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头发晾干的时候,我翻开了那本契约书,切到差不多中间的一页。
“神告诫光的骑士,人类来自门的另一边,不应当与你们为敌,你们也不应当与人类为敌。光的骑士将神的话语刻在树木上,随着树木生长,枝叶繁茂,人们都听到了神,并将人类当做朋友,永不将剑刺向他们的身体。”
《光之门篇》13段11句。这一篇章是讲人类最初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无法推断出这本书写就的日期,也无法从只言片语里推算人类当初是什么朝代。现在想想,光属性,山林属性——有点像是电子游戏。
我又随便翻开一页,上面写:“黑暗的灵追赶骑士,迫使骑士格里高利丢失掉手中的火棍。他们来至悬崖边,骑士跪地呼唤神的名字。神听到了呼唤,来至格里高利的身前,与他作了约定,许给所有骑士傍身的能力。”
《本初纪元篇》写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历史,比人类降临还要早。书上说骑士刚被造出就会有两个技能,随后可以通过战斗增加经验值,然后接受教堂的评判来学习新技能。而后面还有《契约本篇》、《列王传》、《预言书》等等,加起来得有近千页。
“你需要剃须刀吗,我们骑士不长胡子,”男孩突然推门,我立刻拉过毛毯盖住自己——他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因为已经脱光了,或者他的文化里裸体不代表任何事,“还有最好别出门,天黑之后的阿罗对你来说不安全。”
“为什么没有灯呢?人类的工程师应该会带来电线吧?”
“神不喜欢这些,电流的那个——你们叫做物理的东西,在这儿行不通。而且光之门很小,人类能把自己衣服带过来就不错——至于热兵器、电话、药物之类的,也会被教堂没收。”
“为什么你在说英语?”我的额头有些痛,“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英语?”
“因为我们在漫长的战争中遗失了自己的语言,反而英语能够跟你们沟通。”
“好吧,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Theophilus,你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把我领回家了?”
“没错。”
“我要是坏人呢?”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撇撇嘴:“你曾是军人,但同样关心那个被刺伤的骑士,证明你没有暴力倾向,还在坚守一定的道德准则;你衣着朴素,标签已经洗掉色了,而且在我收走银币时你只是稍微不满,甚至没有说话,所以并不看重金钱;得知无法拍照后你放弃了留影的打算,自愿遵从你刚接触的律法;综上所述,你最多就是个恋童癖,而我已经六十多岁了。”
等等,他多少岁?见我不信,他耸了下肩膀:“别这么看我,我都订过婚。可惜我们不是通过怀孕繁衍的,否则我重孙子都比你大。”
“你们……怎么繁衍?”
“骑士都是从西边的山上走下来的啊,我们是神创造出来的。”
“那你们怎么——”
“你再问就真的像恋童癖了。”
“我只是想问既然不是胎生的,那你怎么会有哥哥?”
“垃圾桶里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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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处在00年代早期的英国,但是作者没有在那个年代去过英国,甚至根本没去过英国,所以会有bug,希望不影响各位阅读。
第2章 2
《契约书·斯科塔姆书》19:1
神赐给骑士一颗真心,要当日这一切的预言全都实现。斯科塔姆城的王问神:“我们与那黑暗的灵有什么区别呢?”神回答他:“凡是你们守护的,皆是你们的子民和土地;凡不是你们的子民与土地,不可以侵占,不可以杀戮。”
今夜必定很难入睡。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根本没办法放松自己。闭上眼,我只能想到滔天的海浪还有被我戳中眼睛的那个骑士。Theophilus说他会自己愈合,还让我别担心,在战斗中,人类有绝对的豁免权。
其实他说的是“脆弱的人类”。
我来到了异世界,那又怎么样呢,一样的一贫如洗,寄人篱下。我没有本科文凭,受过伤,而且,最糟糕的,是个黑户。Theophilus说要照顾我一个月,拜托,他看起来就是个小孩,这显得我更没什么用了……心理医生说我不能在夜晚想太多。
大约凌晨三点,我依然睡不着,决定披上外衣到外面走走去。没有月亮,街上也没有任何灯光,厚厚的窗帘背面隐藏着点点烛火。路上寂静地不太真实,没有路人,直到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家伙窜出来喊“打劫”,被我一拳打歪了下巴。
“哦——上帝啊——”他哭丧着脸,能喊出上帝应该是个人类,“我的时间不够了——”
“嘘嘘嘘——”
他的哭喊声引来了一些脚步声,我撇下他跑远,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看几个穿着黑袍的人将那个男人带走。带走他的是教堂的使徒,也许他和我一样是个黑户,或者,做了什么打家劫舍的事情吧。
好在那群使徒目的单一,没有扫视一圈,像是机器一般沿着原路返回了。
我紧绷的肌肉终于松弛下来。
说实话,在洗那个热水澡之前,我是想回去的,哪怕被遣返。但现在,我更愿意待在这儿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奇妙的异世界,然后再被遣返回去,毕竟迪士尼的门票都要几十英镑呢。
“干嘛呢?”
“Fuc——”我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尖叫,回头,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站在我身后,因为没有灯光看不清她到底是人类还是骑士。防御机制让我赶紧跑,但已经太迟了,她正好奇地打量我。
“人类?”她眨了下蓝色的眼睛,然后微微一笑,我用半秒钟稳住表情点点头。“刚来阿罗不久吧?没有光属性的骑士在身边就准备个煤油灯,”她后撤两步,半转过身来,似乎是在等我跟上去,“你不跟过来吗?人类来阿罗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为了什么,决斗吗?
《契约书》上说,所有的城镇都应该允许骑士进行公平的比武,称之为决斗。我在城外的海滩上经历的那些只能算作私自战斗,所以,好奇心驱使——或者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便跟上去。
我们来到一条比较宽敞的街道,女人——她自我介绍叫Mariana——带我走到尽头的一个红砖堆成的房屋前,敲了敲门。“新的生意来了。”等等,生意?不由我问什么,门打开了,而我也被Mariana推了进去,“嘿,客人,别拘谨!”
我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了,她叫我客人。
“我还有事——”
“放松,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这儿。”
“那不是更糟糕了吗!”为什么她说得那么魅惑,我的上帝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成为生意——哦,我懂了。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决斗场!是的,这里有穿着盔甲的骑士,但他们的下半身只有一条没有多少布料的短裤;这里有耀武扬威的人类,但他们手里拿着鞭子和绳索;这里还有代表着阿罗城主红黑相间的帷幔,但只是为了隔开不同颜色的肉体。这里不是决斗场,这里是个淫窝。
“我想我来错地方——”
“第一次也没关系,”Mariana显然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甚至怀疑她是领头的,“赠送给你一个小时的娱乐时间。”她贴近我的耳边,同时将我推向走过来的女孩:“很多客人都会稍稍有些腼腆,但不超过五分钟,你就会迷恋上这里……”
我猛得转身,以免自己跟那个女孩的胸口撞到一起:“我不是那种人。”
天啊,阿罗到底是什么城市啊!我贫瘠的高中知识灵光一闪,Acro这个单词是娱乐的词根。
“哪一种人类在这里都是掌权者。如同你们在这个大陆,稀有而且珍贵,可以命令一切,”Mariana又将我推向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孩,我强迫自己忽略掉他身上仅有的吊带袜,“我看得出你还没有自己的契约骑士。放松,这里可以满足你所有的幻象……”
“契约?”
“你不知道什么是契约吗?”我只有半秒钟的僵硬,却让她抓住了破绽,继续逼问:“真有趣,难道,你是偷渡来的?”
我赶忙笑了笑,但多少有些局促了,好在这里的煤油灯不够照亮我的表情:“怎么会,我当然接受过契约教堂的培训。我……”我应该像一个会在阿罗出现的单身人类那样。“我就是来这里找乐子的。”
“不太像。”
“我腼腆——这是人类的特质,我们习惯于假装绅士,欲拒还迎。”抬头的瞬间,我怔住。“他,”我舔了下嘴唇,“那个棕色头发的骑士……算了。”我直接站起来,努力从迎面走来的壮汉和Mariana中间挤过去而不沾到什么润肤油。然后,我抓住了Theophilus的手,或者说,他手上的黑色皮革腕带。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瞳孔颤抖了一下。
“你在这干什么?”我问。
“我还想问你。”他抬抬下巴。
“你穿的这是什么?”我想脱了外套给他围住下半身。
“干嘛不听我的话?”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埋怨我。
“你俩认识吗?”Theophilus身边的男人可怜兮兮插嘴,“抱歉,我不知道他已经有人类了……太抱歉了兄弟。”他操着考克尼口音,更显得无辜又弱势。
然后他弓着背一脸沮丧离开了。
Mariana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嘿,他可是我们店今天刚到的小骑士,你真有眼光。”
“谢谢,”出于礼貌我回了一句,随即后知后觉我干嘛要讲礼貌,“不,我的意思是,我要他。”这句话听起来更奇怪了,上帝啊,就当我熬夜脑子不清醒吧。还有Theophilus为什么要摆弄他脖子上的项圈。
他竟然是男妓。
这个想法在这一刻才开始震撼我。
我把他扯到角落里,确保没有人听得到:“这是你的夜班工作?”
“笨蛋人类,你的脑子没有用过可以全额退款,”他终于找到了项圈上的卡扣,将它扯了下来,“我是记者,我在卧底调查!”我顿了顿,这意思是,他不是男妓?“你在想什么?嘿别看我的大腿——我收到消息阿罗有地下决斗的赌场,谁知道顺藤摸瓜摸到这种地方。”
我转过这个弯来了:“你还好吗?”
“为什么不好——哦,没有人碰过我,我以为那个英国佬能把我带出去的。现在只能靠你了,另一个英国佬,”他晃了晃脖子,拉过我的手搂在他光裸的腰间,“悄悄从侧门溜出去然后再也不回来这鬼地方。”
我们慢慢挪过走廊,在人多的地方还要假装亲热互相抚摸几下。
Theophilus可能没猜到,我对这个很在行。
听起来很奇怪而且很变态,但没有任何人怀疑。嘿,这就是成功,别管其他的。
而且骑士的皮肤和人类差不多,也有细小的绒毛和突起。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他们不嫌冷。而且——我现在确定了是Theophilus很特别——他似乎没有什么羞耻感,并不介意穿成那样走在街上。
“我只是对骑士决斗真的很好奇,走错了地方,”我在迈入家门的时候这样解释,“别无其他。”Theophilus把围在腰间的外套扔到沙发上,去藏在地下的冷柜里给自己找了一瓶饮料。“你是记者?”
“嗯哼,”他含着吸管,含糊不清回答,“为阿罗周刊写稿子。”阿罗,我终于理解了这个地方的美妙之处,当然,不是真的美妙。“听着,不用多么不好意思,我理解,人类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这很正常。但麻烦你不要给我惹麻烦。”
“都说了不是这样的,”我来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你可以跟我说一声的。”
“不关你的事。”
“你从来不希望有人关心你吗,小孩?”Theophilus在我说话的时候就开始摆臭脸,但我觉得他是装的,“你之前没有提过契约,哪怕这是人类在这片土地上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上一段结束的不是很愉快?”
“不,我不支持契约,”他听起来像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在选区议员,“很多骑士跟我一样,哪怕签契约后经验增长更快,我们仍然选择独自一人。契约?不如说是奴役,人类可以肆意伤害他的契约骑士而不被惩罚——心理或者生理,但骑士一旦伤害人类就会面临死亡的审判。我想你能理解,在你看到那些角色扮演之后。”
“那只是一种特殊的癖好。”
“作为这个大陆的缩影——我支持解放联盟,他们是个很有感染力的组织,正在努力凭借骑士本身的力量争夺城主和议员的位置。毕竟,被人类拴住不是什么好事,总有一天他们——你们会把我们变成真正的奴隶。”
“你这么说会让我惹上麻烦的。”
“你已经那么做了。”
“你是不是没有朋友。”
“为什么要有?”
第3章 3
《契约书·契约本篇》5:2
神命令光的骑士走上前来,将叶子上的水点在他的眼睛上,自此之后光的骑士就能看清与他签订契约的人类。神说:“人类将享有一百二十年的寿命,直到他不在呼吸,否则你必定守护在他身边。”神又说:“骑士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不可行背叛之事。”
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星期了,期间只在白天出去过几次,大多数时候我都在读那本《契约书》。这里面的故事全都没有写明时间,而且骑士只有名没有姓,重名太多,语法也像是古英语,所以难免有些晦涩。而Theophilus禁止我去教堂参观,也不许我打听城主的事情。毕竟——根据《契约书》记载——使徒有人类的花名册,而他们也会共享给城市的掌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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