树。
这是他们宗门的至宝,是看也不能看,摸也不能摸的。
白栀扫了扫衣袖,两手揣起来,垂下眼,施施然走回了练武场的看台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个看台上的人都向她望了过来。
夏侯修左看看,右看看,都没人开口,好像大家因为刚才温颂川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吓人,现在都保持了缄默。于是他只能挠了挠自己的头,问道:“白宗主,你过去看到两位了吗?他们在干什么啊?”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到底是不是在真的生气。
徐阳和张江也看了过来。
徐阳兴许在白栀离开的这段时间已经被其他人教训过了,知道自己惹了不小的祸事出来。
现在正垂着头,心虚得不得了。
张江挺直的脊背也有微微的颤抖。
若不是他们俩在看台上面大打出手,其他人也不会注意到看台上面的人。那白宗主也不会被攻讦到如此地步。
那温长老也不会气得拂袖而去。
喔,好像宋宗主也跟着一起走了。
那说去说来还是他们的错。
“喔,没什么,温长老回了自己的院子,宋宗主也跟着进去了。看着似乎也蛮生气的,我就没有进去。”白栀抬起眼,淡淡开口。
听到白栀这么冷淡的声音,明显是不想多说,其他人也不好开口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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