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尽心机,处心积虑算尽一切,事事周到,没想到算漏了自己对长衡的感情。
才十二年,他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让自己不心动,他在演戏,他对长衡没感觉,他厌恶长衡,讨厌长衡。
三番四次的暗示自己,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自己的灵魂出卖了。
无法自拔的爱上了长衡。
围猎场失控,不是怕自己拿不到第一,而是因为长衡受伤了,他心疼了。
保和殿议事,答应婚事,不是为了让皇帝放下戒心,而是告诉自己不是非长衡不可,自己可以和任何一个人结婚,哪怕是大街上的乞丐都可以。
将长衡锁起来艹,不是想折腾长衡证明自己不喜欢长衡,而是自己杀了太多人,怕长衡知道后会嫌弃他手脏,会不要他。
长故撞死在大殿上,唯一有话语权的人死了,无人再敢反抗他,他第一时间没有开心,而是担忧,担心他的衡儿怎么办,会不会伤心过度。
写了无数遍处死长衡的诏令,最终都不了了之,不是因为时候未到不能杀长衡,而是他舍不得杀长衡。
登基后改国号,脑海中浮现长衡的名字。
所以才十分草率的叫了衡越国。
没说完的话,是怕长衡伤心;威胁长衡,其实是怕长衡真的逃跑……真的会不要他。
他没有感情,和谁成亲都行。
可是新婚夜,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发现不是长衡的脸,他无比焦躁,愤怒甩袖离去,来到这里找长衡。
和他成亲的只能是长衡。
他的夫人只能是长衡。
衡越国的皇后只能是长衡。
一切只能是长衡。
三番五次告诫自己,最终还是被灵魂出卖,爱上了自己一心算计的人。
本以为情浅缘浅,其实早已情根深种。
可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承认也太晚了。
该做的事都做了。
长衡不会原谅他的……
他罪该万死。
“皇上,皇上,该批折子了。”
君灼垂眸,批不下去,他想长衡,怕一会儿不看着长衡,长衡就跑掉了。
“去藏书阁。”他说。
去藏书阁干什么?
改写南陵律令,允许男子和男子、女子和女子之间成婚,也立他们衡越国第一位男皇后。
来到藏书阁后,君灼并没有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了,毕竟这里的小阁楼还藏着许多他们的回忆,他不想让旁人脏了这里。
排排书架之间都摆放着小桌子,长衡在每一张桌子前都坐过,时而苦恼,时而发呆,时而托腮看向窗外。
活灵活现的长衡浮现在脑海,君灼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心中一片柔软,嘴角也翘起愉悦的弧度。
长衡被皇帝罚抄的时候,就在藏书阁,他趁着月色给长衡送最好的糕点。
长衡吃开心了,枕着他的腿睡觉,偶尔也会捧着他的脸交换一个甜甜的吻。
吻的味道取决于他带来的糕点。
他不喜欢吃甜点,只记得吻是甜的。
现在细想,他竟然想起那些吻的味道。
看来,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长衡了吧。
君灼失笑,找到南陵律令翻看,刚打开竹简,里面就哗啦啦掉出许多张宣纸。
宣纸上画着两个小人,君灼觉得熟悉,也认识,是他和长衡。
君灼盘腿坐在地上,拾起那些画一张张翻看,随着那些画的展开,藏在心底最深的回忆如洪流一样涌上心头。
他哭了,他记得是皇子抢了他的东西。
他哭着找长衡诉苦。
长衡说没什么大不了了,一个玩具而已,再买一个就是了。
他哭的更凶了。
长衡干脆不理他,翻了身继续睡觉。
然后第二天,他的房间里多了一模一样的玩具。
就连划痕都一样。
长衡这个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家伙。
第二张画。
他在笑,脸上有很多道墨渍。
是长衡画的!
长衡骗他说这样好看。
然后边画边笑他。
到现在他都记得长衡那个贱兮兮的笑容。
第三张画。
他在哭。
第四张画。
他在哭。
第五张、第六张……每一张他几乎都在哭。
他的戏都演过头了,那么烂,长衡竟然不嫌烦,耐心的哄他。
长衡有那么喜欢他吗?
那个时候他可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灾星。
君灼突然福至心灵,怪不得灵魂会出卖自己爱上长衡,凄惨的少年时期,无人关爱,只有长衡向他伸手,拍去他身上的尘埃,让他重新活在这片天地下,让他的灵魂重获新生。
所以,比起复仇的快感,他的灵魂更喜欢爱。
原来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依赖上长衡了。
只是他哭了太多次,分不清自己是真哭还是假哭。
回忆一旦开始,便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越来越多的回忆在眼前铺开。
君灼拿着那些画放在胸口,眼里泛着甜蜜的光泽。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有人擅闯天牢!”
君灼眼中的温柔瞬间消散,泛着冰冷的寒意:“抓!抓到后关起来,我要亲自处置。”
衡儿,你要逃跑了是么?
我不会让你跑的。
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会亲手把你抓回来。
第99章 情愿我入局
长衡与夏竹、春兰二人一路杀到天牢。
去往天牢的路上, 路径蜿蜒,灯火长明,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鲜血顺着鹅卵石纹路流淌, 染红落在地上的竹叶。
一路杀到天牢,太过招摇,长衡不想这么做,但他实在没办法, 天牢守卫森严,十二时辰不间断看守,根本没有机会溜进去, 智取不行, 只能硬闯。
长衡脸上带着不知谁的血, 眸中尽是嗜血的冷意, 手持长剑:“让开!”
声音短而冷冽, 如从寒冰地狱中出来索命的厉鬼。
“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守在天牢门外的士兵, 看了一眼长衡身后的尸山, 拿着弯刀的手颤抖个不停, 喉结连连滚动:“不、不让,除非你有通行令牌……啊……”
急促的声音落下, 脖颈处喷射出鲜血,宛若箭矢形状。嘭得一声士兵双膝跪地, 睁大双眼,不得瞑目。
俊秀的脸沾染上新鲜的血液, 还有一滴血液顺着脸颊没入脖颈中, 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纹路。
向来爱干净的长衡,此刻却顾不得, 持着剑踹开门,闯入天牢中。
夏竹、春兰二人紧随其后。
天牢可比外面阴暗,人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腐烂潮湿的味道,并且夹杂着血肉腐朽的气息,令人干呕。倘若用心听,还能听见老鼠跑来跑去,吱吱叫的声音。
夏竹抓紧了春兰的胳膊,小声道:“姐姐,我怕……”
一生杀人无数的夏竹,害怕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
春兰拍拍她的手,将人护在身后:“里面的守卫应当很少,你在外面守着,清理过来支援的垃圾。”
说罢,她将香囊塞到夏竹手中。
“姐姐……”
“别担心,我们会平安出来。”
天牢中关押的都是重犯,所以天牢里的守卫不同于外面的侍卫,都是正儿八经的禁卫军,一个可以打外面五个。长衡就带了夏竹和春兰二人过来,夏竹还没跟进来,二打多,明显不是内里守卫的对手。
五个回合过去,侍卫死伤大半,长衡筋疲力竭单膝跪在地上,若不是手中长剑支撑,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
“天牢守卫,也不过如此……”长衡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抬手用大拇指抹掉唇边的血,拔起长剑,指向他们,“有来无回?小爷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小侍卫贴在首领耳边小声说:“这个人我们动不了,不能跟他硬碰硬。”
首领看了一眼长衡,说:“他爹死了,兄长也在天牢中,他身后空无一人,无权无势,你当他还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小侯爷吗?”
“不是。”小侍卫说,“小的听说皇上跟他交好。”
首领轻嗤一声:“交好?交好还能亲手把他父亲逼死,把他兄长关进天牢中?”
首领挥了挥手,那群守卫图持刀靠近长衡,将长衡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衡提剑迎上去,速度快到如同暗夜中的鬼魅。
侍卫手忙脚乱,视线乱飞,根本确定不了长衡的位置。
春兰手中的琵琶弦断裂,失去了杀人的作用。
她抹了一把嘴边的血,从后腰拿出两把短刃,道:“侯爷,您前去救长将军,这边有我。”
春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侯爷您走!这边有我!”
“不行……”长衡的速度太快,声音如烟雨一样缥缈。
是我把你们带来的。
要走一起走。
一个都不能少。
“这条命本就是侯爷给的,现在归还给侯爷。”春兰说,“侯爷不要犹豫。犹犹豫豫的侯爷不是春兰认识的侯爷。”
春兰双臂展开,杨柳一般细的腰肢飞出数道丝线,好似吐丝结网的蜘蛛。无数丝线飞向空中,在空中弯成无数漂亮的弧度,嗖嗖嗖——飞向将他们围堵他们的侍卫,穿喉而过,空中扬起无数血红色的利箭。仔细看才知那不是普通的丝线!而是带着尖刃的琵琶弦。
扑通扑通——无数侍卫跪倒在地上,血水蜿蜒成河,血腥味更加浓重,浓郁到让人待不下去。
春兰持着短刃闪到侍卫背后,出刃,抹喉,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就这刹那间,局势瞬间转变,那些侍卫的将目标放在春兰身上!
春兰手持双刃,看向暂时安全的长衡,露出一个欣慰而又苦涩的笑容。
“春兰的使命完成了。”
只是没机会陪夏竹了。
天牢阴暗泥泞,寸步难行,春兰用生命为长衡铺出一条无人走过的血路。
长衡踩着春兰的尸首,找到了被关在牢中奄奄一息的长劭。
“兄长!”长衡看着满身是伤的长劭,瞳孔猛缩,兄长怎会伤的如此之重!
放眼整个京城根本没有人能与兄长过手。
君灼你到底用了什么本事把兄长折磨成这样!
长衡持剑疯狂砍铁门上的铁锁、铁链,看着粗重的铁器留下一个又一个豁口。
快了,快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听见铁器击打的声音,还有哐当一声铁器断裂掉在地上的声音,长劭蹙着眉睁开沉重的无比的眼皮,眼前一片虚影,他也知道那是谁,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没、没用的……阿衡,快走……”
“有用,有用,我会救你出去,我能把你救出去,我能的,我能,”长衡看着断裂的剑,又看了一眼砍了一半的铁器,卯足力气,徒手掰铁链。
都是他信错了人。
他以为宫中有好人的。
为什么要有逆反心理。
为什么要相信君灼。
为什么要爬墙逃学。
如果没爬墙就不会遇见君灼。
没遇见君灼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吧……
长劭的终于看清长衡的模样,慢慢挪动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长衡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虚弱笑笑:“没用的。阿衡,好好活下去。”
“不,不,你告诉我是不是君灼,是不是君灼把你弄成这个模样的!?”
长劭摇摇头,选择隐瞒:“不是。”
长劭话音刚落,从外传来君灼的声音。
“是又怎样?”
“本来还想不告诉你,没想到还是被你猜到了,”君灼将玉佩拿出来,扔到长衡面前,“记得吗?你给我的,我就是用这个把长劭骗出来的……”
“闭嘴!”长劭目眦欲裂,吼着打断君灼的话,“是我自己不小心,这一切跟阿衡没关系。”
君灼目光一顿,随后移到长衡身上。
长衡正看着那块儿与他腰间是一对儿的玉佩发愣,耳边还依稀响起君灼天真的声音。
“哥哥,这块儿玉佩好漂亮,可以送我吗?”
“不行,这是给哥哥心悦之人的,你还是个小崽子,我怎么能给你。”
“为什么啊,”君灼又哭了,泪水糊了满脸,委屈巴巴的,“我也能娶哥哥的,我喜欢哥哥,我也会对哥哥好的……”
“哭什么……又没说以后不给你。”
……
没想到,竟是君灼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叮当一声清脆的声响,长衡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随手扔到地上,圆环外周瞬间有了裂痕,上好的玉石就这样被糟蹋了,如同长衡和君灼的关系从此破裂,再无法修补。
他冷笑一声:“说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说来可就多了,皇后想听哪一件呢?”
君灼整张脸陷在黑暗中,长衡无法看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
那一刻长衡年少时被君灼捂热的心又重新坠入冰窟中。
“哪一件?”
长衡喃喃着这三个字,仿佛不认识这三个字了一样。
“与第一次你相遇是我谋划的,我知道你会从那里逃学,我特地把君齐引到那里让你发现我被欺负。君齐说少了东西,确实是我偷的,为了接近你。”
“后来的每次相遇都是我策划好的。你也不想想,你去哪都能遇见我,这岂不是太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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