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安室透勾起一个习惯性的笑容,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道,“我会安排的,放心。”
久川埴忍不住想,这是他今天说的第多少次“放心”,自己就真的这么让人操心么?
不过他到底还是受用,轻轻点了点头,安室透这才满意地拉开与两人的距离,而后却发现有一道视线自始至终落在他们身上——柯南一言不发看完了全程。
“久川哥哥和安室哥哥。”他扬起一个明显不坏好意的微笑,故意说,“你们的关系真好呢。”
久川埴一下很窘,他也不知自己在尴尬什么,只觉从脸颊到耳根都红了个彻底,又遭火上浇油,被安室透哥俩好地拦住肩膀。
“是呀。”安室透笑眯眯地说,“柯南君第一次知道吗?我和埴君关系一直很好呀——对吧?”
久川埴看清他如苋紫般灰色的瞳仁,一时间忘了呼吸。他楞楞地点头,忽然说:“莉莉那边应该已经结束了,我们就回去吧。”
“嗯,回去吧。”安室透搭腔,手臂依然赖皮地搭在他肩上,在久川埴看来仿佛千斤重。
他一下挣不开,便不想挣脱了,自暴自弃地被他揽着走,柯南满脸沉思地跟在他俩身后,仿佛被刷新了某种认知。
“喂,等等我啊——!”
莉莉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抱怨,“怎么就回去啦,我到现在都没吃饭,还受了好一通惊!哥你不如请我吃大餐吧!”
久川埴停下脚步,从安室透隔壁下钻出来,想了想说:“差点忘了,你的蛋糕已经烤好了,就在家里。林美小姐帮你放冰箱了……虽然是烤糊的,但毕竟是你自己做的嘛。”
“讨厌,烤糊的蛋糕怎么吃嘛。”莉莉熟练地耍赖,“我现在就好饿哦,怎么办啦!”
“那么,不如去波罗咖啡厅吧。”安室透饶有兴致地插话道,“现在这个时间,刚巧还没歇业。虽然不能满足莉子小姐要求的‘大餐’,但我的手艺姑且也算很好的哦!”
莉子对这个提议十分感兴趣,转念想送柯南回家也很顺路,更赞叹安室先生面面俱到。
临近深夜,波洛咖啡厅不剩几名客人,只有榎本梓正坐在吧台上算账。安室透很主动地揽下这份工作,条件是用店内食材为其他几人“准备一顿大餐”。
榎本梓看见他身后的久川埴一行,顿时了然,笑嘻嘻问他“要不要报告店长”。
“饶了我吧,小梓小姐。”安室透配合地合掌道,“明天我一定补齐用过的材料,今天就先不要打扰店长了吧。”
可怜兮兮的表情,几乎没有女性可以拒绝这样的安室透,久川埴在一旁撇了撇嘴,咕哝:“油嘴滑舌。”
莉莉听见了,拐他一下,说他:“给你吃还不能让你闭嘴。”
安室透的手艺没有夸大,连一向挑嘴的莉莉也很满意,冥冥中对他又多了几分亲近。她相当热爱烘焙,在饭桌上聊起烤吐司的温度和热面包的技巧,眉飞色舞的,一点不像刚被绑架过的样子。
久川埴面上嫌弃她,实则在背地里满是纵容,安室透在莉莉的聊天时偶尔瞥见他,托腮靠在桌上笑得愉快,一点不似方才的紧张模样,便觉得一切值得。
话题来回几轮,不论柯南如何试探,都被安室透不动声色引开,不叫落在久川埴身上。久川埴只顾着旁听,不自觉便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像要砸在桌上,让安室透越看越觉得好笑。
他笑得越深,柯南就越觉得有其深意。久川埴嫌弃他吓小孩的恶趣味,竟然在掉马后还能继续。他懒懒打了个呵欠,忽然发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便按亮屏幕,瞬间什么困意都散了。
发信人一栏显示的正是「朗姆」。
短信的内容很简略,轻松的语气甚至像在话家常,却让久川埴顿时如鲠在喉。
「那是你妹妹吧,蜜勒米尔」
「……」
久川埴吐了口气,努力稳定自己脸上的表情,将手机放回兜里。
“抱歉,我去洗手。”他镇定地站起身来,甚至朝安室透笑了笑,顺便拍拍柯南的头,对妹妹说:“慢点吃。”
“知道了,给你留点。”莉莉很上道地答。安室透敏锐地听出一丝不对,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而久川埴只是摇头。
卫生间的门关上,久川埴重重叹了口气,捏着鼻子回复朗姆:
「你要什么?」
朗姆好一会没有回答,这老头的恶趣味与门外的公安不相上下,都喜爱玩弄人心的快感。非要把人逼疯才好。
卡在久川埴耐心耗尽的前一刻,他的信息才姗姗来迟。朗姆发来了一个地址,然后告诉久川埴:
「来这里,找我。」
那是一间朴素的寿司店,连带在其中潜伏的朗姆也打扮朴素,更显得他死皮白赖的老脸滑稽。
久川埴刚从波洛咖啡厅的卫生间翻窗出来,只穿单薄一件衬衫,在微凉的夜风中,浑身发冷。他冷眼看着朗姆,面无表情地问:
“什么事?”
“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想多说吗,蜜勒米尔?”朗姆摆了摆手,“比如,有关令妹的事……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不对?”
久川埴满心觉得荒唐,这间寿司店正巧坐落于四町目至波罗的必经之路上,根本不需要任何推理。看他兴致索然的模样,朗姆毫不强求,反倒得逞似的笑了:“现在可愿意听我这老头一言了?”
“……”
久川埴只得妥协,悠悠叹了口气。
朗姆环顾四周空旷的街道,独眼中笑意更甚,以他的精明,当然不可能将博弈放在不可控的公开场合进行,只招了招手,便有一辆通体漆黑的迈巴赫驶来,在两人身侧停下。朗姆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久川埴却只觉得可笑,他被他调笑的眼神看得浑身不适,遂拉开了另一边车门,自顾自坐进车里。
月色中的米花町,独眼厨师得逞似的大笑一声,同样迈进车座,扬长而去。
迈巴赫在无人的马路上留下一串尾气,与此同时,波洛咖啡厅里仍然亮着灯,煞是笑语欢声,而精心制作的三明治放在桌上,始终没能等到卫生间里的某人回来,直到彻底凉透。
第85章 西拉
朗姆说:“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蜜勒米尔。”
他两手交叠,似笑非笑地看着久川埴,又像在透过他看向他背后的另一个“影子”。久川埴很不适应他的这种打量,不由绷紧了后背,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自暴自弃地说:
“……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
“你当然可以,蜜勒米尔。”朗姆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以相当自然的姿态靠坐在软椅上,他的手下上前为他点燃烟斗,而后眉眼恭顺地立在一旁。
组织设立于东京市内的地下基地,名义上早已被划拨到琴酒名下,且近些年愈发有独揽大权的迹象。此消彼长,朗姆的势力被倾轧得越发严重,但好歹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内,他依然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朗姆眯了眯眼,许是想起己方派别当下颓靡的现状,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指节有一下每一下敲击沙发的皮质表面,仿佛故意在给久川埴本就烦躁的心情添堵。
“我和琴酒已经商定了。”他忽然这样说,“等库拉索回来,由你操作她的手术——作为我将人借给琴酒的交换条件。”
“……我做不到。”久川埴抿了抿唇,还是这句话。就算他试图搬出琴酒的名字施令,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而朗姆对他的推拒一点也不意外,他是操纵人心的高手,闻言更加从容地一笑,告诉他:
“你当然能做到——蜜勒米尔,我优秀的孩子,你的父辈会为你骄傲的。”
久川埴面无表情,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只摆明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站在原地。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朗姆顿了顿,越发不紧不慢地说,“担心失败?——那就提前练习好了,是不是?”
他像寻常长辈那样,企图与久川埴来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可他努力拗出的慈爱表情除了让人恶心外别无他用。久川埴皱了皱眉,脚尖在地面停顿半晌,终于忍下逃跑的冲动,问他:
“你是什么意思,朗姆?”
朗姆笑起来,一双龅牙像锋锐的锯齿般森森的,满是不怀好意。他拍了拍手,一个人影从阴影处走出来,久川埴这才第一次打量起这个男人,为朗姆点上烟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下属。
——不,他才不是什么朗姆的下属。久川埴认得他,他曾将他从凶险万分的火并现场带出来,消毒诊疗,悉心照料。
——“西拉?”
久川埴不可置信地说,“你……”
“抱歉,蜜勒米尔先生。”西拉不自在地摩挲一下手指,略腼腆地撑起一个微笑,“我想帮上您的忙,所以……”
“你疯了!”久川埴瞪大眼睛,再也顾不得所谓礼仪,伸手一指朗姆,“你怎么会听信他的鬼话!”
“唉,这话听着可有些伤人。”朗姆抚着胸口,倚老卖老道,“恕老朽直言,西拉君也不过是知恩图报。倘若手术尝试一次就成功,他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歪门邪道!久川埴无语,狠嗔了他一眼。朗姆不为所动,毫不在乎他的小动作——仿佛从一开始就笃定了他不会拒绝。
更可恨的是,久川埴的确被他拿捏了。莉莉是蜜勒米尔的软肋,一直都是,当初朗姆正是因此才能心安理控制青田诚一郎,为他做事,而如今,连久川埴也要走上他的老路。
他闭了闭眼,重新抬头看向踌躇不安的西拉,轻声问:“这就是你所谓的‘报恩’?”
西拉想被戳中心事,登时萎了下去,嚅嗫着叫他:“蜜勒米尔……”
“告诉我实话。”久川埴温和、不容置疑地说,“不要打着我的名义,那只会让我后悔——好像我救的都是些白眼狼。”
“不、不是的。”西拉大受打击,倒退几部,踉跄撞在墙上。恩人失望的眼神在他眼中变得无比可怖,男人呜呜咽咽地哽咽起来,半晌才说,
“……为了、为我的母亲,蜜勒米尔……肿瘤末期,全身扩散,只有朗姆可以救她。他能帮我找到最好的肿瘤医院,最好的肿瘤科医生。拜托您,拜托——答应他吧!”
久川埴久久望着他,不可遏制地感到悲哀——悲哀却又可笑,毕竟朗姆手中哪有什么医疗人脉,不还是打着青田诚一郎的名号招摇撞骗,附以组织的威逼利诱,这才每每能够奏效。
他扯了扯嘴角,忽又觉得很无力,便不再理会西拉,转身面对朗姆。朗姆始终观察他的反应,对他的无可奈何感到十分优越,桀桀地冷笑起来,问他:
“如何?改变想法了吗,小蜜勒米尔?”
久川埴注视着他,想起曾经初次见面时,年幼无知的自己从他手中接过的那颗糖果。蜜甜的糖衣中裹着淬人的毒,如今日一般——他永恒逃不掉命运赐予他的那份鸠酒。
-
米花町,三町目,工藤宅。宅邸内正在进行一场谈话,亦或者,一次交锋。
“……塞德?”
冲矢昴摘下眼镜,掀开一侧眼皮,“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这么说,赤井先生果然知道。”柯南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问对了,更迫切地问,“她是谁?也是黑衣组织的人吗?为什么蜜勒米尔会提起她……在那种情况下?”
“慢慢问,男孩——不过,那真是久川君么?我倒不觉得他会轻易提起这个名字。”赤井秀一饶有兴致地问,“那是怎样的状况?”
要从赤井秀一口中撬出情报,果真不是太容易的事,柯南心想。FBI无时不刻不会吃亏,要让他开口,着实得先褪去层皮。他便如实将当初发生在久志莉子公寓中的鹦鹉走失案说了,又讲如何从音节构成进行排除,直至确信久川埴口中的“塞德”,绝对是一款酒名。
——“我绝没有听错,赤井先生。”
柯南笃定地说。提起自己深思熟虑后推理,年轻侦探讲解起来根本没完没了,一时停不下来。赤井秀一饱含耐心地听到最后,一双绿色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随着男孩滔滔不绝的阐述不时闪烁着光芒。
“原来如此……”赤井秀一沉吟片刻,客观地说,“塞德是蜜勒米尔从前的助手,据我所知,她的级别不算太高。”
“与你相比呢?”柯南问,忽的意识到,
“你说……从前?”
赤井秀一便颔首,告诉他:“如你所想,塞德已经死了。”
如雷劈般,柯南顿时明白那日久川埴的失态为何,他语气沉重——但又带着些许推理成功的兴奋,直白问道:
“她是坠楼而死,是不是?怪不得、怪不得久川埴那天会那样激动……”
可惜,赤井秀一无法给他想要的答复。他摊了摊手,将擦净的眼睛放回鼻梁上,仿佛在一瞬间回归了平凡大学生的角色,和和气气地表示:
“抱歉,柯南。更具体的内容,我却不知道了。”他放轻声音,眯眼的模样更让他像猫似的,从容地指向窗外,
“——不过,如果你还想了解更多关于‘塞德’死时的事情,为什么不问问其他在场者的证词呢?”
柯南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直直趴在窗户上望下看。几乎恰在同时,院落大门处的门铃响起。
柯南瞥见站在大门前外送员打扮的人影,纵使鸭舌帽檐下看不清来人模样,但直觉告诉柯南,自己应当对他十分熟悉。曾经连续一周,柯南每天早饭都是那人捏好送来的便当,毛利小五郎接手的每个案件那人都强势地以徒弟的身份插手,除此之外,还有卧底与公安两份工作同时进行……他的精力好像永远无穷无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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