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绸缎庄,珠宝铺,粮铺都遭了殃。
肉市上也有贼人前去作乱,奈何肉摊子前的屠户都不是好惹的,发觉异动直接动了刀子。
待天象恢复时,街市上还跑着抱了绸缎,脖子上挂着璎珞珠串的人。
又有一身是血的偷肉贼……
总之街上乱的不成样子,县府急忙整顿了衙差前去镇压恢复秩序。
衙门里一时间涌满了人前去报案,求断公道的百姓商户都排起了长龙。
县学也提前下了学,嘱咐学生谨言慎行,不可四处胡乱言不好的言论,又教走学的学生家去安抚一番家人。
祁北南倒是一早出门前就与家里人交待了今日天气热,不要远行,尽可能都待在家里头。
一路上回去,匆匆出城的人不少,都是前来县里买卖生意,附近的农户人家,经历了一场动荡,提心吊胆的,都想赶紧家去。
“郎君回了,郎君回来了!”
祁北南到家里,发觉大门紧闭,叩了叩门,屋里的狗叫唤的厉害,引了庄里的人警觉。
须臾,大初和二三才小心的前来开门。
见着他平安回来,都松了口气,连忙往院儿里大声喊了两句,迎着祁北南进去。
刚到晒场上,萧护跟萧元宝也跑着迎了出来。
两厢头一句都是问对方有没有事。
“我们才吃了晌午饭,天气热,正在园子的风口上纳凉,吃了一盏子绿豆水,正说去午歇,天乍的便暗了下来。”
萧元宝道:“大家也不敢贸然出门去,还是爹爹看着正午天黑,立马唤大伙儿把门窗给封紧。”
祁北南点点头:“封门封得好。”
他与一屋子的人简单的说了说城里混乱的情况:“除却偷窃外,又有个屠子下手重了些,将一个趁乱偷肉的贼人给失手打死了。时下城里头十分不安生。”
大伙儿都听得胆战心惊。
萧护道:“好在村子里人员稀少,住得也不算太紧密,劳作后又都有午歇的习性,不曾起甚么事。你回来的前脚,里正也过来了一趟,带了六个村里的壮力好手,家家户户的去问询,看有没有起事。”
萧护本是也想前去跟着走一圈,可不放心萧元宝在家里头,这才没有出去。
一旦要起乱事,他们这般庄户人家,便是那些贼人最先盯上的。
晚些时候,里正召集开了村会,祁北南作为村子里有功名读书识礼的人,前去说话抚慰民心。
又警惕了村民切勿听信外头的谗言,受其蛊惑做些不利于安定的事情来。
近期在村子里行动,勿要去太远的地方。
散了会,一家子结伴回去。
萧元宝忧心道:“八月便是秋闱了,七月考生便要陆续前往府城赴考,这关头上出了这样的事,路上能安生么。”
“今年的秋闱,未必能如期举行。”
祁北南道:“你别担心,且再看看吧。”
七月初,州府上快马加鞭送来公文。
天降日食异象,为不祥之兆,科考为选拔国之人才,不可马虎,天下学子,延于翌年秋赴考。
县学里这回准备前往州府赶考的秀才们,听得这消息,一时间不知是喜还是忧。
可朝廷下了令,个人的忧喜早已无足轻重,是欢喜还是忧愁,都只得按朝廷的律令办事。
祁北南心头没甚么起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罢了。
他带了消息回去说与萧护和萧元宝听。
“哥哥可真是料事如神,说可能会延期,还真就延期了。要我说这延了时间倒是好事情,能多一年读书预备秋闱不说,出了那天象,闹得是人心惶惶,出去赶考也不安生。”
祁北南点头:“是矣,这般便再等一年也无妨。”
萧护道:“这两年刮风下雨,雪霜之日,你都要进县里读书,我瞧着实属也是辛苦。”
“里正家里有先见,早早的在城里给光宗置了宅,我想着,要不然也在城里置个住处吧。”
原先又是买地,又是盖村里的屋,手头上紧,便是有那起子想法,也拿不出钱来。
可这两年地里的庄稼料理的好,又没有甚么极大的开销,手头比之先前已经充裕了。
“本想着是等你乡试以后再谈城里置住处的事,省得让你分心。可如今乡试延期,还得再等一年,不妨把这件事落实下来,也便你读书。”
祁北南听闻萧护的打算,没有很意外,先前他便提过要在城里置宅的事。
他倒也不反对,毕竟多处产业不是坏事,且萧家根在岭县,合该在县里有产业的。
早几年他就同家里人说,手头若有闲钱,可以趁着宽松置办些产业下来,不必等到实在需要的时候再办。
到时候未必能得到合适的,手头也并不一定宽松。
置宅是好事情,只是……
祁北南道:“萧叔做了两年庄户主,已然有了不少生意远见,我听萧叔的。”
“在城里有了住处,我也能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可……可惜吃不上家里的饭菜了。”
萧护看着祁北南,他也是个男子,怎不懂他的心思。
不过听他这么说,反倒宽心了些,想来他当是初心没有改。
眼下祁北南已经到了能成家的年纪,自身品貌好,又有秀才功名在身,俨然便是个香饽饽。
村里倒还好,那些个有哥儿有女的人家早些年就听得了风声,不会自讨没趣的把主意打到祁北南的身上。
但城里的人不晓得他已有了亲,见着祁北南的品貌,少不得有结亲的心思。
在城里头置了住处,这小子便多数时间在那头落脚了,原本用来赶路回家的时间便可用来茶楼里吃茶,酒肆头吃酒;
也有了时间同人相会,来往。
要是没个人瞧着,心思一歪,到时候与那些高门的定下亲,再扭头中举去了别处。
那他管哪里去要人?
虽说若歪心眼儿,那便也是个不堪托付的。
话是这么说,可人总还是需要些约束才行,任其自由,再好的也容易变却。
经这些年来看,萧护已然认定了这个女婿,要丢开再另觅个这般的,实属不容易。
“你一个人住在那头读书,没人照顾定是不行的。”
萧护转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萧元宝:“小宝,你去城里照顾哥哥吧。”
“我?”
萧元宝听着家里的安排,正想着祁北南往后去了城里住,那他在乡里该多无趣。
本来去县学读了书以后,也就只下午晚间的那几个时辰能见到人。
但爹爹这么安排,也是为着哥哥的前程着想。
可他却没想到爹爹会教他也去城里,萧元宝喜出望外,但又不好表现的太高兴,便眨了眨眼睛:“那、那我去了谁照顾爹爹呀?”
“家里头这么多人,还愁没人照顾?你去了城里,便教萧妈妈与我烧饭,你不是夸说萧妈妈做的菜不差么。”
萧护道:“你哥哥正是读书辛苦的时候,若没个可靠的人照料,怎么能行。”
没可靠的人照料还好,怕就怕有个可靠的人去给照料了。
自然,萧护没把这话说出来。
“那……那我就依爹爹的吧。”
萧元宝道:“整好去了城里,我也能再学些城里的菜式。”
虽他如今掌勺了,可手头上的功夫始终还是乡野席面儿的菜式,若要在城里,还远拿不出手。
祁北南听罢,想着老丈人真是上道。
如此他就安了心了,左右只要有萧元宝在,他住哪里都不要紧。
过了两日,祁北南和萧元宝便一同去城里找了个房牙,问询置宅的事情。
赵光宗闻着味儿便来了,痴缠央着两人寻与他一条巷子的宅舍。
怕两人不应,还拿出了请吃三回冰饮子,两回羊肉,一回宝湘斋的糕点才给诱成。
第61章
赵光宗的宅子置在东阳街, 偏于城中的位置,倒是并不偏僻。
去往耍乐采买的地儿都近,外在有一好处是民巷里有许多积年老樟树, 夏里阴凉不说, 景色也好。
位置好住着适宜的宅子,若非是有特别无奈的情况,也都舍不得出手。
祁北南与萧元宝随着房牙,在东阳街就只看到了三处要卖出来的宅子。
对外的还只一处, 是房牙知晓祁北南是秀才相公,这才将另两处也亮了出来。
不过好在是三间宅子中,相中了一间还不错的。
大两进的宅子, 内里的屋子造的也合理, 没有甚么黑屋, 都还挺向阳。
且园子打理的也雅致, 种得青竹, 芭蕉;
内有一处亭子, 靠着是个小荷池, 如今荷花正盛, 池中还有几尾锦鲤,长得胖胖圆圆的。
宅子正房厢房都置得有床, 桌,柜, 榻子。
但是不成套,有的屋子有柜无榻, 有的则连桌都没有, 估计是原本的给搬走了些。
此处原本是个乡绅的宅屋,如今上了年纪, 欢喜儿孙绕膝的热闹,便随着儿子到任地去享福了。
一大家子,香火只会越来越兴盛,就算往后再回来岭县,这二进的小宅子也已住不下,虽昔时很用了些心打理出来,可也不得不割爱了。
“老乡绅要二百二十贯钱,宅子中所见之物,均留下。后续屋主是卖了还是自留用,都好。以这般好的宅子,价已要得很是合理。祁秀才前就有人来看过了这处宅子,也很是满意,不过家去商量了几日也还没给准话儿。”
“咱做房牙的都有规矩,甭管你再欢喜满意这宅子,谁先给定金宅子就给谁。老乡绅若是晓得把宅子卖与秀才相公,定然也乐意得很。”
房牙低了声音,又道:"这宅子风水好,老乡绅三个儿子,两个都做了官咧。"
祁北南对房牙的话半信半疑,不过赵光宗却信得很:“当真?”
“这如何假得了,小的也不是干了这一单买卖便不做了,若是欺瞒了秀才相公,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会行恁般不诚信之事。”
赵光宗默了默,把祁北南拉去一边:"这宅子我瞧了都觉好,比我那处宽敞透亮不说,位置也更好些。"
他小声道:“不过价格也忒高了!先前家里置我那处宅子,姑且才这个数目。”
赵光宗比了个十五的手势。
萧元宝圆了眼睛,同一街巷,又同是二进院儿,这相差的也太多了。
足足高出了七十贯钱,多出来的银子,都能盖两个他们那般乡下的庄子了。
萧元宝咂舌,虽是欢喜这处宅子,可价格上也太不饶人。
祁北南道:“这两年乡里的土地价格也又涨了几百文,城里的屋舍价格也没少涨。几厢下来,价格自是吓人。”
“房牙,我也不与你多攀扯些虚头,这宅子我出一百八十贯钱,你且去问询老乡绅愿不愿意卖。若合适,我们即可买卖。”
“祁相公爽快人。”
房牙赞了一句,却又为难道:“只是这价,您还的也忒狠了些。怕我与老乡绅张口,他要大棒子将我赶出。宅子各厢都好,您再加点。”
祁北南微微笑道:“前些日子天起异象,想必近来生意不好做吧。先前看了宅子的人家满意却迟迟不见答复,想来也是忌惮天象不吉。”
“若非瞧得起这宅子,这当上,价我且都不会还。”
那房牙悻悻一笑,知晓了祁北南的厉害,不敢再巧言。
便道:“那小的去看看老乡绅那头的意思,祁相公耐心等两日,这边定然快快与你答复。”
祁北南秉持着一派的端方,又体面的打赏了房牙五个铜子。
看罢宅子,赵光宗引着祁北南和萧元宝转就去了家里头吃茶水。
两处宅子倒是离得近,虽不曾紧相邻,可步行还不到半刻钟就能到。
“要真能以你谈的价格买下,倒是划算。”
“哪里就能这般实惠,先把价格低压下去,待着他在抬一些,若合适,方才能成交。”
赵光宗笑道:“你这不光是文章做得好,买卖也很有一套。”
过了两日,那房牙还真就来回了信儿,说是老乡绅怎么也不肯,嫌价实在太低了些。
“小的口舌都说得打结了,好一通周旋。老乡绅才松了松口,如何都得两百贯,各自做些让步,再是不能少了。宅子里瞧见的那些桌子椅子,床,架子,一应都留下。”
“老乡绅是讲究人,家里打的那些家什不说上乘,可也是教人瞧得过眼的。祁秀才是有见识又会盘算的人,恁些家什再行前去打新的,可也得要几十贯钱呐。置了宅子,若手头紧便先将就着用,若是手头宽松,恁些家什堆在库房里头,留着赏人也好啊。”
这价与祁北南心头的价相差不大,于是便定了下来。
一手银子,一手房契,事情办得快。
七月中,就已办了妥帖。
家里翻黄历寻了个好日子,就在七月二十一这日搬进去。
等日子的这几天,萧元宝领着萧妈妈还有二三前去将宅子里里外外洒扫了两遍。
新宅子这头不能没人帮着做事,还得要有两个人才行。
萧元宝有些犯难,家里头几十亩的土地,抽不得人走。
即便硬抽,也只能抽走个铁男。
十岁上的小子了,在家里勤快能干,倒是事情都做得来。
又还机灵,祁北南教了他识数认字,拿了一本算学书与他,如今都能汇算了。
祁北南本意就是想教出个能管账目的,带到城里头趁着年纪小,长些见识,将来家里头有了旁的产业,也能有人可用。
但除却铁男,大初和二三还王老汉,三个都是做活儿的壮力,得守着田地。
萧妈妈要管着灶,与一家子的人烧饭。
田垦就更不可能离开庄子了,他如今肥是弄得愈发好,还在做药水除害虫,也初见成效。
别说他自个儿离开不得田地,他们也不想教有长处的人去施展不了拳脚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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