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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衡还没走到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安静了几天的小超市门口又开始聚众打牌,缭绕的烟雾中闪着点点猩红的光。
长胜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嘴里叼着烟,说一句话抖落一点烟灰。
“这么多天不见,去哪发财了?”
“这能告诉你。”
“哟,听你这语气赚不少啊。”
“这个数呢,”长胜比划了一个手势。
“真那么多?在哪赚的,你给哥们说说呗。”
“想知道啊?”
“想。”
“你凑过来点。”
牌友一脸天真的凑过去。
长胜把腿搭在小桌上,牛逼轰轰道:“把老子伺候高兴了,老子自然带你们一起发财。”
长衡扫了一眼,觉得长胜在吹牛逼,背着书包直接走进小超市。
长胜自然也看见他,决定从自己儿子身上找威严,指使道:“小兔崽子快去给你老子倒杯水。”
长衡无视他。
整个牌场都安静下来,似乎连烟雾都消散了。
那么多人看着,长胜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把烟头扔地上,踩着烟头迸射的火星走到长衡身后,大声吵嚷:“这就是你对你老子的态度?我让你给我倒杯水,耳聋没听见吗?你是有病又不是耳朵有问题。”
“喝水?”长衡放下书包,平静道,“我去给你接。”
看着长衡冷漠的目光,长胜觉得背后一凉,挥了挥手:“算了。滚吧。”
坐回牌场,长胜咧嘴一笑:“赔钱货就是他妈的欠收拾,不骂不行。骂一顿就乖乖听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长衡上了二楼,仇杏正在收拾房间,脸色竟然好了不少,至少没再愁眉不展。
忽然想到长胜刚刚在楼下说的大话,难不成这次是真的?真的是赚了钱回来?
长蓉抱着一个一米长的大熊玩偶跑了出来,欢欢喜喜道:“哥哥回来啦,看看爸爸给我买的大熊!”
那个玩具熊特别大,比长蓉都大,长蓉抱起来很费劲,大熊的两条腿都拖在地上了。
长衡疑惑:“爸爸买的?”
长蓉点头:“爸爸还给妈妈买了一条项链,给你买了好多好多药。”
“药?”
“对啊,爸爸说对你身体好。”长蓉努努嘴,“可是我也没看出来哥哥哪里生病了呀。”
仇杏眸光闪烁,望着兄妹俩欲言又止。
长衡说:“哥哥当然没生病,爸爸买的都是补身体的,吃完后可以让哥哥长很高很高。”
“是吗,那我也想吃。”
“蓉蓉还在长身体,吃了会有副作用,就长不高咯。”
“啊?那我不吃了。”长蓉抱着玩具熊坐在沙发上,“那个大哥哥怎么没来啊,我还等着他和我一起搭积木呢。”
“他回自己的家了。”长衡将沙发垫整理好,让仇杏休息。
“好吧。那个大哥哥很笨,都不会搭配颜色。”长蓉揪着大熊的耳朵。
长衡捏捏她的脸:“不能在背后说别人的不好,会变丑哦。”
长蓉惊恐的睁大眼睛,下意识做了个捂嘴的动作,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里出来:“我不要变丑,我不说了。”
长衡说:“这才对。”
“哥哥快跟我来,爸爸给我买了很多新玩具哦。”长蓉牵着长衡的手,跑向自己的小房间。
这个房子没有那么多房间,长蓉的房间是书房改的,很小,只够容下一张小床。此刻地上摆满了玩具,更显得无从下脚。长蓉把旧玩具推到一边,腾出个地方,让长衡和她一起坐在榻榻米上玩玩具。
仇杏在外面叮嘱,不要忘了吃饭。
长衡陪着长蓉玩了一会儿过家家,就回自己的房间整理笔记去了。长蓉知道长衡作业多,就没缠着长衡一直陪她玩,自己一个人坐在榻榻米上玩洋娃娃,不哭也不闹。
长衡今天整理的化学知识点,从基本的化学公式开始写,怕君灼看不明白,还写了注意,甚至一些复杂的元素名,他都标注了拼音。
就怕君灼记不住。
整理了一半,放在一旁的黑手机忽然响了。
那是他和君先生联系的手机。
长衡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君先生发来的信息。
一条转账。
一条信息。
-医药费。
长衡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君先生怎么知道他生病的事?
看着那笔数额不小的转账,长衡背后一凉,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生活被监视着,或者只是君灼的生活被监视了。
-您给的课时费已经够多了。
长衡把转账退回。
手机没再响过。
长衡想了一下,隐隐有些后悔,他应该把钱收下的,君先生又不缺钱,而且到了月底他的课时费又会退回去一部分。
君先生给出的条件是一个月提一百分。
如果成绩没提到,课时费就要退回去百分之八十。
君灼的情况他不指望拿百分百。
甚至都做好了前几个月的努力打水漂的准备。
成绩是日积月累的,希望数月后君灼能让他看见希望。
“衡衡,来吃饭了。”
“来了。”长衡放下笔,出了自己的房间。
到吃饭的地方,才发现长胜上来了,一身烟味。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盛饭,想饿死你老子啊。”长胜不耐道。
长衡没说话,乖乖去厨房帮仇杏,他不是听长胜的话,而是想帮妈妈。
到厨房,长衡没忍住,问:“妈,我爸他……”
仇杏说:“他说赌赢了,十万块钱够他花的,从今以后好好跟我们过日子,再也不赌了。”
长衡怕长胜骗他们,于是问:“您见到钱了吗?”
仇杏说:“你爸把卡给我了,卡里确实有十万。”
长衡哦了一声,心里非常疑惑,长胜赌了快半辈子了,因为十万就不赌了,真的可信吗?这钱真的干净吗?
“妈,您还是把钱放好……”
“行,妈知道,他什么德行妈心里清楚。”
“你们娘俩咋能墨迹呢,还不快点,想饿死老子啊。”
长衡端着热粥走了出去。可能因为赢了钱,他们今晚的伙食格外的好。长衡却吃的提心吊胆,不知道长胜怎么赌的,赢了这么一大笔钱。他听说过因为赌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一夜倾家荡产。
前者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后者。
那么渺小的概率,他不太相信长胜那么走运,更不相信长胜的话。
赌徒的一生除了赌就是赌。
赌是最上瘾的东西,他带给人的快感、成就感以及富贵是无法形容的,一旦沾染就会放大人的私欲,如黑洞一样永远填不满。
他不相信一个私欲被无限放大的人,尝到金钱带来的快乐后,说放手就放手。
吃完饭后,长衡跟着长胜下了楼,父子俩站在小超市的柜台前谈话。
长衡问长胜这笔钱是不是来历不明。
长胜说是他赌的,并且发誓再也不赌了,再赌就砍手。
长衡将信将疑,让长胜最近待在家里好好看店,其他地方哪里都不能去。
长胜一口答应下来,还说什么有这十万够他花的,他就知足了,再也不碰赌了。
长衡警告长胜最好是这样,然后上了楼。
他刚转身,长胜的手机就响了,崭新的手机亮着白光,干净的屏幕中心安静躺着一句话。
-XX已开注,赌注一百万,是否加注?
垃圾广告还想坑他,长胜毫不犹豫点了删除。
长衡回到房间,看见书桌上放了一堆疗程药,跟他之前吃的一样,没想到长胜有了钱之后那么大方,这么贵的药都舍得给他买。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长衡把那些药收起来,坐在课桌前整理基础题。
水洗过的夜空挂着一盏月盘,安安静静陪着长衡。
叮咚一声,不怎么用的旧手机响了。
长衡疑惑,都这个点了谁还会联系他?冯管家来询问君灼的情况吗?
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好友申请,附加一条推送消息,对方通过冯管家的推荐添加。
名字一个Z,头像是一个男生穿着花裤衩,戴着墨镜,手里拿着椰汁,躺在沙滩椅上,旁边还竖着一个冲浪板,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男生笑的随意放纵,虽然是一张静态的照片,但能看出张扬的肆意。
是君灼。
长衡点了同意,并给他改了备注。
[蠢货]: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长衡无奈。
-跟我说就不饿了吗?
[蠢货]:饿啊。
[蠢货]: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啊?
-没在外面吃过。
[蠢货]:那你们这儿有万达,吾悦那种广场吗?
-市里有吧。
[蠢货]:远吗?
-坐公交车一个半小时就到。
[蠢货]:那么久?
长衡不懂君灼到底想干什么,一会儿说饿了,一会儿又问那些广场,问到最后又嫌远。
君灼实在太无聊了,家里好像遭贼了,他的游戏机全都被洗劫一空了,只留下一部掉到床底下的手机。
他觉得一定是他爹干的,但是他没证据。
没有游戏机玩,他又不知道找谁发消息,思来想去找冯管家要了长衡的联系方式。
谁知道这个人那么无趣,连信息回的都那么无聊。
名字一个太阳的emoji,头像也是太阳,朋友圈空荡荡的,跟初始号一样。
君灼在床上滚了两圈,拿过来手机,继续骚扰长衡,和长衡尬聊。
-你干嘛呢?
小太阳秒回。
-给你出题。
-刚好你来找我,那不如你把这些题写了吧。
“……”
这人的脑子只有学习吗?
-算了。
-罚抄还没写完呢。
长衡看着这两条信息,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一点都看不到拿全额课时费的希望。
长衡关了手机,任由它叮咚叮咚的响。
把二百道基础题写完,然后上床睡觉,打开手机看见[蠢货]给他发来一百条消息。
长衡点进去,再点出来,看着手机发了会呆,最后点进君灼的朋友圈。
第61章 白日梦童话
第二天, 长衡差点没起来。
昨天看了一夜君灼的朋友圈,又臭又长又好玩。
长衡边笑边看,看到将近三点, 剩了一半没看完。最后实在撑不住了, 才关了手机睡觉。
五点的闹钟一响,长衡还有些恍惚,他不是刚睡下吗?闹铃怎么就响了。
平常都是五点半起,但今天他要喊着君灼一块上学, 怕君灼起不来,他才早定了半个小时的闹钟。
父母都还没醒,长衡不想打扰他们, 安安静静拎着书包走了。
早晨小区门口有很多卖早点的, 走的时候可以买些早点吃。
长衡熟门熟路走到君灼家, 敲了一遍门。
门没有开的时候, 长衡就已经猜到了原因。
掀开门前的地毯, 右上角用胶布贴着一把钥匙。
这是冯管家告诉他的, 因为知道君灼丢三落四的性格, 所以准备了两把钥匙放在地毯下面。
有这样的管家, 真的是君灼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长衡开了门,找到君灼的房间, 推开门就发现他四仰八叉的睡着。
长衡走过去,捏住君灼的鼻子。
没一会儿, 君灼就因为不舒服醒了。
烦躁的看着长衡,“你干什么, 没看见我在睡觉……我草!?你怎么进我家的?”
长衡说:“冯管家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
君灼哦了一声。
“起来, 该去上学了。”
君灼哦了一声:“我饿了,你会做饭吗?”
长衡说:“我负责教你学习, 不负责给你做饭。”
君灼:“那我饿了怎么办?”
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去外面吃。”
“能吃吗?”
“吃不死。”
“……”君灼身上猛的一空,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你干嘛?”
长衡拎着他的睡衣领,将他拽起来:“快去刷牙洗脸。还有四十多分钟就要上课了。”
君灼不情不愿下了床,挤牙膏刷牙,他何时挤过牙膏,以前都是冯管家挤好了牙膏送到他手里,用的牙刷也是电动牙刷。
现在这种苦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君灼蔫蔫的刷着牙,长衡坐在客厅里等他。刷完牙,君灼回了一趟卧室,拎出来书包,一脸不愿意:“走吧。”
长衡嗯了一声。
走到小区外面,停着一辆卖早点的车子,有豆浆油条,还有韭菜盒子。长衡买了两四块钱的油条和两杯豆浆。
君灼看着车上,调味品歪七扭八的堆在一起,还都是用饮料瓶装的,油锅的旁边都是黑褐色的油垢,一点都不干净,令人食欲大减。
长衡见他一脸嫌弃,“不是说饿了吗?不吃吗?”
君灼又看了一眼早点车,接过了豆浆:“能吃吗?”
长衡说:“怎么不能吃,我都吃了好几年。尝一口,有些东西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胃口呢。”
君灼说:“我不要。”
喝了一口豆浆,满口都是黄豆香,就是有点稠,喝着糊嗓子眼。
“这豆浆还挺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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