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林昭节这个一心钻进钱眼儿里的小姑娘,都能对这个姓敏感,可见这个人曾在林婵的生活占过位置。但在她的情报里,怎么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人?
十三年前也没听林婵提过。莫非是后来遇上的?
总觉得很不高兴……难不成是林婵的老相好?
江秋洵趁着林婵忙的时候,拦下林昭节,道:“那位曲姑娘是何人?”
林昭节眨眨眼,道:“啊,曲姑娘吗?是北边的一个亲戚。不过具体的你不要问我,问主上。”
江秋洵道:“你觉得她会告诉我吗?”
林昭节道:“那我就更不能说了呀。”
江秋洵:“……”
这“不能说”三个字就包含了很巨大的信息了。
江秋洵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认识这位曲姑娘?”
林昭节道:“康老大夫。”
哦,就是看她不顺眼的那位康老。不用问,他老人家绝对不会帮这个忙。前两天自己去见小康大夫的时候,还因为自己上门把自己房间的窗户“啪”地关上了。她又不能把老人家揍一顿,只能算了。
还是找个机会缠着林婵问问吧。
原本江秋洵最担心的和舅舅的见面,因为差点和舅舅结拜,搞得晚膳时桌上的气氛很尴尬,但都因为心虚而让场面意外的和谐。在江秋洵这位社牛自来熟的刻意讨好之下,宾主尽欢。
和谐的气氛持续了数日后。林婵的大徒弟的信到了,说是即将抵达繁州。
林婵的大徒弟伍子凡,是北方世家伍氏的子弟。
伍子凡的父亲和正玄派关系密切,算是大长老当年的铁杆支持者,大长老让林婵选一个伍家子做弟子,加强两家之间的情谊维系。
经过开国那场追逐战之后,强大的世家逐鹿失败都被杀了,新朝的三代皇帝打压世家,世家大不如前。伍家年轻一代聪明的几个都重点培养去朝堂厮杀,能送来给学武的已经属于第二梯队。林婵瞧不上这些富贵公子哥儿,最终选中了最沉稳内敛的伍子凡。
如今他早已成婚生子,不但掌管着自家的生意,还作为代门主掌管着正玄派的事务。
自家师父要娶媳妇儿,他或许是所有弟子中唯一一个觉得不妥的人。但他又最听师父的话,尊师重道,打从心眼儿里觉得师父做的都是对的,如果错了,那就是别人的错。
最后成功把自己给说服了。
说起这个徒儿,林婵对江秋洵的描述是:“凡儿是我的第一个徒弟,是枣城伍家的子弟。早年跟我学做生意和管理旗下事务。现在已经成亲了,在家教导孩子,家里事情多走不开,很少联系我。这次我托他代我置办了一些聘礼所需。”
提起来像是做生意收的学徒,已经成亲了、在家奶孩子。再加上出师了就没什么往来,这次因为师父的婚礼来出一份力。
但实际上是当做未来掌门人传承衣钵的开山大弟子,在家是教导孩子,但不仅仅是自己孩子,最主要的还是和戒律堂一起收拾正玄派上下的北方武林俊杰们。武学是出师了,但离师尊的境界还差得远。师兄弟中最厉害的是力压天下年轻俊杰的高山之巅、二师妹林玉燕,号称天山雪燕,连长相也和师尊一样出尘。相比起来,伍子凡就中规中矩了许多。但也正因他性格沉稳,才年纪轻轻担任了正玄派代门主。
林婵未曾对江秋洵撒谎,却也没有告知全部的实情,任由她误会。
于是江秋洵也就把她和“凡儿”当做是做生意带的徒弟,类似于铁匠、账房等传授技艺的师徒关系。这时代对师徒关系看得很重,仅次于父母和孩子,为老师鞍前马后,置办物品,都是应有之义。
她凑到林婵身边去看凡儿的来信,看见信上说家中的杂事太多,一时半会儿没能安排妥当,只能先让货物南下,其中包括一对大雁。
那些信上提到的小动物都是聘礼的一部分。
在这个时代,成亲须得三书六礼。但因战乱,礼节简约了很多,在被战火波及、尚武开放的繁州、锦城一带,很多礼节也都是象征性,几乎没有严格遵守。
比如,男方父母不能亲自上门求娶,须得媒人上门,男女双方成亲前也不能见面——在锦城,这些几乎完全废除。
锦城男女都习武,女人彪悍,男人也不差,底层百姓两口子关起门来吵架打架是常有的事儿。哪怕大户人家,很多时候也一言不合就怼起来,衙门里每年都有不少夫妻去写书和离。
这种情况下,若是两方孩子性格不合,还不得把家掀了?
繁州、锦城的习俗是,下聘之前男女要自己相看,和现代的相亲差不多。在锦城,已经有了默认的相亲流程:一是上山,去寺庙烧香;二是下河,也就是去锦河泛舟;三是踏青,去城东七里亭游玩赏景。
如果是富裕一些的人家,之后还有去街上吃饭、听戏、逛商铺等项目,可以说是成熟的相看流程了,成为提亲的一个固定流程。
如果合得来,再正式提亲。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不可回避的流程,“问名”“纳吉”,也就是把双方的生辰八字写在庚帖上,卜算吉凶。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吉”——两方都交换庚帖了,显然不可能让结果不吉啊。就算不吉也能变成吉。
然后才是下聘。
作为林婵承认的唯一在世的血缘长辈,下聘就是柳修的责任了。
柳修一大早就来了书房。
江秋洵热情地给他打招呼:“舅舅来了?早膳可和胃口。”
柳修慈爱得不行:“都好,都好。”
原本带着挑剔的心情来兴师问罪的舅舅,和原本怕被心上人长辈刁难而忐忑不安到想要把舅舅灭口的外甥女媳妇儿,因为干了同一件蠢事,两舅甥莫名其妙的变得亲切了起来,成了坚守尴尬过往的坚定同盟,不需要林婵介绍,一见面就熟悉又友好。
柳修听说伍子凡这会儿都把聘礼的一部分准备好了,一大早就起来回忆丢失婚书的内容——都是他捉摸了好久才写的,记得一清二楚,当下就重新写了一份儿。
婚书交给林婵和江秋洵的时候,问她们:“你二人的庚帖交给我,我拿去给请高僧卜算。”
林婵道:“这倒不必。顾道长来了,请她占卜即可。”
柳修惊喜道:“是养心观的顾道长吗?那可是有道真人!快快把庚帖与我。”
林婵拿出两份庚帖,都是她亲手写的。
江秋洵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庚帖上年份处写的“庚午”二字,眼睛瞪大,膝盖都软了,连忙捏住那份庚帖。
柳修接过庚帖时,发现拉不动,低头一看,却见庚帖的另一端被江秋洵捏住了,诧异道:“洵儿?”
江秋洵甜甜笑道:“舅舅,我觉得庚帖还是自己亲手写比较有诚意。”
柳修松开手,对林婵道:“洵儿说得对,不如再等等?”
林婵看向江秋洵,摸摸她的鬓发,道:“原来阿洵想要亲手写,怎的昨夜不告诉我?”
江秋洵撒娇道:“那不是我看你写字太好看了,都看呆了,哪里还记得这些?”
她为什么昨晚不说?那还不是因为昨晚没找到借口吗!
她其实都已经在酝酿勇气了。把这具身体的真实生辰坦白,承认从前的欺骗……林婵或许不会生气,可她见不得林婵不开心。
还有,如果把前世的事情坦白,这一世的身体快二十八了,上一世死的时候二十四……嘶,自己两世加起来的年龄数字是不是也要坦白?倒、倒不是怕林婵接受不了,就是觉得以后不好厚着脸皮叫“阿婵姐姐”了。
还在她纠结的时候,林婵已经写好了庚帖。
算了,先把庚帖改了再说——趁着舅舅还没看清楚自己庚帖上的八字,赶紧把年份改为癸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当天晚上写庚帖的时候,林婵就站在旁边为她研磨。
心上人给自己研磨,红袖添香,这是多好夜晚啊!可谁让江秋洵心虚呢?
江秋洵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撒娇耍赖,道:“人家的字写得不好,阿婵就不要看了?”
阿婵为什么一定要看她写字?
她怀疑阿婵察觉到了什么,是故意的。
林婵好整以暇地站在她身边,语气温柔,道:“我十三年未曾见你写字,只想看看你认真下笔的模样。”
言下之意“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这话听得江秋洵心都痛了!
心上人被抛弃十三年,如今只是想要看看她,却还被她推开……
就觉得自己好过分!
第97章
江秋洵能怎么样?
难道换张纸专程写字给她看吗?
这推脱藏匿的表现也太明显了。
而同时, 迟钝如江秋洵也醒悟过来——林婵这是故意要盯着她写庚帖呢。
江秋洵再逃避也明白林婵识破了她的谎言,只能自首道:“其实吧,我当年告诉你的生辰是错的。”
林婵可真是沉得住气, 明知道她心中藏了很多事,却从不逼问。哪怕知道生辰有假,也只等她自己主动说出来。
听了江秋洵的坦白,林婵丝毫不意外地点头,道:“阿洵与我危难相逢, 隐瞒身份, 情理之中。但隐瞒生辰却是为何?”
江秋洵支支吾吾道:“你问我年纪的时候,我正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在我的家乡,成年之前不能早恋, 我不知怎的脑子一昏就撒谎自己十八岁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前世二十四了, 到了这个年纪, 互相问年龄的时候都是开玩笑说自己十八岁,就,就不小心说顺嘴了!可这一点她暂时不能解释呀。
所以江秋洵推卸责任,特意把“被迷得神魂颠倒”拿出来说嘴还沾沾自喜。
林婵被她逗笑了,嗔道:“不可胡言。”
江秋洵一看她笑就来劲儿了,搁下笔, 身子朝她靠过来:“哪里胡说了?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林婵搂着她, 问:“你还写庚帖吗?”
江秋洵毫不犹豫道:“不写了不写了, 还是你来吧。”
她拉着林婵坐下, 换自己去研墨。
林婵没有推脱, 用漂亮的小楷工整地写着新的庚帖。
江秋洵不懂书法, 给她一副草书,可能连字都不认识, 书法大家的字放在眼前都以为是鬼画符。
而林婵的字,端正漂亮,好似参加科举的卷面,正经得过分。就算江秋洵就事论事只看这一笔字,也得感叹一声“好”,更何况是林婵写的呢?
确实也该正经——这本来就是正式得不能再正式、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庚帖啊!
江秋洵的注意力却没在庚帖上。
她看着林婵,准确地说是看着她水润黑的眸。
哼。
她妒忌着桌面那张庚帖,能被这么专注的凝视。
她悄悄地拉过旁边的雕花木凳,无声地放在林婵身边,坐在凳子上慢慢往林婵身子上靠。
林婵专注地下笔,手都没有抖一下。
于是她就明白林婵在纵容她。
那还等什么呢?
她试探着伸手抱住林婵的左臂,用自己软软的胸口压在手臂上,能清楚地感知到手臂肌肉的紧绷。表面看起来纤细,实际上没有一丝赘肉,肌肉的流线感隔着衣服传到右胸的柔软上,是温和坚韧的力量感。
林婵的毛笔顿住了。
江秋洵装作不知,在林婵耳边吐息:“阿婵的字,真好看。”
语气又黏又腻。
然后林婵再也下不了笔,转头看她,没有说话,黝黑的瞳孔抓住了她的倒影。
江秋洵非但没有退缩,还再次往前挤了挤,眼神打了个转儿,看向写了大半的庚帖,遥遥地用下巴朝那个方向点了点,道:“阿婵真是厉害。我啊,只会用炭笔,不会用这么软的毛笔。阿婵,你这支笔是什么毫啊?”
林婵镇定道:“兼毫。”
江秋洵接着逼问道:“兼毫软不软啊?”
软不软?
林婵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再难一心二用地写下去。
她暗叹一声,轻轻点头,说:“软。”
很软,还很有弹性。
林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左下方,看向她的胸口。
领口已经被主人蹭得松动,从林婵所在的刁钻角度看进去,正可看见原本起伏的雪山从阴影中露出一抹柔软诱人的白。
诱人的春色和柔软的触感在这一瞬间填满了她所有的思绪。
江秋洵见她眼神被勾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骄傲之地,得意地笑了。
果然还是阿婵视力恢复之后作妖更便利。视觉能让想象更丰满。
江秋洵晃了晃她的手,用胸口在她手臂上揉来揉去,低声问道:“那阿婵喜欢吗?”
好似在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婵不理她,垂下眼眸,抽出左手,把她的衣领拢了拢。握笔右手克制地捏紧了笔杆,没有用力。真用力这根楠木笔杆一下就得成了木屑。
她不看江秋洵,但香艳的瞬间已经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给原本就承重的欲望再次加上一枚无形的砝码。
江秋洵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她抚摸笔杆的动作,挑了挑眉,拉着她的手,道:“阿婵,我问你一件事。”
林婵看着相握的手,微微点头。
江秋洵道:“表弟说的曲姑娘是什么人?”
林婵放下笔,抚摸她的鬓发,道:“日后若再有疑惑,可径直询我。”
江秋洵却一点没有被拆穿的心虚,反而控诉道:“你冤枉我。我只是顺便和你聊聊天罢了,怎会为了问这事故意勾.引你?哪怕什么事都没有,我也想要和你,谁让你不愿意和我洞……好好好,不说这词。人家知道了嘛,以后先问问题,再与你醉生梦死。”
林婵:“……”
江秋洵催促道:“你快说说那曲姑娘是怎么回事。”
林婵道:“师父在正泰商号收留我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之前早就收过一个徒弟,姓曲。师兄和师父一起出海运货的时候遇到海盗,为了护着师父被海盗杀害,只留下一个女儿,就是曲姑娘。师父的东西,包括商号在内原本都准备交给师兄打理,但曲师兄早逝,师父的产业便都留给了我,仅分出一些财物给了曲姑娘。从道义上来说,我得了他父亲的好处,理应照拂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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