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洵心道,那为何她身边的人都讳莫如深?
江秋洵想了想,问道:“你师父把正泰商号交给你的时候,是在十几年前吧?”
林婵点头。
江秋洵道:“那时候正泰商号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小商号。它能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全靠你多年来悉心打理,所以你不欠她什么。想来这些年你照顾她的,远远超出了当年她父亲该得的那一份。”
林婵道:“哪能这般算呢?情分是算不清楚的。”
江秋洵道:“好吧。别的我不关心,我只问一句,你与她可曾有过纠缠?”
林婵道:“未曾。我未曾有丝毫倾慕于旁人。”
江秋洵开心道:“从始至终只有我?”
林婵道:“只有你。”
哪怕江秋洵十分信任林婵,仍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她的表情和语气,再一次确认林婵坦荡无虚,终于心满意足,但仍嘴硬道:“你们商人就是会说好听的话哄人。”
林婵道:“非哄骗。肺腑之言,方能动人心弦。”
江秋洵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痛心疾首地夸道:“颜之有理。”
你好看,你说了算。
……
江秋洵相信林婵,但也相信直觉。
林婵不愿意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问,只能留待日后再处理。
她不高兴地找好朋友封青筠吐槽。
封青筠道:“我早就说过,商人都是骗子,你家狡猾多智,家财万贯,长得又俊,有人喜欢她也很正常。别说以前,就看现在,只要她上街多笑笑,保管你的情敌立刻突破两位数。至于这位曲姑娘,肯定和林婵有着难以启齿的过去,否则林婵身边的人不会是那一言难尽、不好开口的态度。”
江秋洵不高兴道:“我家阿婵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有感情纠葛,也是别人单方面纠缠她。若这个姓曲的和阿婵有过纠葛,我定不饶她。”
封青筠简直难以置信:“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咱们碰巧遇到的那件事?你回忆回忆,那个大户人家的正妻在城外别院收拾外室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江秋洵:“……”
江秋洵这好记性,当然记得很清楚。
一户人家的男儿娶了世交家的女儿,因妻家强势,不敢纳妾,便将一青楼女子从楼中赎出,养在外室。
其妻强势,去外宅堵了二人,指挥仆从捉拿那外室女子。那外室哭喊着夫郎,男子却缩在一旁,好似什么都没听到,现场一切与他无关。
其妻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好像是:“郎君想来洁身自好,今日这混账事,全因你这狐狸精勾引了他!”
江秋洵和封青筠有事途经此处,在附近等晏寒飞的片刻间,把这热闹看了个清楚。她对自己人的外人划分得非常清楚,从来不爱多管闲事。
她只是看到这情形的时候,不知怎么地想到了前世曾遇到的差不多的场面。前世那位“正宫”没有打小三,而是一边骂小三一边打自己老公。
今日看到这熟悉的场面和不熟悉的处理方式,不由得对封青筠道:“一把巴掌拍不响。如果这男人真是君子,人家青楼的姑娘还能平白无故出来倒贴他?”
这才过去几年呢?
那曲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呢,江秋洵就迫不及待帮林婵推卸责任了。
封青筠见不得她这样,盯着她的眼睛,神色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今日所言,甚是不妥。你根本就不知道她们有何种纠葛,为何就断定林婵毫无责任?
当然我不是说林婵就一定有责任,可因为偏爱一个人,不知真相时,在心里给不认识的人安插罪名……这还是你吗?
你如果相信林婵,就应该相信她能处理好从前的事,而不是对她的从前这样过分地在意。
你喜欢林婵,非要嫁给她,我尊重你的选择,不便多言。你爱她如痴如狂,我也能体会你这十三年念而不得的不易。可你却万万不能因妒而成为自己不齿的模样。”
她认识的“慕挽月”,是笑傲江湖剑出由心的女子。
她认识的“慕挽月”,是敢爱敢恨潇洒不羁的女子。
不是一个为了捕风捉影的情敌就面目可憎的人。
比起腥风血雨的过去,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可封青筠就是不想江秋洵这样,仿佛这样的她,丢失了身上最亮的光芒。
江秋洵听了她的话,条件反射地想要反驳、分辨,说两件事不一样……可是,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呀。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因为占有欲而滋生了恶念。
江秋洵一怔。
她想了想,道:“没那么严重了……好吧,是我不对,是我魔障了,差点做了自己也讨厌事。”
她自认行事自私狠辣,但都是出于本心。她放任自己的情思,给林婵热烈的情意,但不想被思念的阴暗面操纵。
每个人都有阴暗面,都会偶尔浮起不堪的念头。但人之所以为灵长,正是因为人可以束缚住自己的恶念,释放自己的善念,逐渐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希望,陪在林婵身边的,得是光鲜亮丽的江秋洵。
哪怕是陷入绝境、生死中徘徊的慕挽月,也不曾把心底翻滚的不堪念头拿出来实践过。她冷血弑杀、不择手段,但只杀该杀之人,从不仗着武功高强欺凌无辜。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若真的没了底线,和桑邑又有多大区别?
管她曲姑娘还是直姑娘,都不重要,她不需要去针对所有潜在的情敌。她只管使出浑身解数,让林婵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就行了。
对了,这才是她该做的,也是人生最美妙的乐趣。
想到这里,江秋洵燃起了熊熊斗志。
封青筠道:“啊,我忘了告诉你。”
内心刚刚想通透的江秋洵茫然地看向封青筠,听见她说:“阿杜嘉给我的回信里说,要来繁州。”
一桶水差点把她的斗志全浇灭了。
江秋洵声音有点发抖:“她不好好待在南隐派,来中原做甚?”
封青筠道:“我哪里知道?是不是你假死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江秋洵道:“不要说这么可怕的事!”
封青筠:“……你当初死遁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
江秋洵在原地转了两圈儿,逐渐镇定下来,道:“她若是知道,就不会寄信给你,而是直接杀过来了。”
封青筠掸了掸衣角,就要离开,道:“说得也是。那你自求多福吧。”
江秋洵连忙拖住她的衣角,道:“老封,你不能丢下我。”
封青筠幸灾乐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江秋洵道:“我哪儿敢告诉她?我要是跟她说我是来追媳妇儿,她不得赶在我前面给林婵下蛊?”
封青筠道:“那就没办法了。”心道若阿杜嘉来了,被收拾的可能是阿杜嘉。
江秋洵道:“你帮我找人盯着她,她要是来了繁州,务必提前告诉我。”
封青筠道:“现在生意这么忙,我没空。你自己去找情报贩子。”
江秋洵道:“我现在每天十二个时辰,要么在林婵身边,要么被林婵的人守着,我哪里有机会出去勾三搭四?你看楼下,顾婓寸步不离,我哪里敢去那三教九流的地方?”
封青筠慢悠悠道:“呵,恭喜。原来成婚就是为了失去自由。”
江秋洵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夹着嗓子道:“……你怎么也学会阴阳怪气了?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人家嘛。”
封青筠道:“嘶,答应答应,快收起你那恶心的语气。”
江秋洵这回满意了。她知道封青筠一向一言九鼎,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还是把事情做得很漂亮。
可谁知道,封青筠确实遵守承诺,提前告知了她。
但没说提前多久。
第98章
江秋洵展开封青筠那封要命的信件时, 正和林婵游湖。
繁州有一湖,名曰星湖。
湖水与江水相连,水质清澈, 湖边的睡莲的叶子钻出来,给水面增加了点点绿意。
这么好的景色……来都来了,怎么能不游湖呢?
林婵家财万贯,繁州又不太平,出门除了林昭节, 还有好些护卫们同行, 浩浩荡荡,不便与旁人同行,单独租了一艘舫船。
其实江秋洵更想和林婵二人单独泛舟约会。什么魔教诸门、正邪官府, 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谁让她现在只是个花拳绣腿、娇气羸弱的小妇人呢?
还未到日中天, 天上忽然一道雷声, 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
阳光正灿烂,湖面泛着刺眼的金色,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湖面,打碎了这一片光。
碎落的金光又黏在湖面翻跳飞溅的雨滴上,或是撒在一圈一圈儿的水纹上。
“哎呀,下太阳雨了。”
江秋洵愉悦的声音带着笑意, 拉着林婵, 打着伞, 不但要站在船舱上, 还非得站在船舷边, 指着湖面大惊小怪。
“看, 有鱼。”
湖面上,一条青色的小鲤鱼跃出水面小半尺, 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惊惶地摆着尾巴藏进了水中。
“嗯,看到了。”
林婵把她的手从雨中拉回伞下,用素白的手帕给她擦肩臂上的水珠。
江秋洵看着她专注的眼睛,又想起之前她看庚帖的眼神,终于在这一刻抚平了心中残留的一丝妒忌。
目光下移,扫过唇瓣。
在阳光和潮湿的雨中,林婵浅淡的唇色多了几分亮泽,像是被照耀和浇灌后的含苞欲放的花蕾。
江秋洵偏头凑上去,轻轻碰了碰,在缝隙处探出一点舌尖。林婵含住粉嫩的舌尖,引进唇中,就像此刻的阳光和雨露,细密地纠缠,任由江秋洵放肆品尝。
江秋洵又闻到了熟悉的香。
在艳阳下的水汽里,阿婵脖颈处的香多了一点潮湿的味道,诱人坠落,白日失礼。
林婵手中的伞微微偏了偏,挡住身后的目光,让两位主人共浴湖光山色。
江秋洵满足地喟叹,蠢蠢欲动之际,林婵放开了她,拿出一张新手帕为她擦拭唇角。
素白的手帕温软光滑,带着体温,贴上江秋洵的脸。
她的肌肤柔软光滑,指尖抵着绸绢,薄薄的一层阻隔似有若无,轻柔地擦拭好似温柔的抚摸。方才本就被蹂/躏得发红的唇色,又被绸绢上的手指再临幸了一遍。
江秋洵好似没有察觉,只面带笑容,眯着眼睛,意犹未尽地回味,甚至还微微抬着下颌,方便林婵在自己的脸上为所欲为。
过了一会儿,散在风中的暧昧渐渐淡去,她才问:“阿婵,你听过白娘子的故事吗?”
林婵道:“不曾。”
江秋洵便把剧版的白蛇故事简单讲了一遍。
听着雨声,江秋洵道:“白蛇和许仙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湖边的雨天。你当年也救了我,这么看来,我是不是你的白蛇?”
林婵罕见地没有赞同她,而是道:“你不是白蛇,我也不是许仙。我不会因他人之言而疑你,却也不如他良善天真。”
江秋洵道:“所以我喜欢的是你呀。良善者可欺,我还是想要你做个狡猾的商人去欺负别人。”
林婵道:“我私心甚重。”
江秋洵的一根食指点在她的胸口,手指不轻不重地推了推,嗲声嗲气道:“哦~那你的私心里有没有人家呢?”
林婵轻轻握住她的手指,道:“我的私心,是你。”
江秋洵笑得灿烂:“那可太好了。继续保持。”
她欲拒还迎地抽了抽手指,手指没抽出来,人倒是又贴了过去,以至于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轻声笑语。
这时,远方岸边一叶扁舟分浪而来。
画舫上警戒的护卫立刻提剑站在护栏边,紧紧盯住小舟来的方向。
“来者何人?!”
那小舟上奋力划桨的人大声回话道:“我是老晏!”
正泰商号的护卫们平日里三不五时被晏寒飞骚扰搭讪,竟不知不觉混得很熟了。这护卫见是他来,不见外的喊到:“你怎么来了?”这会儿的晏寒飞应该正和封青筠在
晏寒飞道:“是给夫人的信,十万火急!”
江秋洵靠在林婵身上朝他挥了挥手绢。
什么十万火急?天塌下来她都才不急。
谁知晏寒飞又道:“是南边儿亲戚来了。”
之前一点儿不急的人差点吓得从船上掉下去。
——那,急还是有点急了。
……
江秋洵的预感是对的。
信是封青筠寄来的信,亲戚是南边儿南隐派来的亲戚。
林婵并没有问她的亲戚为什么在南边儿,也没问是南边儿哪里,更没有问谁要来。
林婵只是问:“家中人什么时候到?可否需要特别的准备?”
江秋洵道:“不用不用。只是人来得急,也不知来了几人,我去看看情况。”
江秋洵怕林婵询问家里人的情况,又发过誓不能撒谎,当下乘舟和晏寒飞上了岸,落荒而逃。
她没带顾婓,说是有晏寒飞就够了。
林婵并不阻止。
等他们走了没一会儿,一只鸽子飞来画舫,林昭节取来传书,递给林婵,道:“南隐派长老阿杜嘉来了繁州。”
林婵扫了一眼,双手合十,掌心写着情报的纸张顿时化作碎屑。
林昭节问:“主上,此人蛊术厉害,抓活的我恐怕拿不下她,要不还是等二师姐出手?二师姐这几天也该到了。”
林婵摇头道:“不用管,由她去。”
林昭节诧异道:“不抓她?那为何引她来咱们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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