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就让他看见了裴玉廷。
龚兴光气若游丝,缺了一颗牙,又糊了满口血,让他的声音有些不清楚:“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开门,你找别人修吧。”
裴玉廷:“龚哥,我不是来修车的。”
裴玉廷:“他们说你是警察卧底?你都做了什么?”
龚兴光:“我不是……他们诬陷我。我就是一破修车的,我怎么能是卧底……”
裴玉廷:“你是不是得罪了谁?没办法,你不是也得是。”
龚兴光苦笑一声。
白允昇:“裴姐不会打算用嘴就让他们招认吧?”
白允昇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修车工具,很大方地说:“随便用,裴姐,别客气。”
第99章 面包车
裴玉廷冷冷地说:“你们用了这些东西, 他招了吗?”
白允昇:“我们用,和裴姐你用,那不一样。”
裴玉廷:“怎么不一样?”
白允昇:“裴姐你比较有经验。”
裴玉廷:“未必你就没有经验。”
白允昇笑了一下, 把手里的锤子递给了裴玉廷:“裴姐,这个行吗?用得趁手吗?”
裴玉廷接了过来。
锤子柄上还残留着温度, 血已半干, 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混合着锤子的金属味,愈发刺鼻。
龚兴光动了动嘴唇, 裴玉廷读出来,那句话是——
“动手吧。”
裴玉廷侧过身体,抡起了锤子——
“白哥!”
塑料帘子“哗啦”一声被掀起来, 门外的人慌慌张张跑进来。
白允昇喝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人语速飞快地说:“条子来了,快走吧白哥!”
白允昇猛然转头:“谁报的警?”
他盯住了裴玉廷:“是你!”
裴玉廷面无表情:“不是我。”
“咣——砰——”
齐蕊忽然腹部发力,往前倾了倾身子, 以一个神龙摆尾的姿势, 将椅子甩向了白允昇的背!
白允昇猝不及防,还真被她砸得踉跄往前倒去,又被裴玉廷顺手扶了一把。而齐蕊,也因为惯性, 连人带椅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齐蕊哈哈大笑:“一定是小邢总报的警,她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
齐蕊:“看什么看,没见过占有欲强的女同性恋?”
白允昇看了一眼裴玉廷扶住自己的手,叫住想要踹齐蕊的打手:“走!别管她了,从后门走!”
裴玉廷:“我知道龚兴光在后门有辆旧车,很好撬, 跟着我。”
白允昇别无他法,跟着裴玉廷来到了后门。
后面果真有一辆不起眼的老面包车, 灰尘扑扑。
裴玉廷用刚才顺手捡的铁丝,捅开了面包车驾驶座门把旁边的锁孔。她拉开车门,如法炮制,发动了车辆。
同一时间,老龚修理厂的大门被警察撞开,一队训练有素的警察闯入室内,扶起了齐蕊,松开了龚兴光。
领队的人对着对讲机说:“王队,人跑了。”
对讲机另一头的王开正坐在修理厂门外的警车里,而他身边坐着梁幼灵。
——梁幼灵给裴玉廷打电话未接之后,梁幼灵登录了自己的邮箱。邮箱里有一封信,看时间应当是定时发送。发信人是裴玉廷,而信件的内容是:幼灵,如果你收到这封信,就帮我报警。我在老龚修理厂,地址:xxx。
所以,没有什么定位器,也没有什么小邢总。报警的人是梁幼灵,齐蕊不知道这些,但齐蕊要洗脱白允昇对裴玉廷的怀疑。
梁幼灵面含担忧:“王警官,裴玉廷怎么样?”
王开:“她逃跑了。”
警察们快速收队上车,警车灯滴溜溜地转着,警笛声一声接着一声,好似催命一般。
紧接着,几辆警车轰然出动,目标直指从修理厂后门开出去的老面包车!
裴玉廷把油门踩到底,在年久失修的、不挡风还乱晃的车窗玻璃震动声中,裴玉廷大声问坐在副驾的白允昇:“去哪?!”
白允昇神情挣扎,在裴玉廷的再次询问之后,他咬咬牙,说:“回和平小区!”
裴玉廷猛一打方向盘,超了一辆车:“你疯了?去那干嘛?”
白允昇非常坚持:“听我的!就去那里!”
裴玉廷便不再说话,又轰了一脚油门。
——裴玉廷从始至终都很冷静。白允昇急急忙忙把她叫来,甚至没有把龚兴光转移地点,给出了修理厂这样一个让她警惕的见面地点。这就证明,白允昇走到了穷途末路,他急需一个帮手,帮他完成一件事情。
裴玉廷开着哪里都在响的面包车,面包车车屁股后面追着两辆警车。
梁幼灵就坐在对面包车紧追不舍的警车里。她的视线从警察的前车窗穿过去,穿进面包车的后车窗,一直落在驾驶座露出的一截肘部,和随风飘起的发丝上。
梁幼灵的手紧紧攥着安全带,被晃得东倒西歪。但她的视线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十字路口的左右道路上,分别有一辆警车冲出来,试图截停面包车。
但裴玉廷一咬牙,将油门踩到了底——
只听见几声令人牙酸的轮胎摩擦柏油马路的刺耳声响起,左右两辆警车堪堪刹车停住,截住了梁幼灵所在的那辆警车。
梁幼灵在惯性下猛得往前栽去,一头磕在前方座椅上,又被重重抛回椅背。
等梁幼灵再次抬头看去,面包车已经消失在车流中了。
第100章 钢笔
裴玉廷甩掉警车, 一路上在白允昇的指挥下,专找没有摄像头的小路走,绕了一大圈才钻进和平小区。
老面包车停在第四栋的楼下, 白允昇急速地说:“大龙,你坐到驾驶座来, 在车里等着, 其余人跟我上楼。”
说是其余人,但实际上, 除了裴玉廷和大龙,也只有两个人。
——有两位打手没有赶上车,被白允昇抛弃在了修理厂里。
白允昇带着三个人, 风驰电掣地跑上了四单元的四楼。
他掏出钥匙,飞快地开了自己家的门。一股混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冲了出来,白允昇似乎是习惯了, 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直接进去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躺着一个人,听见了人进来的声音,那人很艰难地问道:“弄死他……们……了吗?”
白允昇拽过一旁的轮椅,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而是说:“老板,条子来了,我们得快点走。”
裴玉廷走到跟前,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的脸。
——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嘴唇是失血过多的紫色,浑浊的眼球膨凸着, 脸部浮肿,整个人都憔悴狼狈。
这个人是邢冬诚。
裴玉廷上前搭了把手, 帮白允昇把邢冬诚扶上轮椅:“老板不是在医院吗?”
白允昇:“说来话长。”
白允昇一边推着邢冬诚往门口走,一边说道:“小王去放哨,虎子和裴姐帮我把老板抬下去。”
老小区没有电梯,轮椅不好走。
裴玉廷的手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邢冬诚忽然说:“等等。”
白允昇立刻领会了邢冬诚的意思,他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猛地往裴玉廷颈动脉扎去!
——邢冬诚不知道在修理厂里齐蕊说了什么话,他以为白允昇没有怀疑裴玉廷。
邢冬诚觉得警察来的时间太巧了,除了裴玉廷,他没有可以怀疑的人选。
裴玉廷险险地侧身躲过,但她身后的虎子又朝她扑来!
裴玉廷眉头一皱,不躲不避地直直冲向轮椅,揪住邢冬诚翻了个身,就把邢冬诚拖了下来,挡在自己面前。
白允昇投鼠忌器,捏着刀阴沉沉地说:“老板果然眼光毒辣,裴姐真是辜负我的信任。”
裴玉廷:“你若不想杀我,我不必拿老板作人质。”
就在此时,邢冬诚忽然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藏在裤兜里的钢笔回手往裴玉廷的腹部刺去!
这支钢笔并不是普通的钢笔,它的笔帽头部是钛合金的尖锥,可以用来破窗,砸在人身上更是疼痛无比。
裴玉廷勒着邢冬诚的脖子和手腕,就地一滚,躲过了白允昇配合邢冬诚动作的一个刀刺。
邢冬诚身上的伤口迸裂开来,屋里的血腥气更浓了。
白允昇和虎子想要抓住裴玉廷,但是裴玉廷一直钳制着邢冬诚,让他们有些束手束脚。
裴玉廷:“邢冬诚已经要失势了,你们做什么要为他卖命?”
白允昇:“你不明白!”
裴玉廷:“我确实不明白。”
说话间,裴玉廷和邢冬诚已经滚到了窗户边,裴玉廷掐着邢冬诚的脖子缓缓站起来,把他的脑袋往窗玻璃上一顶,冷冷地说:“都退后,不然你们老板就要脑袋开花了。”
白允昇深呼吸了一口气,举着手往后退了一步:“裴姐,有事好商量。”
裴玉廷:“再往后退!”
白允昇无奈,只能和虎子往后又退了几步。
此时,裴玉廷半靠着落地玻璃,左手掐住邢冬诚的脖子,而右手从邢冬诚身后绕过去,钳住了他握笔的手腕。这个姿势使裴玉廷的右手有些使不上全力。
白允昇:“裴姐,你不是警察吧,你要钱还是——”
他的下半句话没有说完,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邢冬诚趁着裴玉廷听白允昇说话而略微分神的一刹那,用手里的钢笔头敲碎了窗玻璃!
其实,敲第一下的时候,窗户还只是有裂缝,但敲了第二下,又薄又脆的老式窗户就轰然炸裂开来!
——梁幼灵跟在警察身后冲进来的那一刻,就看见了这一幕。
邢冬诚左手大力一推裴玉廷,裴玉廷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去,而邢冬诚本想趁机脱离裴玉廷的桎梏,但裴玉廷并没有松开抓住邢冬诚的手改去抓别的东西稳住身形——
裴玉廷拖着邢冬诚,从四楼坠了下去。
“啊——”梁幼灵大叫一声,本能地冲过去,却被警察死命地拦住了。
“砰——”
“哗——”
万籁俱寂。
大雨忽然倾盆而下。
梁幼灵眼前冒了金星,天旋地转,一阵头晕目眩的失重感袭来,她也倒了下去。
第101章 监狱
三个月后, 云城监狱。
狱警敲了敲一间监舍的门,对里面喊了一声:“012585,有人探监。”
一个女人站了起来, 跟在狱警身后,像游魂一样轻飘飘地走了。
进了探监室, 女人坐下来, 看着玻璃另一侧的人,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来探监的人是梁幼灵。
梁幼灵拿起电话:“迟醉, 我替她来看看你。”
梁幼灵没有说,迟醉也没有问“她”是谁。
因为她们都知道“她”是谁。
那天之后,梁幼灵听说了迟醉的事情。
梁幼灵知道迟醉的事情, 是阴差阳错的。
田振自何茗被抓,就非常担心梁幼灵的心理健康,试探性地找梁幼灵谈了几次话, 但梁幼灵并没有受到什么心灵创伤, 她只是想知道真相。
——从警方那里,梁幼灵得知,何茗和邢冬诚果然有往来。
邢冬诚用钱收买了何茗,要求他提供梁幼灵的信息。
因此, 何茗以为,何田熹的失踪,是裴玉廷知道了这件事,在给梁幼灵报仇。
何茗冲动之下,找了人嫁祸梁幼灵,想要给爸爸报仇。
经此一事, 田振也捋顺了这里面的关系,在梁幼灵提出想要继续断云坟场的课题时, 田振跟梁幼灵说了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是田振曾经打听到的,也是他不想让学生们继续这个课题的原因。
——邢冬诚的父亲邢睿明曾经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兄弟,叫做冯彪。
冯彪是邢睿明父母收养的孩子,一开始是帮邢睿明要高利贷的打手,后来就做了邢睿明的保镖。
冯彪也是负责查“死亡威胁信”的人。
后来,死亡威胁信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冯彪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有知道内情的人说,冯彪其实并不是孤儿。
在冯彪很小的时候,冯彪的父母落水死了,之后,冯彪的舅舅就接管了他家的田产,也把冯彪抱回去养。
冯彪的舅舅就是邢睿明的父亲。
冯彪父母落水究竟是不是意外,在村里其实众说纷纭,有许多版本。
冯彪相信了最残忍的一个版本——他的养父母,为了财产,害死了他的亲生父母。
没有人知道冯彪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当时又在想什么,是否找到了证据——总之,他对邢家采取了报复。
“死亡威胁信”,就出于冯彪之手。
他要先让邢睿明的手下人心惶惶,他要让邢家众叛亲离。
他要从下至上,像凌迟一样,把邢家到了手的东西,再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分崩离析。
邢睿明还是发现了冯彪的反常。
后来,冯彪就消失了,冯彪的妻子也消失了。
冯彪的儿子逃了出去,他去了别的城市,战战兢兢躲了几年,找了黑工打,心中充满了仇恨。
冯彪的儿子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之后,入赘了当地的一户人家。
他生了个女儿,随母姓,叫——
迟醉。
迟醉的父亲,在迟醉成长的全过程中,一直见缝插针地向迟醉灌输复仇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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