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带着坚定的嗓音,儿童的尖利语调里甚至还有些破音。
久川埴一怔,紧接着手腕便被不知哪来的足球重重一砸,勃朗宁脱力地掉在地上,被眼疾手快的小侦探夺走。
他扣上安全阀,顶着久川埴略带杀意的目光,沉沉推理道:
“谋杀久志爱美女士的人,不是他。或者说,他本意并不是想杀死久志女士的。”
久川埴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来。再睁眼时,脸上锐利的神色便如雾般烟消云散,他放缓了语调:“那么,是谁?……告诉我答案吧,名侦探。”
“然后再由你去杀了他么?”柯南叹气,“恐怕你做不到这点,久川先生。
“因为……”
这是一次多么凑巧,多么令人悲伤的意外啊。柯南撇过脸去,镜片的反光挡住他表情。
——就像命运的玩弄,电影的女主角终究等不到她所等待的珍视之人。只差一步,她已死在由巧合构筑的剧本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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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哼!那么,就由本人来说明案件的真相。”
大名鼎鼎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发话,由其一直以来的跟班代为传达,将众人齐聚在已故久志女士的化妆间内。
久川埴抿着唇和其他嫌疑人站在一起,他们分别是:被目击出入过一楼候场室的长野,在威胁下承认了携带毒物上船的布莱克,以及一直案发时一直待在茶水间的麦门先生。
真相……?久川埴在焦虑中咬着拇指指甲,看向半低着头的堂堂名侦探——当然不是指睡着的那个。
藏于椅背后的柯南拽着他的小小蝴蝶结,认真地说起他的推理:
“首先,是麦门先生。”
胖投资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气急败坏地辩驳:“你……!”
沉睡的小五郎打断他:“是你叫助理在一楼找个地方,准备好醒酒用的分酒器和高脚杯,让你一回到休息的地方,就能品上红酒,没错吧?”
“是这样……”麦门先生的底气一下弱了,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毛利侦探此番发问意欲何为。
久川埴有种隐约的预感,他攥紧指尖深深嵌入了掌心,由柯南检查过的空膛枪就在外套隔开的上衣口袋里。
“然后,就是你了,布莱克。你承认致命的□□是你带上船的,是吗?”
“……嗯。”布莱克露出一瞬抗拒的神情,最终在众目睽睽下点头,“但我绝对没想过要害她!”
“那么,这就是以一切的根源了。”沉睡中的小五郎说,“你想杀死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久志爱美,而是你,麦门投资人。”
“什么!”麦门刚平息的愤怒再次燃起,大手抓住布莱克的衣襟,刚要质问,就被旁的久川埴一把扯开。
他心情坏得很,冷冷地瞥一眼布莱克,垂眸站回原处。
侦探继续平静地推演:“你将毒涂在高脚杯的脖颈处,是为了让麦门在抓曲奇吃的时候死亡。但你的计划出了意外。”
长野本就拘谨的身体更瑟缩一下。
“那么,一旦代入久志小姐的视角。”小五郎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件事,“今天她带来了一瓶酒希望与某人分享,但临时发现缺了一只杯子,他会如何做呢?”
“她……她请服务生为她拿一只高脚杯来。”长野说,“被我偶然听说,所以……我只是想帮忙。”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无需名侦探再过多解释,久志爱美的死因也已明了。
“久志女士拿到的沾了毒的高脚杯,所以她的拇指上会有□□的残留。听见火焰爆裂的声响,她走到阳台查看情况,下意识将指尖送入口中,因而毒发身亡。”
“——但是,为什么!”麦门先生依然耿耿于怀,怒目圆瞪地指向布莱克,“你凭什么要杀我?我不记得哪招惹过你!”
“你当然不记得。”
俊秀的好莱坞男星冷静地注视着他,“对你而言,在背地里诋毁和侮辱一名女性,完全是稀松平常的事吧。明明你假借捐献失独儿童的名义才邀请到爱美,她甚至愿意因此配合你的宣传调开行程……她就是这样一个傻女人啊。”
说这话时,他蹩脚的口音早已奇异地消失了。布莱克将日语说得顺畅且坦荡,直直盯着富商。麦门先生在他的指控下无可辩驳,瞬间黑了脸。
“是么,有这种事?”
是久川埴轻快地插话,他的声音里又淬着杀意了。在两侧咄咄的视线下,麦门哆嗦着躲到助理身后,嘟哝:“多管闲事。”
久川埴作势叹了口气,顿时莫大的冷意笼罩了麦门,求生的直觉让他又躲少年远了些。
“……我可没有杀她。”他这样说,一下有了底气,重复嚷道,“下毒的又不是我,拿走高脚杯也不是我。这个案件根本与我无关啊!”
“啊——对、对不起!”
有人在推诿扯皮,就有人在自艾自责。长野的表情瞧着快要哭出来了,毕竟在他的视角里,他才是最好将毒物拿到死者身边的那个。
“我、我真的不知道杯子上有毒!”他惶恐地祈求道,“我只是想和久志女士打好关系,或许她能给我推荐点工作什么的……这才冒昧地叨扰她。呜,我不会进监狱吧!”
实在叫人啼笑皆非。久川埴眼看着这倒霉家伙四处求人的样子,紧紧抿住嘴唇。
而就像能洞穿他心底的想法一般,毛利——毛利背后的柯南意有所指地警告:
“诸位,就在刚才,目暮警部告诉我警方马上能登船了。到那时,相信司法会给出公正的判断。”
自诩清白的麦门第一个跑出去查看,新舷梯装载的响动在船舱里也能听见,于是长野也紧接着跟上。
在久志爱美的化妆间里,聚集的其他人也逐一离开。布莱克留在最后,他深深地望了久川埴,同样背身离去。
久川埴咬紧下唇,在这间稍显空旷的化妆间里,看见某个侦探正从成年男子的背后钻出。
“咦——久川哥哥,大家都走了哦?”小侦探背着手卖萌。
可他的目光却如此锐利。久川埴勉强地朝他一笑:“抱歉……但我还想再呆一会。”
“这样啊。”
柯南双手插兜,便不再说话。他一路尾随着久川埴走到里间,看他熟练地一圈圈解开鹦鹉喙上的缎带。
蜜尔响亮地“嘎”了一声,报复般地一翅膀拍在他脸上。
背后传来男孩的闷笑,久川埴无奈地回头瞥了一眼,轻声解释:
“鹦鹉蠢到一定程度,就和一台录音机没有区别了。长野恐怕顾忌着它会暴露自己来过这的事实,才着急忙慌地让它住嘴。”
“——拜托您,久志女士,拜托您!”得到自由的蜜尔张大嘴巴,从喉咙里发出和长野一模一样的声音,
“让我付出什么都可以!命令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他点点蜜尔头顶的五彩羽毛,自顾自地笑道,
“丢死人……不过,算了。这下可没人管你了。”
锦衣玉食的宠物鹦鹉拍拍翅膀,丝毫不知未来疾苦,继续它的表演:
“请不要这样看轻自己,长野君。”传来久志爱美的声音,“我很乐意帮你,不过,可以请你稍后再来吗?毕竟我正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来访——啊,谢谢你送杯子给我。”
听到这,久川埴一把掐住它的喙,不让它继续演下去。
“……其实,毛利叔叔的推理里,我还有想不通哦。”
撒娇似的童音在身后响起,柯南自顾自地开始推理:
“因为,虽然长野先生承认了拜访久志女士,但桌上的酒却丝毫没被动过。那不是说明她在等的对象另有其人嘛!”
久川埴舔了下唇,蹲下身来与小侦探对视:“柯南君?”
“啊哈哈,我只是猜测啦猜测。”
柯南勾起一抹笑意,几乎用着肯定的语气说,“久川君你,其实就是久志爱美女士那位不为人知的独子吧。”
“……”
久川埴低头轻笑,“才不是,我只是个普通的狂热歌迷而已。”
他揉一把男孩的脑袋,正打算起身,被柯南一下扯住衣摆。
“鹦鹉一开始说的那些东西,不是什么玩笑,而是久志女士在和你说话,对不对?”
久川埴状似不解,而柯南依然不为所动,侦探是一旦定下结论就不会动摇的生物。他说:
“你对她的私生活异常在意,这已经不是普通歌迷能解释的了的。否则,就像你质疑布莱克的理由,你又怎么知道她有啃咬拇指这样的私人习惯?”
“……”
久川埴一时陷入沉默,他的小指稍微一动,便被柯南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我说对了。”小侦探肯定地说,“你是久志爱美的儿子,‘久川’是你为了与她避嫌才起的假名。”
“……”久川埴勉强地说,“男孩,有太多好奇心不是好习惯。”
“但我是个侦探。”柯南说,他的眼镜时刻反射睿智的光芒,“侦探的本质就是好奇心。”
好吧,源于好奇心的目光太过炽热,叫人不敢直视。
久川埴有意避开柯南的视线,却奈何半边身子被男孩拉着,只能以一种格外别扭的姿势偏头——然后一抬头就撞上蜜尔的视线。
脑仁还没核桃大的鸟类扑扑翅膀,歪着脑袋“嘎”了一声,而后真的像台尽职尽责的录音机般放起前主人那听来的歌:
“小埴。”它蹦跳两下,深情唱到,
“埴(Honi),甜心(Honey),我爱你。”
这是由爱情电影的曲折情节改编,名歌星久志爱美翻译并填词的曲调。
“无论远近,无论距离,我的甜心。”
“我永远
“爱你。”
第44章 北村大雄
“冰山之恋”一案就此宣告结案。久志爱美之死被大肆报道,布莱克被捕的新闻也上了头条,唯独烧毁舷梯的缘由最终被定性为乱扔的烟头所致,最终不了了之。
久川埴利落地将报纸一合,响亮地摔在桌上,看那气势恨不能干脆甩在某人脸上。
朗姆在他面前,礼貌地微笑。
“是你做的吧。”久川埴蹙着眉,“总爱给我找不痛快。”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一摆手,在那照片上画了重重的黑叉……这也是和贝尔摩德学来的习惯,非常具有反派精神。
“但,为什么是朗姆?”塞德在他身侧,比着手势问他。
久川埴抚了抚下巴,沉吟道:“这是什么需要验证的事吗?难道那家伙做不出这种事?”
“但……”
“听着,塞德。”久川埴毫无心理负担地给她灌输刻板印象,
“一件事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真的是意外,我也会相信那百分之一的可能绝对是朗姆干的——他在我这的评分早就跌进谷底了。”
塞德不理解,但依然表示尊重。无声的下属点点头,将手中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久川埴——那是这位一点不体谅人的上司,昨晚叫她加急收集的名单。
“东京医疗系统中涉嫌倒卖违规药物的人员姓名。”久川埴想了想,翻开一页,“至少在这方面效率上,组织的关系网还算叫人满意。”
他拿着日本警方费尽心力排查出的名单,对照活跃在各公立医院的底层成员的供述,交叉比对后缓缓皱起眉头。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加入的?”
他指着某行名字,转头问塞德,“咱们对新成员的审核是不是有些过于宽松了,赛妮娅是怎么干活的?”
“近几年组织在公立医院的渗透,都进行得不太顺利。”塞德解释,“医疗组的各项运作都需要药品,为了周转正常,赛妮娅小姐亲自接触的他。”
久川埴盯着那行墨字,悠悠地叹气:“赛妮娅因为她的酒吧出了事,以至于现在识人都不请了——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唔,虽然好人也不可能加入我们,但总之,他是个变态。”
既是变态,也是青田诚一郎的前学生之一。证件照上的男人久川埴眼熟,因为那是在医学院时便因为盗窃学院药物处分记过、而后更是因为诱导同学吸丨毒遭到退学的,骗子和变态。
这次他冒名“北村大雄”顶替了医院仓库的管理员,久川埴怎么可能相信他不会再犯,游离在组织和医院间做自己倒买倒卖的私活。
“……我需要亲自接触他。”久川埴忍着内心的反感,意有所指地说,
“组织里的老鼠已经够多了,塞德,两面三刀的人还是越少越好。至少医疗组里,我不希望见到。”
塞德点头,安静地退了出去。久川埴揉按自己的太阳穴,一闭眼就想起那张令人恶心的麻子脸——他这辈子不想看见第二次。它曾经深刻地映在久川埴的噩梦里,无法忘记,无从提起。因为……
吊在墙角的鸟笼里,艳丽羽毛的鹦鹉蹦跳了一下,清清嗓子,唤回久川埴的思绪。
“我爱你——我爱你——”它不停不停重复一句唱词。
久川埴扶住额头,叫它:“别唱了,爱美。”
爱美不是它的名字,所以,鹦鹉拍了拍翅膀,依旧在聒噪地叫着,好像执着地打算一直不停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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