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粉让他的呼吸道泛疼,兰浅一阵窒息,几乎要背过气去。
亢奋的温切尔丝毫没感觉到他命悬一线,还在继续施力。
危急关头,兰浅揪住对方及腰的长发,往后一扯。
他扬起手臂,用尽全力,“啪”一声,甩出一个耳光。
兰浅到底是个成年男性,哪怕力量和虫族相比小得多,客观来说也绝不弱。
温切尔的脸颊起了一片红痕,颜色很淡,可因为他皮肤太白,格外明显。
温切尔愣住。
其他虫族也诧异难当,对虫王骨子里的臣服和恐惧,让几个虫族挣脱了血香,恐慌地看着兰浅。
他手无缚鸡之力,那么娇嫩,竟敢公然袭击温切尔这个暴君!
果不其然,沉迷吸血的温切尔脸色陡然一沉。
他抬起下巴,狭长的眼睛扫视而来,杀气暴涨数倍。
他同样抬起手臂,重重朝兰浅挥来。
他的手掌变成了螯足的尖部,异常锋利可怕。虫族的力度绝非人类能比,这样来一下,兰浅的头被打掉都有可能。
暴烈的杀意如滚滚燃烧的烈焰,在场虫族被潮水般的惊惧席卷,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高等虫族尚且如此,何况兰浅的等级只有E。
在爆表的战斗信息素和排山倒海的威压下,重则直接死亡,轻则神经错乱,绝无第二条活路!
兰浅之于虫王,好比蚂蚁之于大象。
任何生物,在遇到灭顶的危机时,都会害怕,这是让物种延续的本能。
可兰浅偏偏不同,他傲然无惧!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他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他瞪视着温切尔,毫不退缩,灿如宝石的眸子晶亮有神,高冷如神祇不可侵犯。
虫王的掌风吹动了他额前的头发,他横眉冷对,眼睛都不眨。
这模样映在温切尔暴怒的眸子里,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被电了一下,动作骤停。
一股奇怪的力量压制着他,让他在电光火石间,停住了手掌,改为掐住兰浅的脖子。
兰浅的脖子瘦长,温切尔一只手掐着还有余裕。
压根没有用力,兰浅就像破了的风箱,呼吸粗重得好像随时会厥过去。
此刻,是真正的命悬一线。
可兰浅依旧淡然如冰,他的目光从不闪躲,直直与温切尔对上,视线相撞的火花猛烈迸发!
温切尔心底泛上战栗的酥麻。
一个低入尘埃的残次品,一个出自他最厌恶的疯虫一族的低劣造物,一个被艾利斯虫王玩弄过的奴虫,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
温切尔自己的脸,不管从骨相还是皮相,从比例和细节,都称得上一句完美。
其他高等虫族经过多次进化,长相也都不差,只是难比温切尔。
兰浅的长相,实在平凡无奇。
称得上特殊的,只有对方罕见的黑发黑眸。
就是这样一双不服输的眼,定住了温切尔。
连带着兰浅轻咬的嘴唇,鼻尖上的汗珠,燃着火的眼眸,也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
手掌把控着兰浅的脖子,能清晰感觉到他不屈的脉搏,心跳传到了温切尔心里。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奴虫。
敢打他,敢和他对着干。
要杀他时,他退也不退,无惧半分!
如同从坚硬的石头缝里长得笔直的青竹,任凭狂风肆虐,也无法将它刮倒。
短短的不到一秒钟的怔然,足以让兰浅抓住空档。
他的精神之网全面铺开,趁所有虫族的防备心最弱,深入他们的意识海中。
没有任何人教过他,他无师自通。
用温和的、包容的精神之网将虫族暴动的情绪镇压,化解他们尖锐的情绪,同时,在虫族们的精神世界中,埋下一颗种子。
“从艾利斯虫王手上抢来的奴虫不是虫母,只不过是虫母的复制品,是疯虫一族的造物,因为和虫母相似度高,才会让大家把持不住。”
艾利斯处理“虫母”玩家的画面历历在目,兰浅眼下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引起虫族的怀疑,只会让他陷入危险的漩涡。
疯虫的造物,反而是他最好的伪装。
鳞粉的杀伤力太大,兰浅又过度使用精神力,一时头晕目眩。
他喉咙一甜,被温切尔掐住的喉管起伏几次,忽然吐出一口血。
温切尔吃了一惊,被冰镇的暴虐,兰浅血液源源不断的美妙香味,让他不自觉放松了些。
兰浅咳嗽不停,若不是温切尔的臂膀支撑着,他连站都站立不住。
温切尔脸上的暴躁还未消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兰浅,掐他脖子的手还未松开。
兰浅岌岌可危,过差的身体状况让精神之网无法维持。
若是温切尔在这时候动手,他没有任何筹码,毫无还手之力。
已有一只高等虫族活生生被温切尔撕开,兰浅预料不到温切尔会怎么做,会不会忽然发难发疯,都是未知数。
他的呼吸更加急促,口里的铁锈味浓得让他想吐,身体因过度紧张而颤抖。
可不管他的身体如何不中用,他的精神从未衰减,他的斗志依旧昂扬,眸子中的光依旧明亮!
温切尔虫王忽然凑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下方一道女声响起。
那虫族单膝跪地,恳求道:“虫王,这只奴虫身体特别差,他只有E级,远不是您的对手,再这样他会死的。”
温切尔动作一顿。
女声继续说:“他的血香这么醇厚,还能得到艾利斯虫王的宠爱,他或许是疯虫的实验体中,最接近虫母的存在。他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请虫王暂时把他交给我,让我分析他的血液和其它身体数据。”
“如果他体内的虫母基因是我们从未获得的,我们就能解开更多虫母密码,离虫母更近一步。”
温切尔在她说话时,视线都没从兰浅身上拔开。
他盯着兰浅的眼睛,又转到兰浅带血的嘴角,已然止血的手臂伤口。
“滴答滴答——”
上空仿佛出现了一个时钟,每一秒钟都过得那么煎熬。
短短一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现场没有虫族敢说话,也没虫族敢去碰刚被杀死的军官尸体,任由扑鼻的血腥味弥漫。
好久,好久。
温切尔终于松开兰浅的脖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暴虐和杀意重新浮现。
他脖颈处的蓝色虫纹在皮肤流动,一条条青筋在白皙得过分的脖颈上暴起。
他盯了兰浅两秒,没听到兰浅的回答,将兰浅往外一推。
求情的虫族立刻把兰浅接住。
“把这只碍事的奴虫带走审问,要剥皮还是抽筋随便你,必须给我研究出结果。”
温切尔说话快得像倒豆子,噼里啪啦说完,又强调:“把他带到最深的囚室,免得被艾利斯找到。现在当然不杀他,我要在艾利斯面前一片片割这个奴虫的肉,让艾利斯生不如死,看着他发疯。”
兰浅重新被戴上镣铐,被虫族往外领。
走出房门的一瞬间,他感觉一股割人皮肤的注视。
那是温切尔带着浓烈杀意的目光。
兰浅身体太虚弱,过重的镣铐让他迈不开步子。
身边的虫族见状,在他身前弯腰,“上来吧,我背你。”
刚才她出声帮忙,兰浅感知到她身上散发的善意,现在,善意比先前更浓。
他有些意外,没有推拒,上了她的背。
不知是为了让兰浅放松,还是让他更好借力,她化成了虫形,轻松跳起,把他往下带。
兰浅一直在室内,没看到过自然景色,没办法判断自己的位置。
关押的囚室很快到了。
这里空间并不小,房间用具一应俱全,灯光也很明亮。
除了外面把守的重兵,和普通住宿的地方没差别。
虫族关了厚厚的金属门,待守卫的身影消失,她赶忙上前,拿出了一管透明药剂。
“你快坐着,看得出你身体很差,别累着。你的镣铐我取不下来,取下就会报警,只能辛苦你戴着了。你应该对鳞粉极度不耐受吧,这是治疗鳞粉中毒的药,你试试。”
兰浅安静地看着她,谨慎地感知一遍,没发现任何恶意。
他费力地接过药物,打开盖子一饮而尽,“谢谢了。”
“谢啥呀,这和系统给的药不一样,是虫族特意研发的,效果很好。都是玩家,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嘛。还好只是普通鳞粉,而不是温切尔虫王的黑色鳞粉……”
她说得不错,冰凉的药剂一入喉,不适感立马被压下去了些,呼吸道没有被小刀割的痛楚了。
她又拿了一杯水给兰浅喝,看他不再出冷汗,笑道:“看来有用,太好了。你别担心,这里的监控我兑换技能屏蔽了,温切尔虫王不会发现异常的。我叫辛扬,也是玩家之一,你呢。”
兰浅说:“兰斯。”
“你好!”辛扬很热情,有种在举目无亲的异国见到老乡的既视感,“你开局是残次品,虫化都不行,等级只有E,防守和攻击力几乎都没有。如果是我,早就落地成盒了,拿这么一手烂到家的牌,你还能活到现在,真了不起。”
兰浅轻轻笑了下,“运气好而已。”
“我也是运气好!”辛扬给人的感觉就像清澈女大学生,对人毫不设防,“偷偷告诉你,我的初始技能是盲盒,也就是说,每个副本开出来的技能不同。我的上个副本技能是‘路人甲’,全程被人忽略躺赢。这是第二个副本,我的技能是‘幸运’,终于体会了一把欧皇的感觉了!”
哪怕是在第一个副本,身边都是认识的同学,兰浅也没体会过这么单纯的善良。
同第一次见面的玩家,就能说出自己的技能,没一点心眼。
与艾利斯那边碰到的舒正思和三位上来就想杀他的玩家相比,她是没被污染过的一捧初雪。
兰浅判断她年纪不大,有没有成年都很难说。
他不会轻信他人,也不会说出自己的真正技能,只能说:“我的技能你应该看出来了,是香味致幻。”
辛扬没有怀疑,“难怪血液那么香,把温切尔那个暴君都迷住了,今天他竟然没大开杀戒。”
兰浅疑惑:“暴君?”
“对呀,如果说艾利斯虫王的标签是强势和喜怒无常,那温切尔的标签就是暴君。他非常狂傲暴躁,脾气好的时候,和属下打成一团,脾气糟糕的时候,说杀就杀。”
兰浅淡淡道:“那他发病的时候多吗?”
“哈哈,发病,这个词怎么这么精准贴切。暴君嘛,当然是发病的时候多。刚吓死我了,你还甩他耳刮子,我那一刻心脏都要蹦出来,我以为他会当场把你撕了。”
兰浅看到的,和辛扬不一样。
他的精神之网蔓延到温切尔时,感觉到他思绪非常暴乱,如果换作普通人,早就凉透了。
他问:“温切尔一直这么暴躁,神经受得了吗?”
“当然受不了,温切尔虫王神经时常痛,精神永远紧绷暴躁,又没接受过任何疏导,是一根拉到极致的弦。我们之前还猜,温切尔或许等不到虫王之战,自己会先疯。他能坚持这么久,真的强到恐怖。”
兰浅专注地听着,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自己想知道的地方,“精神疏导?那不是只有虫母才能做到吗?”
“对,所以对艾利斯虫王来说,得不得到虫母没有那么紧要,但温切尔虫王对虫母志在必得!没有虫母,他撑不了几年了,他来这落后星球,就为虫母而来!”
“虫母他……”
兰浅刚开了个头,胃部忽然一缩,饥饿感陡然降临。
他如今身陷囹圄,没有艾利斯,他失去了食物来源。
他的饥饿每次都很急很强烈,不吃就会死。
他如今在“生长期”,不吃哺育液,很可能导致他进化虫母失败。
绝对不可以。
他恐怕要把食物目标,定在温切尔那个暴君身上。
兰浅冷静地想着,上颚的蜜囊忽而冲出一股蜜液。
第47章 虫母降临(十九)
饥饿感汹涌,口腔粘得很不舒服,小腹隐隐作痛。
兰浅并未表现出半分,继续问:“虫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辛扬拍拍胸膛:“问我还真问对人了,温切尔旗下有一个专门研究虫母的研究院,我的身份就是研究员。我看过几百年前虫母的资料,从外表上来看,虫母和其他虫族其实没太大区别。差别在于,虫母有能产蜜的蜜囊,还有能产卵的孕囊。”
兰浅心中一个咯噔。
蜜囊他已有心理准备,可是孕囊,超出了他的认知。
联系到最近频繁的腹痛,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下颌线有一瞬间的紧绷,很快放松下来,没显露情绪。
“啊,孕囊?”他状若懵懂地问:“我听说虫族只有一个虫母,难道虫母要承担起整个种族的繁衍责任吗,这有点畸形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每一只虫族都想和虫母交尾,留下子嗣。但虫族等级森严,虫族的独占欲和排他性强得离谱,只有最顶尖的虫王,才能夺得虫母的拥有权。虫母的繁育能力极强,一代虫王和虫母能产下上亿枚虫卵,这些虫卵会冻在专门的饲养巢中,分批催生。”
“交尾”这个说法让兰浅喉咙堵得慌,没立刻回复,缓了一会儿才问:“一代虫王?”
“对呀,你该不会以为虫母只有一任丈夫吧?虫母寿命很长,虫王寿命相对较短。而且,虫王负责喂养虫母。虫母从诞生之际,虫王就要用哺育液来喂养,虫母产卵时,虫王更要以大量血肉喂养,这会对虫王有损耗,间接降低了寿命。”
兰浅抓住重点:“不是有这么多高等虫族吗,为什么不用高等虫族的血肉来喂养。”
“当然不行,虫母身体很娇贵,只有虫王的血肉,才有足够的能量。况且,虫王怎会把喂养虫母的机会拱手让人?用自己的身体饲养虫母,这是他们的荣誉,他们为虫母疯狂,哪怕割掉所有的肉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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