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娘怎么了?”
好奇迅速盖过了忧伤,池思岫的眸子亮了一下。
“就挺难受的呗!青青完全不理她,任由她闹,作天作地的闹。但凡是个正常人看见那姑娘那么闹多少都会心软,但青青就是无动于衷,仿佛看她死在自己面前都不会有一丝的动容。最后那个姑娘绝望地出国了,乐队也不要了。”
池思岫此刻已百分百确定,戴妈提的那个人就是伏若安。
戴青和伏若安的故事就像一幅被弄得七零八落的拼图,凭借着残存的随便池思岫勉强拼凑出故事的雏形。
“有时候想想,我都挺愧疚的,觉得对不起那姑娘。”
“我和她不一样。”池思岫温柔地笑笑。
伏若安跳火坑前,大概不知道那是火坑,但池思岫是明知道那可能是火坑,仍要头铁地往里跳。
“嫂子,蒜扒完没啊?我要炒蒜蓉了!”
要不是小姑忽然在厨房里叫戴妈,估计她还要再跟池思岫多嘱咐几句。
池思岫猜得出,戴妈应该是误会了,她多半以为戴青是看中了她家的权势和财力,才会选择跟她在一起。
她在厨房里跟着忙活到下午两点多。
戴青家人虽不多,但硕大的圆桌上摆得满满登登的。
池思岫终于见到了戴青的奶奶。
戴奶奶比她想象中要更瘦一些,戴着一副花镜,头发白得很彻底,走起路来略微佝偻,但看上去还比较有精神。
池思岫过去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戴奶奶慈蔼地笑着说:“红红带朋友回来啦!”
气氛霎时有些尴尬,池思岫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倒是表哥,非常自然地说:“那是青青的朋友!”
“哦,对,青青,我这上了岁数啊,说起话来嘴是嘴,脑子是脑子。”戴奶奶有些自责地笑笑。
从这句话听来,戴奶奶年纪虽大,但人一点都不糊涂。
池思岫有些想不通,刚和戴青吵过一架的表哥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最初喜笑颜开的模样,一口一个青青叫得亲热。
“他是怎么原谅你的?”
“他跟我要的钱我没给,但我给他家的三个小朋友一人包了二十万的红包,算是给他打个折扣吧。春阳这种级别的城市,大部分人的工资也就三五千,对他来说六十万够他挥霍一阵子了。”戴青语气中带着些许鄙夷。
“六十万对你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明年估计再拿这些钱打发就不够了。”
戴青淡漠地笑道:“所以明年我不打算回来了。”
看戴青此时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戴妈形容中的模样。
那顿“年夜饭”不止池思岫吃得拘谨,戴青也是时刻紧绷着,没有片刻的轻松。
饭桌上的热闹不仅不属于池思岫这个外人,也不属于戴青。
饭后,戴青找出一瓶她特意从洛城带回来的红酒,偷偷拉着池思岫上了楼。
池思岫乖乖地跟着她,进了戴青卧室对门的房间。
从布置来看那应该也是间卧室,现代简约的风格和戴青的卧室如出一辙,只不过整体软装的配色更女性一些,也更有生活气息一些。书柜里摆满了书,衣柜里挂满了衣服,但梳妆台前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戴青把红酒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伸手摸了摸沙发靠背。
“还挺干净的。”
茶几上也是纤尘不染。
池思岫站在戴青身侧,环视一周,最后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戴红的房间吗?”
戴青有些诧异:“仙女妹妹,你好像过于聪明了!”
“其实也并不难猜。”她顿了顿,“比较难猜的是,你为什么会带我来戴红的卧室。”
“因为这儿安静,没人会来打扰。”
池思岫不太明白,同样是卧室,为什么戴红的卧室会比戴青的安静。
戴青看出了她的困惑,笑道:“他们看见我进了这间屋子,多半以为我是来这儿缅怀戴红的,肯定不会来打扰。”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简易的开瓶器,熟练地抽出红酒瓶中的木塞。
“事实上,他们都高估我了,我只是想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喝点酒。”她耸耸肩,自嘲地笑道,“他们总会间歇性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
池思岫不知道话该怎么接下去。她环视一周,既没看到醒酒器,也没看到高脚杯。
“我去帮你拿杯子?”池思岫还以为她忘了拿。
戴青摇摇头。
“不用。”她不拘小节地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对着瓶口直接喝了一大口,“直接喝就行。”
许是那口喝得太猛了,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溢出些许,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格外妖冶。
池思岫有些惊讶——这很不戴青。在洛城,戴青喝酒都是很有仪式感的。
戴青不拘小节地用手背擦掉脸上的酒,然后又随手抹在她五位数的米色毛线裙上。
她眯着眼睛对池思岫笑,粉棕色的长发慵懒地堆在肩膀上,眼中的倦怠宛若两人初识的那个夜晚。
她眼泛柔光地盯着池思岫,嘴唇微张,似乎在思索着要和她说些什么。
几秒钟后,她幽幽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池思岫笑了,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戴青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坐过去,池思岫摇摇头,并没像往常一样顺从。
“我能参观下这个房间吗?”池思岫问。
戴青不知道这么个一眼可以望到头的房间有什么好参观的。
“这屋里放着的都是戴红的东西,戴红穿过的衣服,戴红看过的书,戴红拍过的写真,以及戴红的日记。如果你感兴趣,都可以看。”戴青又喝了口酒。
有了戴青的许可,池思岫毫不避讳地“参观”起来。
通过戴红穿过的衣服以及看过的书,池思岫心中已经初步勾勒出了戴红的画像。她一定是个极温柔细心,骨子里又有点小文艺的人。
越是心思细腻的人,越容易被自己的思绪束缚住,如同被困在茧中的蝶。
戴红的日记被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柜的最顶层,像一套精装的名著。
“一共十八本,她应该是从初中开始记日记的,工作后就基本没再写过,也是后来回归家庭后,闲着无聊才没事写点杂记。”
池思岫仰头望着那排日记,忽然想,如果戴红的生命不曾戛然而止,她的日记或许可以摆满一整面墙的书柜。
“如果你想看,可以拿回洛城看。”戴青看穿了池思岫的心思。
“这样不好吧?”池思岫常规地客套了一下。
“没什么不好的。我爸不会看这种东西,我妈不敢看,我试着看过……”她无奈地摇摇头,“勉勉强强只看了最后一本。真的看不下去,她的文字太矫情了。你要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可以分享给我。”
池思岫踮脚,试图先拿一本下来看。
“现在不行。”戴青制止了她。
“为什么现在不行?”
“因为现在,你得陪我,我不允许戴红分走你的时间。”她微微勾起的唇角格外妩媚,娇艳的红唇仿佛在念着勾人的咒术。
池思岫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脚,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戴青身侧了。她瞥了眼戴青瓶中的酒,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已经喝下去小半瓶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喝酒呢?”池思岫从她手中拿过酒瓶。
“因为,”戴青眯着眼对她笑,呼吸中带着浓郁的酒气,“酒精使我快乐。”
池思岫双手握着酒瓶,仰头也喝了一口。
不怪戴青第一口酒从唇角溢了出来,头一次直接对着酒瓶喝酒的池思岫也很难做到文雅,血红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地滑向耳垂。
“我怎么没觉得快乐?”
她正想用手去擦,不想戴青竟先她一步。
温润的唇落在她的耳垂,她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吸吮,柔滑而湿热的舌尖轻轻地舔舐着。
池思岫稳住最后一丝理智,把酒瓶放回茶几上,然后用右手托住戴青的后脑,蓦地转头,强势地吻了上去。
戴青本想撩拨池思岫,看她面红耳赤的可爱模样,没想到真刀实枪地对上后,自己却占了下风。
她吻得她有些窒息,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就在戴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化在她怀里时,池思岫的手忽然不再用力,人也向后挪了些许。
戴青双眸裹着水雾,整个人看上去懵懂迷离。
她的唇刚刚从池思岫的脸颊滑过,留下一条红印,让容貌清冷文静的池思岫看上去多了分狂野和热烈。
“酒精真的可以让你快乐吗?”池思岫问。
“可以。”
“那除了酒精,还有别的可以让你快乐吗?”池思岫又问。
戴青凝视着池思岫,许久,唇角再次抿起个妖娆风情的笑容。
“你啊。”
她伸长手臂,攀上池思岫的脖子:“昨天的你,就让我很快乐。”
第42章 不欠什么
戴红的房间被戴青和池思岫折腾的一片狼藉。
借着酒劲儿, 戴青比昨晚更肆无忌惮。
外面是一茬又一茬的鞭炮和烟花,在震耳的爆裂声中,戴青不再压抑自己, 一声又一声让池思岫臊得浑身透红。
“快乐”过后, 两人颓废地靠着沙发, 继续喝刚才那瓶剩下的酒。
“我刚才不该喝那口酒,不该被你魅惑。”池思岫万分懊恼,觉得自己是被鬼迷心窍了, 才会在戴红的卧室跟戴青荒唐。
“其实也还好,如果戴红在, 她看了应该也是高兴的,她最怕的就是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但你不能让她知道, 你是因为欠了我的钱, 才愿意为我付出‘劳动’的。”
后面的那句话,戴青是贴在她耳畔说的, 仿佛真的怕被戴红听到。
“不只是因为钱, 也觊觎你的身体。”池思岫忽地转头,趁其不备,浅啄了下她的唇。
戴青忽然来了兴致:“你不是说,你在这件事上体会不到任何乐趣吗?甚至还有些难熬。”
池思岫仰头,有些恼火地撒娇:“哎呀,原谅我年少无知。”
“我懂我懂, 是姐姐太好了, 仙女妹妹招架不住。”
“再说了, 从前和现在也不太一样。”
“那, 要不我们下次换一下,试一试?”戴青提议。
池思岫犹豫了。
她虽然已经感受到这件事的快乐, 但她不确定换一换之后,她是不是还能这么快乐。
“你是我的金主姐姐,怎么能劳烦您受累呢?”她腻腻乎乎地靠在戴青怀里。
恰巧此时窗外又炸起了烟花,两人同时望向窗外,暂时忘了方才的话题。戴青看了下时间,春晚才刚刚开始,距离零点还十分遥远。
“你喜欢春节吗?”戴青问她。
池思岫点头又摇头。
“小时候很喜欢的,因为热闹,大家都开心,我就跟着也开心。长大后就没什么感觉了,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日常生活中每年必须走过的流程。”
“我自小就讨厌春节。我讨厌热闹,讨厌亲戚间的客套,讨厌那些没有营养的聊天。所以我是长辈眼里那种最不懂事的孩子,不会主动打招呼,不会说吉祥话,甚至连收红包的时候都不情不愿。”戴青转头看着她,“我妈应该跟你吐槽过了吧?”
让池思岫去厨房帮忙,果然是戴青蓄意为之。
“那才是真实的我,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池思岫摸了摸戴青的脸:“如果血是冷的,摸起来怎么会这么温暖呢?”
“我讨厌那个冷血的我。你曾经问过,二十岁的我是什么样子。二十岁的我就像一条剧毒的眼镜蛇,没有温度,即使被放在怀里,也只会做出咬伤别人的事。”
“我跟阿姨聊天时她说在发生戴红的事后,你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戴青点头:“大概是她的噩耗让我忽然成熟了吧?”
池思岫并不认同。
她的手顺着戴青的脸颊向后滑,最后停在了后颈。她骑坐在她的腿上,揽着她的脖子,直面着她:“我不相信人会有一夜之间的转变。”
“人的内核是没办法因为一件事而发生瞬息的改变的。”池思岫努力让自己的言语更加严谨。
“我认识的你,是温柔的,善良的,敏锐的,善解人意的。你对我的观察永远很敏锐,你会避开让我尴尬的事,凡事都从我的角度为我考虑。一条蛇,再怎么变也不会变成一只长毛的萨摩耶。”
“雪橇三傻?”戴青皱眉,显然不怎么喜欢她的比喻,“就算是犬科动物,好歹姐姐也该是一只英俊威武、忠贞威武的狼吧?哪怕是白眼狼呢!”
池思岫有些无语。
“好,狼,整天惦记着吃小白兔的狼,可以么?”
戴青笑了。说起来,大灰狼倒是被乖巧温良的小白兔吃个干净。
“我想说的是,”池思岫用额头抵着戴青的额头,“你的善良和敏锐从来都没变过,只不过从前的你把自己装在冷血动物的躯壳里,用错误的表达方式让别人都误解了你。”
戴青失笑:“你说的这些,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把自己装在乌龟的壳子里,哪怕是照镜子,也照不到自己。”
池思岫能感觉到,戴青的眉头再次高高耸起。
“为什么你每次的比喻都这么让人不喜欢?”
池思岫讨好地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蹙起的眉头。她轻轻捂着戴青的耳朵:“那些不喜欢的评价,就不要听了,毕竟也不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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