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棠:那桑榆呢?她怎么办?
木蓝:8号,又到向总生日了,唉。
木蓝:华信集团就有心理咨询科室,当初向总就是为了桑榆才设置的,但是她都没有去,我听向总说,她本身就有精神隐疾,发作时会头晕目眩,脸色苍白出虚汗,严重时会有濒死反应,这大概是父母车祸去世就埋下种子,后来被向总送进去,她唯一的依靠没了,病情就加重了。
吃粥时,林映棠试着说起心理医生,叶桑榆抗拒地皱起眉头,说:“我没有病。”
“我知道,我的意思就是闲聊,反正咱们公司都有现成的。”林映棠小心翼翼地看她反应,见叶桑榆放下碗,不快的模样,便转了话锋,说:“其实我倒是想去看看,但是我害怕,一个人不敢。”
林映棠的经历,有心理隐疾也正常,叶桑榆反而劝慰她:“那你就去看看,孙医生挺好的,你害怕,让木蓝陪你去。”
话题无疾而终,叶桑榆态度明确,她不去看医生。
之后的几天,她都会照常去TS科技馆见向非晚,时间每次都是半小时。
或许是次数多了,叶桑榆的反应也正常多了。
时间一到,向非晚提出要走,她不会再拒绝,只是也没说同意。
她会看着向非晚离开,原地站一会,之后摘下头盔,垂头慢慢走到隔壁换回自己的衣服。
阿树问她要不要体验空中飞车:“你第一次来,不是挺好奇的吗?”
她摇摇头,并无兴致,阿树的心又悬起来,说:“那关于和向总见面的背后故事,你有没有好奇?或者想问的?”
叶桑榆怔怔地望着她,眼神失焦,像是在发呆,直到阿树叫她。
她回过神,摇摇头,阿树继续问:“那TS股权问题,向总的意思……”
“那是她的,”叶桑榆扯着衣角,低头喃喃道:“我不要。”
人转身走了,阿树看了眼同行的林映棠和木蓝,眼神隐忧,手比了比打电话的姿势,意思是待会电话联系。
叶桑榆的状态很不对,和之前刻意阳光开朗不同,这次是不再掩饰的低沉。
她吃饭时很费劲儿,林映棠换着花样做,她的胃口还是越来越小。
她的话很少,很少不会主动开口,被问到什么,回答时没有情绪的起伏,无精打采。
她之前坚持的练字和运动都停了,在家时,林映棠看见的画面,都是她一个人坐在某处发呆。
只要没人去惊扰,她可以坐很久很久,饭没兴趣吃,水想不起来喝,精神愈发萎靡。
叶桑榆失眠的时间越来越久,林映棠在她卧室趴在床边,有时她困得打了个瞌睡醒来,叶桑榆仍然是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呼吸很淡。
林映棠偷偷起身,叶桑榆睁着眼,躺在那发呆。
……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种不对劲持续到向非晚生日那天,上班的半夏请了假,她们几个,还有Lee一起去扫墓。
疫情期间出行麻烦,所到之处都得扫码。
买祭祀用品时,叶桑榆直接往里走,被老板叫住质问:“你怎么不扫码?”
林映棠挡开老板,低声跟叶桑榆说话,她才会慢吞吞地掏出手机扫码。
这次叶桑榆买了一盒白酒,仨人你看我,我看你,林映棠是老大,她先开口:“桑榆,不用买这么多吧?这一盒里有12瓶白酒,怕是要把向总和老爷子都喝倒了。”
“不都是给他们的。”叶桑榆拎着礼盒晃了晃,沉沉道:“都是小瓶。”
众人无奈,只能先由着她了。
上山时,叶桑榆明显体力不支,爬一会儿就气息急促。
她们有心帮忙,叶桑榆却摇头。
一早上出来的,买东西,加上爬山,晌午才到山顶。
叶桑榆拎起铁锹,填了几锹新土,嘴上嘀咕着:“过了晌午就不好了,上坟都得赶早的……”
她们几个把周围的草除掉,坟包上的枯枝捡走,叶桑榆摆上祭品,拧开酒瓶一次摆好,她自己拿起一瓶,深吸口气,扬起久违的笑,说:“爸,你看谁来了?”
向非晚曾经说的话,如今落得要她来说。
叶桑榆跟向叔华喝了一瓶,众人劝她慢点,她甩手挡开她们,拿起第二瓶:“向非晚,我来了。”
她跟向非晚也喝了一瓶,接近空腹状态,连续干了两小瓶白酒。
许久不喝酒的人,受不住酒气的冲劲儿,红霞飞上脸颊,蒙尘暗淡的双眸,也久违地明亮起来,神采奕奕的。
酒劲儿很快上头,叶桑榆有了醉意,话多了,表情也丰富了。
她语气少有的轻快,让向非晚放心:“你走你的,你尽管放心走,我很好,从所未有的好,真的。”
她们拦不住她的酒,只能让她吃点东西,林映棠掰掉一只鸡腿递给她,她根本不接。
木蓝戴上手套,撕下肉快,瞅准机会送到嘴边,她反应不过来,顺势咬到嘴里吃掉了。
叶桑榆在这天喝酒了,酩酊大醉,三人轮流背着下去的。
可即便是喝醉了,人还是会做梦呓语,听不清个数,只听得出来哭腔,泪水都流到林映棠的脖颈里。
不知是下山见了风,还是难受情况下喝了酒,叶桑榆开始闹腾,耍起了酒疯。
她非要去找向非晚,说向非晚在等她。
木蓝在后面帮林映棠托着她:“在哪等你呢?那都是假的。”
“不是!”她在林映棠背上,指着刚下来的山顶,嘀咕道:“就、就那!”
叶桑榆大声喊向非晚,仿佛真得见了她。
半夏和木蓝在后面扶着,林映棠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人放进车里。
一路回来,叶桑榆也不老实,一直在跟外面挥手,让向非晚坐进来。
半夏轻叹一声:“向总,你要是真得在,就放过桑榆吧,别磨着她了,她在这世上,替你看看世界不好吗?”
“向总,你就别缠着她了,人鬼殊途,你赶紧投胎去!”木蓝红着眼圈,“你瞅瞅她都什么样儿了?啊?你再不放过她,她就真的要和你一起去了!”
车上空间有限,叶桑榆挣扎,免不得磕碰,叮咣哪哪抖撞。
撞疼了,她喊向非晚给她揉揉,木蓝和半夏碰一下也不干。
最后快到家,大概是没力气了,人也倒下去,昏沉沉没动静了。
今天唯一好一点的事,叶桑榆在酒精作用下终于睡着了。
脑袋、手臂,腿……青一块紫一块,林映棠替她上药,木蓝给她擦擦脸,半夏沉声说:“这样不行,还是得劝她看医生。”
然而,看病需要病人的配合,叶桑榆不承认自己有病,更不肯去医院。
沉闷昏暗的生活,持续到了年底。
雪下了几场,路面光滑,年迈的人出来的越来越少,小孩子常往外跑。
叶桑榆整整42天没有出过门,打破宅家新纪录。
疫情不稳定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出门。
林映棠和木蓝轮流过来,一起来被嫌弃太吵。
所以即便她们来了,也都是安静得陪着。
叶桑榆养成了晚上喝酒的习惯,目的是为了睡眠。
酒量渐长,酒越喝越多,对身体的伤害自然也越大。
元旦那天,叶桑榆的长期酗酒,让她有了轻微的酒精中毒反应。
幸亏木蓝在场,急忙从家里拿来医药箱,看着她喝水,给她输液,这一次木蓝态度强硬:“不可以再喝酒,下次不会这么幸运,要去洗胃,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对于TS科技,叶桑榆扫墓回来再没去过。
木蓝不仅监督她戒酒,还把孙思思叫来。
叶桑榆没有太多大反应,孙思思说什么,她也不抬头。
2022年的春节来临时,叶桑榆断断续续做了15次心理治疗,她本人态度消极抗拒,所以效果不佳。
这个年,过得索然无味。
连走形式,叶桑榆都懒得走,木蓝买/春联和福字过来,她挡在门口不让进,言辞认真:“家里有人去世,三年不能贴的。”
家里半点红没有,毫无新春佳节的喜庆,冰箱里多了些肉和菜,是她们三个买过来的。
年,是在叶桑榆家里过的,壮壮原本要回来,叶桑榆也不肯,Lee只能继续照看着。
晚上一起包饺子,她窝在沙发上,电视里锣鼓喧天很热闹,她的脸色却冷清得像是窗外的雪。
煮饺子时,半夏喃喃道:“瑞雪兆丰年,今年会是不错的一年吧?”
木蓝听得直叹气,除了祈祷上天,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不然带桑榆去云林寺清修一段时间?”林映棠以往最难受的时候,都会去寺庙里坐着,似乎神灵也会短暂庇护她。
“我问问延寿师父。”半夏搅动着锅里的饺子说,“不去云林寺,就去医院,看看药物治疗吧。”
节后,一切恢复正常,叶桑榆被留在向非晚死去的那天,她一个人迷失了。
读书、运动、谈话……最后走到吃药这一步。
她不愿意吃,木蓝便把家里退休的老人请来。
叶桑榆看着年迈颤巍巍的老人,满是自责内疚:“何必折腾老人家,我会吃药的。”
药物的副作用,比预想的中大,头晕恶心呕吐……叶桑榆连续几日起不来床。
她躺在床上昏沉沉地想,怎么还没死?
有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跳出来,嘲笑地附和道:“是啊,你好难杀,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快。”
窗户开着,吹进来凉风,窗帘呼哒哒直响。
她耳边传来魔咒似的低语:“过来,跳下去,就解脱了。”
叶桑榆捂着耳朵,也无法阻挡那声音钻进而来。
有人想要她死,怪她难杀,可她真得没想活着。
她攒足力气,挣扎着坐起身,窗帘风吹得鼓起,像是恶魔的斗篷。
她踉跄着走到窗边,暮色朦胧,她恍惚看见了向非晚。
向非晚距离她几步之遥的位置,正冲她招手,说:“过来啊。”
她痴痴地望着向非晚,眼圈泛红哽咽道:“你终于来找我了。”
向非晚边往远出走,边笑着催促道:“我来接你了,宝贝,快跟我走啊。”
朝思暮想的爱人渐渐远去,她心急嘟囔了句:“等、等等我。”
她哆嗦着搬来椅子,放下去咣当一声,人费劲往窗户上爬,往外扑道:“我来了。”
第162章
夜深人静, 林映棠站在厨房里,竖起耳朵听。
刚才隐约听见咣当一声,现在又没了。
她不放心, 去了卧室:“桑榆?”
林映棠喊了一声, 探头往里看见叶桑榆站在窗边, 整个身体靠在纱窗上,她手里的菜刀吓掉了。
她连忙把人抱下来:“你吓死我了。”
林映棠眼圈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怎么也想不到,几日没吃几口饭的人, 居然还有力气爬起来。
她不敢想象,刚才要是晚来一步, 纱窗再不结实……林映棠吓得一身冷汗。
“我没想死啊, 我只是看见晚晚了。”叶桑榆直直地望着窗外,半晌轻声说:“她还在叫我呢, 叫我去陪她。”
人, 像是魔障了。
单纯的吃药,似乎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一个方案是让叶桑榆住院,接受强制治疗;二是送她去云林寺,和住持延寿一起修禅。
无论哪种都不敢保证效果,木蓝提议去医院:“至少有人看着,轻生的行为, 可以被制止。”
半夏却觉得该去云林寺:“她的世界已经乱了, 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 缓下来, 延寿师父那边,我已经问过了, 师父可以耐心引导她慢慢走出来,现在强制治疗只会适得其反。”
几个人低声议论时,木蓝一扭头,叶桑榆站在门口,双目清冷地盯着她们。
她吓得捂住心口:“怎么了?桑榆。”
“我不去医院。”
“那……”林映棠试探着问,“咱们去云林寺可以吗?”
她抓着门框,指节泛着青白色,眉头皱着:“我哪都不去。”
她关上门,咣当一声,木蓝重重地叹口气。
“我和延寿师父打个电话说下,本来说这几天过去的。”半夏拨打过去,跟延寿师父说了叶桑榆的情况,说到最后,声音发颤,有些无助,“心理科看了,心理医生聊了,药也吃了,可这几个月,越来越严重,她心里执念太深,满脑子都是向总……”
自打上次海边轻生,半夏好久没有如此大的起伏波动了,泪水忍不住,跟掉了线珠子似的。
“她最近不吃不喝,好不容易喂下去都会吐出来。”半夏抹眼泪,像是无助弱小的孩子,跟住持说:“师父,我怕这样下去,她会撑不过去,可她又不肯去云林寺怎么办?”
那头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如实说:“来云林寺也未必有用,心病还得心药医。”他让半夏把开免提,他和叶桑榆通话。
半夏敲门,没人应,她推开门,见床上的被子隆起一个包。
叶桑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一动不动,半夏扬声道:“桑榆,云林寺的延寿师父有几句话要说。”
继而,半夏又和延寿说:“师父,您说吧,她能听见。”
住持沉声道:“桑榆,这话我本不该说,这天之前,我也没想过要说,毕竟这属于天机,但是你沉沦之深,已经走到绝境了,我再不说,怕是你真得没了回头路。”
卧室里的三人都有点蒙,延寿师父的开场,她们完全无法预测要说什么。
下一句,延寿解了她们的疑惑,徐徐道:“多年前,我曾经给向非晚卜算过,她是大命长寿之人,那日接到你的致电,我又卜算过一次,按照我卦象来看,向非晚虽有大难,但命不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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