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没有一点心虚,“我向来鼓励不择手段。”
电话的最后,他给戚子栎下了最后通牒:
“记住我说的话,我从不开玩笑。”
电话挂断,戚容将唇边的细烟拿下来,抬眼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戚容唇角一勾就笑了出来,心情染上了一点香草和薄荷味,飘然得像回到了夏季傍晚。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拇指拨弄着玩,一下一下地,火苗升起又熄灭,咔哒声像秒表,并不急促地敲在人心上。
戚容在心里算着魏弋的脚步,在数到80s时,垂下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球鞋。
来人气息不稳,嗓音低沉又沙哑,还透着一些孩子气的得逞愉悦:
“……找到你了。”
第30章
气氛有些沉默,就这么对视了几秒,谁也没有先开口。
魏弋本以为戚容看见他,又会满嘴跑火车或是不着边际地调侃他几句,事实上,戚容只是看着他笑了下。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但魏弋不得不承认,戚容笑起来很漂亮。
那是一种无关性别的美。
因为这种客观的美,就莫名带上了些蛊惑人心的错觉。
好像对方是那种会将你骗得连渣都不剩的人。
而戚容恰好看起来也很像。
魏弋又出神了,思绪开始不着边际地发散,想着一些与眼前情形并不相符的事。
直到递到他面前的一只手打断了他的思绪,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魏弋即刻明白了戚容的意思,但他有些窘迫地摸了摸后脑的头发,没接:“我不会。”
戚容颇为意外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夹着烟的手冲他招了下,示意他坐过来。
魏弋坐下了,还没坐稳,戚容就突然凑近过来,不由分说地将那根烟塞进了他唇间。
“……唔。”
微凉的手指在他下巴处一触即分,魏弋愣了下,眼珠迟钝地转过去,过了好一会才聚焦到身旁的青年。
戚容没看他,垂眼从烟盒里重新抽出一根,姿态娴熟地抵在唇边夹住,摸出打火机,手指一滑,拨开了盒盖。
而后,他又侧身向魏弋靠近,在他尚未反应过来,将纯白香烟底端和他的碰在一起。
“真没抽过?”
青年的嗓音含糊,低低哑哑的,像含了捧清凉的溪水。
魏弋感觉自己耳朵发烫,呼吸滞了下,他全身僵硬着,亮起的火苗近距离下,在他浅淡的瞳仁中摇曳着。
微微抬起眼,他看到了戚容微颤的眼睫,火光下根根分明地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浓密又纤长。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戚容。
许久不曾有过的不自在又悄然冒头,魏弋想移开眼,却又在这时看到戚容动了下,含着未点燃的烟头碰了碰他的。
有一根烟并未被点燃。
两人额头近得快要相抵。
魏弋喉结不可控地滚了滚,发出一点明显的吞咽声,这声响惹得戚容终于抬眼看他。
他下意识想找补,于是捡起了反方还没完的话题:“……没有。”
吸了口清爽的烟雾,戚容终于收回挡火的手,退开一步,仰头吐出眼圈。
“真意外,我以为在你们那边高中生都抽这个。”
魏弋将唇边的烟拿下来,夹在指尖,凑近闻了闻,只闻到了一点很浓的薄荷味,“差不多,只不过我母亲不允许我太早接触这个,在家里她管得严时,父亲也不能抽。”
戚容笑了声,没什么意味,这是他敷衍时的惯用回答。
挂断电话后,他在心里想,如果魏弋真的找到了他,那他就原谅他。
这场幼稚的提议,魏弋的确赢了。
可是他却又开心不起来,反而更加烦了,连尼古丁也不能抚平他的躁郁。
在他想捏爆爆珠,再吸一口时,指尖的烟被魏弋拿走了,连带着他手上没动过的那根一起扔到脚下捻灭了,语气认真:“别抽了,对身体不好,还会成瘾。”
戚容觉得魏弋又在说蠢话了,这些他当然知道,只是他心情不好,只有这些东西能让他心情稍微好一点。
不过他没再纠结魏弋灭了他烟的事,转而问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但一提起这事,魏弋却支支吾吾地,很笨拙地想把这个话题揭过去,“我给你讲故事吧,你说你不记得了,在孤儿院时我第一次见你……”
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戚容打了。
魏弋起初懵了下,直到魏弋又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时,他才被打醒了。
他有些懵懂又有些委屈,摸了摸自己被打的手臂,有些可怜地问:“干嘛打我?”
戚容看着他面无表情,还想再打一拳,手就被魏弋握住了,他垂下眼,形状漂亮的眼睛也耷拉下来,“好了好了,你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戚容不想说话,想抽回自己的手,抽了几下都没抽动,于是又忍着火气踢了魏弋几下魏弋没再叫疼,由着他发泄。
好在天色黯淡,没人在意休息凳上两人怪异的纠缠。
张牙舞爪的戚容就像一只初生尖牙和利爪的小猫,看起来很凶,连打人都没什么力道,其实一点也不痛。
魏弋反而觉得可爱,这时候的戚容可比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戚容有烟火气多了,起码这时候,他变得触手可及了。
那是一种能让人感受到时间流逝的生命力,属于年轻人的生命状态。
魏弋看他得出神,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戚容被他攥得痛了,便更加用力地去踢他,到最后,他两条腿都落在了魏弋的大腿上,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两人以一个很滑稽很不体面的姿势僵持住了。
四目相对了几秒,戚容终于单方面宣布结束这场闹剧:“你把我弄痛了,松手。”
魏弋听话地松开了手,静静看了整理仪容仪表的戚容几秒,突然笑了。
他笑得停不下来,戚容转头看他,像在看一个傻子,“你笑什么?”
他不明这有什么好笑的,两个成年人幼稚地打成一团。
好吧,确实是挺好笑的。
魏弋笑着摆了摆手,笑弯腰,将额头抵在手背上好一会,才缓过笑意开口说话:“是魏总助,他告诉我,这附近有一个大型购物广场。”
戚容整理衣领的手一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上一个问题。
“我猜,你大概会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而这个点,酒吧和其他娱乐场所大概还没开门,所以……我就来碰碰运气。”
魏弋耸了耸肩,唇边含笑,看着钳在高楼大厦边的一缕残阳笑说:“我运气一直挺好。”
他语气似有深意,说完就转头去直视戚容的双眼。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彻底隐藏在云层后,天色昏暗黯淡,路灯一点点地笼罩下来。
这个距离,两人可以将彼此的表情看得很清楚,戚容目光在魏弋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容上扫过,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不管过了多久,他还是受不了魏弋用那样炽热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他。
像许诺了一整个世界给他,无声又盛大。
而他其实什么都没说。
一切不过是贫瘠者的自我幻想,充斥着悲哀的渴求与不可弥补的缺失。
有时候,戚容很想捂住魏弋的眼睛,可他知道,即使捂住了,魏弋还有一颗热烈跳动的心脏。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他最讨厌的气息,热烈,阳光,阳光磊落,像太阳一样照耀着所有人,好想他生来就该如此。
戚容突然在心里泄了气,尽管他再如何劝说自己去讨厌魏弋,可那些小说剧情中的事,魏弋的确没做过。
或许只是眼前这个人没有做过。
那些尚未发生在他身上的苦难怨不到一个毫不知情的人身上。
他能有机会改变这一切的。
静默良久,戚容先移开双眼,他朝魏弋伸出手,将自己的糖要了回来。
当果味重新填满口腔时,他转着糖盒,含糊地开口了:“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魏弋愣了下,又听戚容补充了句:
“孤儿院的事免谈。”
他才不想听魏弋和白月光如何相遇又如何玩耍,和魏弋有那些美好回忆的人又不是他。
搓了搓手臂,戚容低头看了眼自己只穿了件高领毛衣的上半身,突然有些后悔让魏弋讲故事了。
都快要冻死了,还在这听什么故事。
他脑子或许是被冻坏了。
没等他心情不爽,要反悔离开,肩上突然多了件外套。
魏弋将自己身上的工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看着他又问了句:“还冷吗?”
戚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外套,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角,“好丑,和我今天这身一点不搭。”
可话是这样说,手上却没松,反而将他的外套裹得更紧了。
魏弋已经见怪不怪,和戚容相处,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应对戚容的口是心非。
他出来得太急,又一门心思地去猜想戚容的生气原因,忘了带戚容的风衣出来,本来想直接带戚容回去的,可戚容却又主动提起了他先前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说的事。
魏弋也不太会讲故事,更不知从何说起,他在记忆中搜寻着,找出以前在M国上学发生的一些趣事说给戚容听。
他说他和几个朋友去X西兰岛,在特卡波湖边扎营露营,钓鱼时钓上来一条保护动物,几个半大小子就吃还是不吃争执不休,又说起特卡波湖的星空很漂亮,湖边景色也很美,只是遗憾他们去时是11月,没有赶上看夏季的鲁冰花。
也说他孤身一人去Y国时被一场暴雪困在地铁站,最后无处可去地找了家提供美式香肠和披萨的小酒吧,和一群来自世界各地不同人种的人们彻夜狂欢,只有他没喝几杯,第二日第一个走出酒吧。
最后说起他高中暑假时在O洲的圣莫里茨滑野雪,和朋友喝醉了说要攀登阿尔卑斯山,在温泉酒店过了几天无法无天的日子……
“所以,你最后选了那个波兰妓女吗?”
戚容裹紧了魏弋的外套,在寒风中吸了吸鼻子,稍有兴致地追问了一句。
魏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当即羞赧地红了脸,不知为何有些慌乱地为自己辩解:“没有!怎么会,我和朋友给了他们小费,赶走了他们。”
戚容啊了一声,看样子有些遗憾似的。
顿了顿,他又像是随口一问:“那你喜欢什么?男人?女人?”
戚容是真的有点好奇这个问题,毕竟他主动接近魏弋前,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随着话题展开,这个问题突然掠至心头,他在心里想,如果魏弋喜欢的是女人,往后该如何……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魏弋是一本耽美小说的主角攻。
可事实出乎他的意料,因为魏弋给出了他另一个答案——
“我的性向没问题,只是,不太能接受没有感情基础的□□……”
戚容愣了下,莫大的荒谬感席卷而上。
魏弋居然是直男?
第31章
聊天到此终止,戚容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听魏弋讲那些幽默风趣的旅行见闻。
他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不顾魏弋在身后不明所以的追问,径直拦了一辆路边的出租车。
给了司机地址后,戚容就歪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出神。
他从来没想过魏弋会是个直男,是他先入为主地认为魏弋喜欢男人,到头来是自己闹了场笑话。
戚容是个无性恋,可他也知道同性恋和异性恋的那一套标准,同性恋不碰直男,虽然他并不是同性恋,可他也潜移默化被这套既定规则影响了。
如今剧情有太多地方让他觉得不可控,从一些蛛丝马迹上显露出来,让他开始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他时而觉得魏弋和黎歌之间的确有某种剧情引力作祟,但时而又觉得这一切好像在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比如黎歌的未来规划,再比如魏弋不喜欢男人。
在他所了解到的小说剧情中,黎歌毕业后凭借优秀履历入职了一家外企,未来成为国内声名鹊起的新兴设计师,在建筑设计行业大放异彩,而出国深造这一点也只是略有提及。
很烂俗的狗血桥段,可结局却被设置成了温情的文艺风,戚容在脑子里将这本小说反复看过两三遍,基本记住了大部分的细节。
如果剧情没错,那就一定是有地方出现了问题。
不过这对戚容来说好坏参半,剧情或许会由此向另一个方向趋势发展,但也可能因此变得更糟。
无论哪一种,戚容都讨厌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未来的两天,戚容没有再主动联系魏弋,没有一条信息和电话,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在躲着魏弋。
他一向是迎难而上的人,只是这次事情有点太超出他的预期,在他思考出这一步怎么走之前,两个人最好还是不要见面。
只是魏弋对他的心里想法一无所知,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又是哪里戳到了戚容反复无常的脾气,导致他心里有气,两天不再理他,只是他的消息和电话石沉大海,对面始终无声无息,没有给出任何一点回应。
这让魏弋感到无比挫败,他反复思索着两人闹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思来想去,也只有那句有关自己性取向的话题。
可是,他性取向正常,为什么戚容会不高兴?
……
下午两三点,正是午后阳光正好的时候。
临街的一家不大的咖啡馆内,挤了两三个等着打包咖啡和甜点的年轻人,店内不算安静,但机器运作嗡嗡的声响与满室的咖啡醇香相得益彰。
所有人都在暗中观察着坐在落地窗边的青年。
两个排在队伍末端的女生也不例外,相比于柜台后抽空偷看的店员,还有不停用眼角余光瞥着那边的上班族,两人显然更加大胆,小女生的羞赧一览无余。
原因无他,因为那个青年实在太过漂亮。
漂亮得与这条老街和稍显拥挤的咖啡店格格不入,像是误入了贫民窟的贵公子,从头到脚都在散发着金钱浸润出的贵气。
26/105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