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着阳光,常安感觉特别轻松。
阳光的味道。
寒风的声音。
自由的感觉。
长衡扶着他的胳膊,提醒道:“慢一些。”
“好。”
走累了,常安才停下,坐在院里同长衡讲话,眯着眼睛如同一只晒太阳的老猫。聊了一会儿,两人一同进屋,关上房门。站在房顶上的暗卫看着两人无比亲密走进屋里,迅速消失,到君灼那里报告。
常安说:“他走了。”
顺便将纸条塞到长衡手里。
因为第一次逃跑失败,两人吸取教训,做什么事都开始小心起来。
长衡打开纸条看,提笔在白纸上写字:好。十一弟准备的如何了?
常安写: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号令。
长衡:好。虎符在我手里,玉玺也在我手里,可以号令权臣以及十万禁卫军,到时候可以直接打开城门,让楚国军队进城。怕只怕周戚,周戚手里有一队暗卫,各个武力不凡,他们都是誓死效力君灼。
常安:我会告知长清,让他做好两手准备,尽可能全身而退。
长衡将宣纸扔进水盆里,看着未干的墨迹在水中晕开,墨渍与水融为一体,直至消失不见,这荒谬的一切终于可以有结果了。
吱呀——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长衡和常安相视一眼,一个拿起先前画好的画,一个拿起笔。
君灼带着满身寒气走了进来,看见长衡和常安在赏画,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才稍稍放心,道:“衡儿怎么还不回去,让我好等。”
暗卫说看见长衡和常安举止亲密进了房间,并关了房门,他急忙下了早朝往这边走,唯恐慢一步看见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幸好,幸好只是在赏画。
不然他真的会杀了常安。
长衡放下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道:“在和常安赏画,耽搁了时间。”
“赏画?”君灼的目光不动声色从水盆上掠过。
“赏画。”长衡确定道。
“怎么?堂堂南朝的皇帝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吗?”常安冷嘲热讽,看着君灼。
若是目光能杀人,估计君灼死了好几万次。
“殿内有许多画,怎么不见衡儿与我一起赏,”君灼吝啬的一个眼神都不给常安,饶有兴致看着长衡。
长衡脑海中闪过那些莫名其妙的画,脸蓦地一红,君灼的画能赏!?他都不想说。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君灼走过去。
长衡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赏画,我画给你看。”
“……”
长衡立马阻拦,忍不住把君灼往外推:“不要!我们回去。”
常安道:“画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是不是能比长衡画的还好。”
长衡的画功是整个楚国最好的。
“好。”君灼牵住长衡的手,亲吻他的指尖,幽幽的目光越过长衡看向常安,像是故意证明什么,“衡儿同我这样亲昵,你的小书童不会生气吗?”
“……”
有些话回去说不行么?有些流氓回去耍不好吗?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常安冷哼一声:“我可不像某些人身为一国之君一点肚量都没有,连个赏画的时间都不给。”
君灼和常安之间弥漫着某种战火,看起来水火不容,实则有点幼稚。
“……”
长衡看着互相较真的两个人,他想刨个坑把两个人分开埋了。
常安拽拽长衡:“过来帮我磨墨。”
单纯的说,常安的画功真的比不上君灼。
君灼画的人栩栩如生,感觉下一秒就可以从画中走出来。
“那我呢?”君灼问。
“我给你俩磨。”长衡瞪了君灼一眼,警告他不要乱画。
君灼笑而不语。
长衡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常安先发制人:“你们南朝许多连绵不绝的山,雾起东南,散于西北,不如我们就画这绵延不绝的青山如何?”
君灼无所谓道:“随便。”
于是,长衡被两个人夹在中间,被迫当起了鉴画师。常安没事可干,只能画画消磨时间,所以他的画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画的很不错,巍峨的高山在笔下栩栩如生。再看君灼。
不用看了。
长衡现在想把君灼一脚踹飞。
那画上俨然都是屁|股蛋……
又一个屁股蛋上点了一个黑点,长衡觉得很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是他自己的屁|股。
“你别画了!”长衡出声制止。
“为什么,还没画完呢。我还想衡儿赏赏我的画。”君灼抬起头,神色有些无辜。
常安也抬头似乎想看君灼的画。
长衡察觉,立马侧身遮挡常安的视线,警告道:“现在在比试,请专注自己的画。”
常安哦了一声,低头画画,余光却不死心往那边瞄,君灼到底画了什么让长衡的反应那么大。
结果都一样什么都看不到,被长衡当了个严实。
君灼笑笑,说道:“他都快画完了,我还能继续画吗?”
长衡硬着头皮,道:“画吧……”
目光落到手里的墨盘上,一个不好的想法从脑海中诞生,或许他可以趁君灼不注意把墨汁泼到君灼的宣纸上。
可是这样会不会对君灼来说不公平……他在想什么不公平,自己的马上隐私就要被暴露出去了!
犹豫的时间两个人都画好了,各自将画铺开。
长衡连死的心都有了,却听见常安感叹的声音:“真牛。”
那是一声发自内心的感叹。
长衡愣住,然后看过去,更愣了。
那一个个屁|股蛋都变成了陡峭的山峰,点了痣的地方生出枝丫,变成悬崖边的松柏。
若从拿起来,从侧面看,云雾变成发,山峰变成脸,松柏变成眉,碎石变成眼……那俨然是一个漂亮的人,是谁呢?
是长衡。
君灼像一个胜利者,揽住长衡的腰,询问:“怎么样?”
长衡还没从画的变化中回过神,探究的目光流连在画上,似乎在寻找这幅画一开始的模样。
常安心里很佩服的,但是不承认君灼这个人:“不怎么样,你没画出山的形态,你的侧重点都在人身上,偏题了。”
“那又怎样?”君灼揽着长衡的腰往外走,他就是那个获胜者,“画就留给你欣赏了,人我带走。”
常安气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接收到长衡的目光,他才稍稍平静,冷静,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能冲动,不能被君灼发现端倪。
不能让做好的计划毁了。
两人离开常安的住处,沿着鹅卵石路往回走。午后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长衡实在好奇,询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君灼明知故问:“什么怎么做到的?”
长衡觉得难以启齿,对上君灼戏谑的目光才知道那人在耍自己,板着脸拍开君灼放在腰间的手。
君灼轻笑了下:“我也不知道,随便画的。”
从前想念长衡的每个日夜就是这么过来的,看什么都像长衡,于是,想着想着就画了出来。
思念至极时,每个事物都像自己心悦的人。
却又都不是。
君灼圈着长衡的腰,把人带到自己怀里:“比起这个,我更愿意和衡儿赏寝宫里的那些画。”
“滚。”长衡再次推开君灼。
君灼再次不死心的贴上去,长衡再推开……如此反复,幼稚的像小孩。
太阳太过炙热,融化了千尺之厚的寒冰。
也或许,是南朝的春天提前到了。
最后一次,君灼把人死死搂在怀里,咬着长衡的耳朵,声音低沉蛊惑:“衡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长衡瞬间不笑了,挣脱开君灼的钳制,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为什么不能像儿时那样对着我笑呢?
君灼脸色苍白,难受的捂住胸口。
第47章 新增后记
可能南朝的春天真的提前到了吧, 君灼变温柔了,很少强迫长衡了。长衡一皱眉,哪怕忍着蛊毒钻心蚀骨的疼痛也要停下, 遵从长衡的意愿, 并且撤了所有对长衡的禁锢,让他可以在南朝自由出行。
闲来无事的时候,长衡还会被君灼缠着赏画,饮酒作诗, 比武论剑。论画画,长衡自认为不输君灼,但君灼只会画露骨的画, 每次君灼画了一半, 他就叫停认输, 气得红着脸骂君灼不正经。
那会儿正逢正午, 金色的光线落在长衡身上, 银色的发冠浮动着温润的光泽。
唇红齿白, 笑如春风温柔, 当真是美如一幅画。
勾得君灼心痒痒, 揽着长衡的腰把人抵在书案上,声音沙哑:“衡儿……”
长衡抵着他, 撇开脸冷声拒绝:“我不要。”
“好。”君灼把头埋在长衡的脖颈间,贪婪的呼吸着长衡身上的味道, 是阳光的味道,是南朝不曾有的味道。
他当真老实下来, 不再有过分的动作。
长衡坐在书案上, 感受到粗重又克制的气息喷在脖颈间,莫名的, 他的呼吸也跟着紊乱了。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有反应。
他不应该这样的。
砰一声,长衡失神间不小心打翻了墨盘,墨汁溅出来,染了白衣一身黑。
他变得跟君灼一样了。
随便被撩拨几下就可以羞耻的反应。
他不再是清冷自持的太子了。
他在崩溃的边缘,同时,君灼放开了他,牵着他的手,带他去高楼赏风景,风吹着他冷静,让他把整个南朝尽收眼底。
原来南朝的皇宫这样小。
可是他用尽力气扑腾翅膀也没能飞出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晚间两人饮酒作乐,长衡酒量很好,片刻功夫就将君灼喝醉了。喝醉的君灼一点都不省心,只认长衡一个人,只跟在长衡身后,旁人都不行。长衡实在走不开,就任由酒鬼牵自己的手在皇宫里溜达。
回到寝宫里,长衡就被那人抱住,极近可怜的语气回荡在耳边:“永远不要离开我。”
“衡儿,不要离开我。”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衡儿,你可心悦我啊?”
长衡抬头,与君灼炙热的目光相撞,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出那张孩童的脸,然后慢慢与面前这张脸重合。
他怜爱的是小时候的君灼,因为小君灼同他一样可怜,很乖,很听话,所以,他会尽可能的多帮一下小君灼。
但长大后的君灼他不喜欢。
因为长大后的君灼总是逼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他也清楚的知道小君灼和君灼不是同一个人。
“你在想谁……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长衡回神,迎面而来的是火热而又急切的吻。
卷着他的舌,疯狂掠夺他嘴里的气息,让他无力反抗。
欲|望是一张大网,长衡和君灼都是网中的猎物,四肢被束缚,反抗无能,只能被拖拽着陷入深渊。
长衡在密不透风的欲|望中喘了一口气,一瞬间清醒,推开君灼,拒绝道:“我不要。”
他没指望欲|望上脑的君灼的停下来,但下一秒身上的重量确确实实不见了。
君灼牵着他的手,小声又可怜:“我听你的,不要离开我。”
“长衡是易碎的瓷娃娃,需要精心呵护,需要耐心,需要爱,不能强迫,不然他就会碎掉,就会离开我。”
“我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长衡想,可是晚了,他已经碎了。
当初你伤害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太晚了。
碎掉的瓷器修不好的。
给再多再多再多的爱也不行。
得不到回答,君灼攥紧了长衡的手,殷殷目光急切的看着长衡。
长衡红了眼眶:“你弄疼我了。”
君灼立马撒了手,改为轻轻抱住长衡的腰,语气还是那么的强硬:“永远留在我身边。”
长衡没说话,也没推开君灼,余光看向窗外。
窗外只有一轮月亮,那么孤寂,那么的凄凉。
-
第二日,长衡罕见的没有跟着君灼去上早朝,而是去见常安了。
商量带兵攻进南朝的事。
君灼放宽了对长衡的所有限制,让长衡随意进出南朝,这也就方便了他密谋攻进南朝。
长衡一袭碧青色衣服,头戴银冠,眉眼冷峭,站在枯树下,是萧条的景象中唯一的生机。这些天君灼待长衡很好,没有说下流的话刺激长衡,也没有强迫长衡做事,再加上滋补汤药的作用,长衡的面色红润不少,比在楚国的气色还要好。
原来君灼说的都是真的,他在学着爱长衡。
原来暴君也有爱人的能力。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学会什么是爱,如何去爱。
“咕咕。”
长衡抬头,一只白色的信鸽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信鸽歪歪头,又往长衡那边靠了靠,同长衡很亲昵的模样。
确定四周无人,长衡伸手摸了摸信鸽的脑袋,带着愁绪的眉眼舒展开,语气难得这样轻松:“小白,是不是带了好消息过来?”
“咕咕,咕咕,”小白扑腾了两下翅膀,似乎在说是的。
“辛苦你了,”长衡顺手将小白脚上的信取下,缓缓展开,看着信上的内容,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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