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好了,她可以和林婵一起!
嗯……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但不重要。
于是她立刻建议林婵在湖边修煮酒的小灶台、可以烤烧烤石炉,用岚竹制作麻将,以及修建可以躲雨的茅屋。林婵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不管多离谱的要求都一一答应。
远在千里的几位弟子都不知道,他们自律、威严的授业恩师,本该在竹下听琴饮茶、雅谈书画的谪仙,在不久的将来,会和一个除了长得好看、武功高、会甜言蜜语之外一无是处的妖女,在湖边……钓鱼?!
喝酒?……划拳?!
吹火炭、烤烧烤?!
……打马吊……不,是打麻将?!
……还,还关扑?!
等他们知道了,想必脸色一定很精彩。
第93章
因为雨越来越大, 众人找了一处山崖避雨,以至于等到雨终于停了,天色也更晚了, 已经快到傍晚了。
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天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幸好剩下的路逐渐平摊,且道路渐宽,完全可以骑马慢行。
至于危险……也不必担心。或许打劫他们的人更危险些。
隐隐约约,似有唢呐声传来。
江秋洵自觉应该是最先听到的, 但她不敢声张, 以免暴露了内力深厚的“秘密”。
再走一会儿,比起唢呐声来说小得多的锣声、鼓声。
这是有人发丧出殡?
又走了一段时间,声音逐渐清晰, 所有人都听见了。
黑漆漆的大道上, 遇到送葬, 哪怕这里没有一个人怕鬼,也都觉得不怎么舒服。
江秋洵和林婵走的路线,是从县城的南方绕路到了西边儿。
林家一族居于城南外的龙门乡,这里多丘陵,土壤贫瘠,多石山, 难有出产, 之前焦县令想要高价卖给林婵的就是南边儿的土地。
但西面就不一样了, 田地雨水丰沛, 有溪有湖, 都是良田, 山林富饶,地价也是最贵, 有许多繁州的权贵富商都在此置办了庄园。林婵财大气粗,也只买到一个合心意带湖泊的庄子。
因这里多私人庄园,山林几乎没被开发,道路宽敞,景色优美。
但今日风雨骤歇,乌云在天,黑压压的道路上,竟有一队鲜红的队伍在吹吹打打往前走。
原来竟是送亲的队伍。
谁家傍晚送亲啊?一看就不正常。
本朝有些地方的风俗是二婚夜晚成婚,但在锦县附近并没有这个风俗。
江秋洵目力极好,凝神望去,见这行人一共只有八人,四人抬轿,一人吹唢呐,一人敲鼓,一人敲锣,还有一人骑着一头骡子跟在轿子边。
见那轿子上的人画着惨白色的妆容,一身正红,面色恐慌,神情无助。泪水滑落之处,铅粉不均匀地晕开,冲出几道深黑色的痕迹。
这一行人不知从哪里而来,不过看他们身上没有被淋湿,刚才肯定没淋雨,想必就是从附近的某处出发。
或许已经走了许久,众人步伐并不快,以至于骑骡子的矮胖男子一边走、一边催、一边骂:“快点儿、快点儿,都给我走快点儿!天都黑了,不要耽误了吉时!”
四个抬轿者走在山路上,步伐有些乱了。
忽然,右边儿的轿夫似乎踢到了什么,脚踝一扭,右腿跪倒在地。
整个轿子便向着右前方猛地一偏,轿子中的红衣新娘便摔了出来。泥路被暴雨浸泡后又软又烂,新娘的一身红衣立刻被泥水糊了半身。
骑骡子的男子一鞭子抽过来,骂道:“怎么抬的?你是腿断了吗?”
撇了脚的轿夫慌忙抬手挡住鞭子,道:“旗主饶命!我是踩到了东西!”
骑骡子的男子见鞭子打在了他的手上,顿觉不解气,翻身下了骡子继续抽。
旁边倒在马路上的新娘差点被殃及,连忙往旁边爬去。她的双脚拖在地上,膝盖和踝骨不正常地扭曲着,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持鞭男子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后颈拎起她,要把她丢回轿子里去。
就在这时,他忽觉脚踝一痛,有什么东西刚好打在脚筋上。他也是练过几年武的,身强体壮,否则也当不上合欢宗的小旗主。他胆子大,不但不躲,反而伸手去抓,一把抓住了一根绳子一样的东西。
这绳子冰凉滑腻,上面还有凸起……是藤蔓。
他手抓住藤蔓的下一刻,那藤蔓仿佛有生命一样,绕住他的手腕往后拖。
他连忙丢掉另一只手上的鞭子,抓住那藤蔓,下盘绷弓步,重心下沉,脚掌下压,像拔河一样往后拖。
但对面仿佛一头巨兽拽住了绳子,即使他的脚后跟陷入了泥地里,也不能阻止自己被强大的未知拖走。
道路的泥地就像被牛拉着犁了一条长沟,但在剩下七人眼中恐怖无比,道路边的树林黑暗幽深,更不知道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了诡异的笑声——
“桀桀桀桀桀——”
这声音好似自四面八方而来,在耳边反复萦绕。此刻乌云遮天,天色越发黑了,月亮不知道是没出来还是被乌云遮住了,泥路蜿蜒,周围全被山林遮挡,他们只觉自己来到了阴曹地府,纷纷跪地求饶,嘴里胡乱喊着“大仙饶命”、“大王饶命”。
男子消失的树林里忽然声音说:“新娘的血……好香……桀桀桀……本鬼王要尝一尝……”
这声音一会儿男一会儿女,听起来十分诡异,令人毛骨悚然。四个轿夫和三个敲锣打鼓的教徒一听它的目标是新娘,顿时丢下轿子和新娘,连滚带爬地逃了。
新娘双腿残疾,不能逃跑,害怕得趴在地上发抖哭泣。
沙沙沙沙——
树林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庞大的东西在接近。
残疾的小新娘捂着脸不敢看。
“这就吓跑了?”说话的声音和刚刚那可怕的女鬼有点像。
“这些人本就是魔教的信徒,笃信鬼神,被吓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们这些教徒尚且如此,若是不会武艺、不识字的寻常百姓们,更容易被蒙蔽。”
第二个说话的女声声调清冷,但莫名有令人安心的感觉。
那听起来十分年轻稚嫩的声音道:“主上,咱们要不要把他们抓回来?”
那清冷的声音道:“不必了。宋大人正在部署彻查,咱们不要打草惊蛇。”
那像女鬼的人却忽然笑道:“小娘子,怎么还在哭呢?妆都哭花了,不好看了。”
小新娘这才慢慢张开手指,从指缝里往那边看。看见一群人从林子里走出来,有人打着火把,照得周围亮堂堂的。
最前面的人穿着比自己身上的嫁衣还要鲜红的衣衫,左手拿着一个宽口窄底有些像漏斗的奇怪东西,笑盈盈地走过来。
她蹲在小新娘的面前,语带戏谑,道:“小姑娘你别怕,我不吃你。你看,我要吃也吃我身边这个大美人儿。”
小新娘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她身后的另一个女子。那人穿着白衫,在这荒郊野外,竟没有沾上淤泥。
那人果真如她所说,是个大美人儿。可面前这位姐姐也好看得紧,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哪个更好看。
浑身淤泥、穿着劣质嫁衣的小姑娘瑟缩着,觉得自惭形秽,努力把满身污浊的身躯往后挪。可她双脚受伤,哪里躲得开呢?
江秋洵丢开手中油纸做的大喇叭,伸手拉住了她,道:“你的脚是被他们弄的?”
小新娘满脸的铅粉早就花了,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像鬼。但她眼神清澈,虽然害怕,但却已经明白了眼前的是来帮助自己的好人。她忍住哭泣,道:“是,是。我出发前想跑,被他们打,还弄断了腿。”
江秋洵摸着她的脚踝,道:“腿没断,只是脱臼了,别怕。正好我学了一点正骨,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轻微的“咔嚓”声,小新娘都还没来得及喊痛,就又响了三次。然后她发现自己的两只脚都好了。
她万分感激,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晓得呜呜地哭。
林婵让人把她扶起来,问道:“小姑娘,你想回家呢,还是跟我们走?”
小新娘想到回家,满目恐慌,连忙道:“我跟你们走。”
林婵让一个护卫抱着她乘马,带着她回了锦县。
这个小姑娘受伤的不仅仅是脚,浑身上下没多少完好的地方。
她不是本地人。
本地的女子大多彪悍,又邻里互助,即便是魔教也不敢再次公然抢人。她家乡遇水灾,跟随父母从外地来此定居。她的一大家子人,虽然遇上朝廷施粥,但吃不饱,一路病累,祖父、母亲和两个弟妹都死了,就剩下一家三口,父亲、大哥和她还活着。他家没有田地,也没钱租牛耕地,还借了村长的银子给大哥治病,一家人生活困苦,十分艰难。
父亲其实早就加入了一个叫“合欢宗”的门派,成了记名弟子。父亲承受不住苦难,寄希望于鬼神,没过几年,就完完全全成了虔诚的信徒。
可是,加入门派之后,并没有让他们家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差了。合欢宗信奉的神明中,至高神叫“欢喜神”,据说掌管着人世间交构的法则,在它面前行合欢之礼的人可以得到神明的垂青,还会被门派授予力量。
上个月,门主说,欢喜神要父亲将她献给欢喜神做圣女。
所谓的圣女,就是供门派高层寻欢作乐的工具,与最低贱的妓子无异。听父亲说,门徒若是立下功劳,也可能会被赏赐与圣女同床共枕的机会。
圣女都是年轻姑娘,据说她们大多活不到三十岁,就会因为各种病痛死去,即使没有病死,也多疯魔而亡。
小姑娘害怕极了,多次想要逃跑,只换来一顿顿的毒打。最后一次,在教徒们来接她去与欢喜神拜堂的前一天,父亲想直接把她的腿打断。但骑骡子的那位小旗主说腿断了不能干活,就把她的脚踝和膝盖的关节拧脱了臼。
她拜堂的对象不是人而是邪神,合欢宗的小旗主打算下午出发,傍晚拜堂,谁知今天暴雨,延迟了出发时间,以至于傍晚的时候还在赶路。
小姑娘完全被吓坏了。
好在林婵这些年来时常开启圣母模式,救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正泰商号已经有了熟练的救人流程,该怎么安置,怎么劝导,最后有投奔之处就送回去,没有投奔之地,就教一门手艺自食其力。少数能力突出的被留在商号中,比如李秦、银杏、苹末等。
别的都不需操心,林婵和江秋洵只关心一点:
江秋洵最会和小姑娘套近乎,问她:“你知不知道,合欢宗拐来的女子都藏在哪里?”
小姑娘道:“爹知道。可是……他不会说的。”
江秋洵笑得意味深长:“这可由不得他。”
当天夜里,林昭节亲自带人暗中绑来了小姑娘的父兄。这老汉三十多岁,看起来却像是五六十了,苍老得厉害。这卖女的魔徒还嘴硬,一点都不怕死,不管林昭节怎么折磨,他竟然都扛下来了。武林高手都没他能抗。
江秋洵感叹道:“这是被洗脑了啊!”
林婵道:“魔教邪徒的门主护法们贪生怕死,编造谎言蒙骗百姓,却让百姓深信不疑,被他们压榨剥削还甘愿赴死。只希望这一次宋大人能一举成功,拔掉毒瘤。”
别看林昭节平时一根筋,但在刑讯一道十分冷酷,把小新娘的哥哥拖到老汉面前一番炮制,老汉很快就妥协了。林昭节把他交代的事整理好交给了宋翼。
第二天,宋翼没有派出他手下的武林高手,而是派出衙役府兵。这一趟,救回了许多人。据说繁州那边也有进展。只是魔教行事诡秘,只救回了被拐的妇女,那些魔教信徒则早已沉寂隐藏。
……
又过了一段时间。
繁州的码头上,南来北往的船只很多,生面孔也多。
这一天清晨,码头来了几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守在码头边的一家包子铺……咽口水。
正是柳修父子和柳义一行四人。
柳家兄弟道:
“爹,这包子看起来真好吃。”
“对啊,爹,咱们买一个吧?”
穿着员外服的柳义扫了他俩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们有钱吗?”
两兄弟齐齐摇头。
柳修道:“养你们有何用?快而立的人了居然连行李都能弄丢!还不如把你们自己给丢了!”
幸好夫人临时有事,和郡主一起南下,否则还不得被这两个逆子气病了?
柳大连忙道:“有用有用,我有用,我可以给姐姐和嫂子养老。”
柳二道:“我没有而立,我才二十四……我可以给姐姐撑腰。要是她被那来历不明的女人骗了怎么办?”
柳修已经懒得教训这两个蠢货了。
他取下腰间的玉佩,对老仆道:“把我玉佩拿去当了。”
柳义道:“是,老爷。”
柳修忽然想起一件事,抚着胡须道:“老二,我的扇子和白玉笔杆呢?”
柳二:“爹,你放心,我好好儿装在匣子里呢。”
柳修道:“匣子呢?”
柳二:“在包袱里。”
柳修顿时警觉,抚胡须的手都停住了。
“哪个包袱?”
柳二:“丢的那个。”
柳修:“……”
柳二往后退。
柳修:“柳义!”
柳义:“诶,老爷。”
柳修捂住胸口,道:“快,快把这逆子给我打死!”
柳二:“姐——救命——”
第94章
当了玉佩, 柳修带着老仆和满头包的两个儿子找了家久负盛名的河边酒楼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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