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心意想通的沈披星若有所感地看了他一眼。
周执等人离开之时,夏铮出声叫住了文燚猋。等办公室里只剩下沈披星和文燚猋,夏铮状似不在意地问道:“阮宜最近是不是和你联系得挺频繁的?”
文燚猋看上去忽然有些心虚,不太自然地解释道“因为工作内容有重合,所以是有些接触。”
夏铮将文燚猋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也知道阮宜是单身,难道你就没点想法?”
“你在说什么啊!”文燚猋瞬间炸毛,然而气势很快又弱了下去:“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可我看阮宜不就是你喜欢的向导的类型?”夏铮理所应当地说:“温柔、善良,让人有保护欲,我看你就像喜欢这一款的。”
文燚猋还想反驳,然而夏铮说的确实是他的审美取向,当着沈披星的面,文燚猋不敢反驳,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只能说道:“阮医生是我们院长的儿子,专业能力强,脾气涵养又好,我这种糙汉和阮医生哪配。”
“倒也是,”夏铮赞同地点头:“本来还想说如果你想追阮宜,我不是不能帮你牵线的。”
文燚猋没想到夏铮会突然这么讲,愕然之后,看上去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夏铮难得对文燚猋这么友善,脸上的笑挂到文燚猋匆匆告辞。对方前脚刚走,他后脚脸色就沉了下来。
实际上,阮宜并没有和夏铮说过他和文燚猋的事。不仅没有,甚至有些避之不谈的意味。夏铮对阮宜何其了解,只是简单诈了诈文燚猋,就印证了心中所想。然而无论他有多了解阮宜,也没有替阮宜做决定,或者对阮宜的选择指指点点的权力。
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夏铮任由沈披星握住自己的手,过了一会,轻声问道:“沈披星,我是不是不应该插手?但是......”
夏铮的声音又小了下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下半句话。沈披星这回没能听懂夏铮的未尽之言,但他将对方 的犹豫看在眼中,也能理解夏铮的心情:理智上觉得自己不该去管,但感情上偏又没办法置之不理。
“确实是燚猋和阮医生的私事,”沈披星把夏铮抱到自己腿上,语气一转:“我们不干预阮医生的决定,但可以把燚猋的想法告诉他。”
#5
阮宜忙得昏天黑地,身体上无比疲倦,但精神上却十足的兴奋。夏铮电话打过来,他几乎瞬间接起。
“铮铮?好久没联系了。”
夏铮先是问了阮宜的近况,得知他在项目,又叮嘱他不要太乱来。阮宜沉浸在思维的亢奋之中,难得没注意到夏铮的犹豫。
夏铮在沈披星的注视下,狠下心来,直奔主题:“今天我碰见了文燚猋,和他谈起了你。”
阮宜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忽然乱了一下。
“我和他说,我可以帮你们两个搭桥牵线。”
夏铮将文燚猋的原话一字不错地转述给阮宜,在那之后阮宜沉默了许久,让夏铮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愧疚又开始冒头。
“你道什么歉呀。”阮宜终于有了点反应,夏铮听着是有些轻笑的气声,于是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铮铮,你记得在向导院的时候和我说的话吗?”阮宜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雾:“所谓的不合,本质上都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这句话我还记得。”
沈披星愣了一下。
“你知道我的,如果你不帮我问,我可能过很久也不会主动开这个口。但这种事情,早点有结果是好事。”
夏铮“嗯”了一声,又问他:“明天有空吗?我想找你吃个饭。”
“过段时间吧,”阮宜的声音还有让夏铮不忍的笑意:“我也不瞒着你,说完全不难过那是假的,你给我点时间调整调整,过段时间我确实有事要你帮忙。”
阮宜挂断电话后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原先打算做什么。
洗衣机里的衣服好了还没晒,阮宜把半干的衣服抱到阳台,取出一件挂在衣架上,慢吞吞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他上一次和文燚猋打电话是两天前,今天白天又收到了一篇专报稿的拜托,本来他最近忙,推掉不是问题,但阮宜想着写完又多一个理由给文燚猋打电话,应下来的时候还很开心。
但这没什么,不是吗?阮宜慢吞吞地想。
阮宜父母健康,家庭和睦,最要好的朋友终于苦尽甘来,他自己从事的工作也是他热爱、且有意义的。相比许多人,阮宜已经足够幸运,爱情并不是他生命中的必需品。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阮宜想在有限的人生里多做些有意义的事。但诚如他和夏铮说的那样,完全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情绪总有一个消解的过程。
阮宜曾经以为夏铮过去几乎不谈沈披星是因为那段过往太过悲痛,但他自己经历了以后才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尽管结局不是好的,这依旧是非常珍贵的,连和别人讲都不愿意的经历。阮宜一下子理解了夏铮当初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后来许多的行为背后的想法。
阮宜做完家务,设好明日起床的闹钟,而后关掉了房间的灯。
只是一点点难过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第65章 番外5 不配(下)
#6
夏铮半个月后与阮宜见了一面,隔天找到文燚猋。
“阮宜托我转交给你的,算是谢礼。”
一个不大的纸袋,文燚猋接过来,发现里面没有再包装,是一个瓶巴掌大小、长得像香水一样的东西。在夏铮的示意下,文燚猋按了两下喷头,没有想象中的浓郁味道,又把手腕凑到面前,小狗一样嗅了嗅。
论嗅觉单项,文燚猋能排进华夏前五,然而叫他像写文学评论一样去描述某些气味,文燚猋自认再给他十个鼻子也做不到,然而阮宜送的这瓶东西却有些特殊。
气味层次并不复杂,有家乡夏天糖水杯中的薄荷、酒酿,也有进入哨兵院后使用了好几年的皂香。文燚猋很轻松地将它们一一识别,又因为这些气味过于熟悉,而能够给出一个具象化的评价。
是让他很舒服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文燚猋的错觉,嗅觉带来的熟悉甚至影响到他的意识云,像大汗淋漓的夏天掬了一捧溪水泼在脸上,沁凉渗透进身体,抚平了燥热,文燚猋感觉自己的意识云都随之平静了一些。
“感觉怎么样?”
文燚猋疯狂点头:“好闻!”
夏铮听到如此质朴的评价,几乎忍不住要翻白眼,然而下一秒,文燚猋又说道:“这个味道让我安心。”
这还稍微像样些,夏铮尽职尽责地记了下来。文燚猋见状问道:“我可以问一下吗?这是......”
“阮宜的团队在试验的一个外用调理剂,主要功效是抑制未结合哨兵因感知而导致的精神紊乱,当然因为是外用药,效果肯定是没有小白片那么好的,但胜在没有副作用。不出意外的话,正式的投产使用应该就是最近的事了。”
夏铮顿了顿,接着说道:“但你这瓶更特殊点。”
有一个理论是能够唤醒美好回忆的感知能够辅助这种药剂发挥作用,但犹豫每个人心中的“美好”各不相同,所以实际量产的时候,这项理论是很难落地的。然而文燚猋手上的这瓶不同,阮宜专门请从事气味相关工作的哨兵去了文燚猋的家乡,并且咨询了沈披星,列出了一个清单,最后由调香师选择相性好的气味予以组合。也就是说,文燚猋手上的这瓶,和未来市面上将会出现的任何一瓶都不一样。
“但阮宜自己不是哨兵,也闻不到这瓶东西最终是什么味道,所以他也不确定你的使用感......”
“我很喜欢。”文燚猋斩钉截铁地打断夏铮的话。
“这太珍贵了。”
手里的玻璃瓶一下沉重了起来,夏铮似乎看出了文燚猋的受宠若惊,反过来安慰他:“别那么大负担,他只是想好好谢谢你,只要你喜欢,他就没白花心思。”
文燚猋听进去了,但也没有因此而放松多少。
阮宜已经很久没和文燚猋联系过了,文燚猋早有觉察,也心生过打听的念头,然而连文燚猋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他总想到夏铮之前问自己的话,又没来由地觉得自己不该打听。此刻文燚猋拿着阮宜送自己的东西,忽然意识到夏铮给自己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他现在不问,以后更不会有机会问出口了。
“阮医生他最近是不是很忙?”
夏铮闻言,转头看了眼沈披星。沈披星也一下读懂了夏铮眼中的嘲讽。
连文燚猋这样的直肠子都学会绕弯了,谁看了不说一句离奇。
“他当然忙,”夏铮又说:“可是不忙又怎么样呢?阮宜也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一天到晚围着你转吧?”
夏铮的语气算不上很友善,但文燚猋却没有跳脚,只是讷讷地解释:“我没这个意思。”
“没有就好。”
文燚猋此刻宁愿夏铮得理不饶人些,哪怕阴阳怪气的嘲讽,多少也能让他捕捉到一些与阮宜相关的信息。然而夏铮闭上了嘴,文燚猋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拿眼神巴巴地望向沈披星。
沈披星清了清嗓子:“上次夏铮说可以帮你和阮医生牵个线......”
“只是夏铮自己的想法,你不要多想。”
“普通朋友之间,联系变少很正常。”
文燚猋听着沈披星的话,背脊发凉。
文燚猋的理解能力是不强,但他和沈披星是实实在在的,从学生时代走到现在的战友。只是听着沈披星语气中微不可查的变化,文燚猋都能轻松解码出沈披星话语中的潜台词。
只是夏铮自己的想法,但夏铮会越过阮宜这么问,显然不是因为夏铮觉得文燚猋和阮宜看上去很般配所以想要把他们凑成一对。
普通朋友会渐行渐远,那什么样的不会,答案不难猜。
“倒是你啊,燚猋,”沈披星看着文燚猋,暗示的力度大得不亚于放海:“你怎么忽然这么关心阮医生了?”
文燚猋打心眼里不信阮宜会眼瞎到看上自己,但沈披星从来不说多余的话,每一句话,都指向了他觉得不可能的答案。
“我......阮医生准备了一份这么用心的礼物,我想和他道个谢,”文燚猋低下头,没注意到夏铮沉下来的脸色,自顾自又说道:“也想见到他。”
夏铮总算听到了个像样点的回答,神色稍稍缓和,却仍没个好脸色:“有件事我正好也想和你解释一下,上次我说阮宜是你喜欢的类型,这话其实不是很恰当。”
文燚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虽然阮宜表面上文文静静的,管起人来其实非常严厉。”
文燚猋这下回过神了:这是在说阮宜不是文燚猋的理想型呢!文燚猋嘴比脑子快,人还没想明白夏铮这么说的动机,却条件反射地先一步护上:“说明阮医生责任心强。”
“忙研究的时候也完全不会想到别人。”
“这是因为阮医生敬业。”文燚猋毫不退缩。
“你不要看他表面上柔柔弱弱的,我和他动手我还不一定打得过他。”
“阮医生向来是一个坚强的人。”
“喜欢阮医生吗?”
最后一句是沈披星问的,然而文燚猋已经被前几个问题带得来不及转弯,就这么一头撞上了沈披星设下的陷阱:“喜欢。”
文燚猋:......
夏铮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闻言甚至嗤笑了一声。
“你上次说你和阮宜不配,你知道我见过最不配的是谁吗?”夏铮也没打算真问文燚猋,很快给出答案:“我和沈披星。”
沈披星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
“他祖辈是次席哨兵,我家只有我爸一个是哨兵,爸妈还离异过;他智体美样样出众,我只会死读书;他从小受人欢迎,我从小孤僻,到现在也毛病一堆。我们从家庭背景到性格脾气,哪里都不适合。”
夏铮的语气愈发激烈,文燚猋被他的气势震到,随后见夏铮平静了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僵,过了一会,沈披星开口道:“但是我爱夏铮,他也爱我,所以我们就是最般配的人。”
文燚猋看向沈披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明明被夏铮凶的是自己,难过的却是夏铮和沈披星。
#7
事实上,这并不是文燚猋的错觉。
夏铮原先只是想要提醒一下文燚猋,自己都没想到情绪会忽然上来,脱口而出一句哪里都不适合。
有些话是再怎么冲动也不能讲的,讲了沈披星听着不舒服,夏铮自己也并不会觉得多痛快。哪怕如今夏铮已经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且他本身也极其讨厌翻旧账这种行为,但有些事情并不是由夏铮主观意识所能决定的。
夏铮厌恶这样的自己。
文燚猋失魂落魄地走了,沈披星从背后圈住夏铮,夏铮没有拒绝:“你还真是个好队长。”
沈披星没有找借口“燚猋他虽然比较迟钝,但不是没有担当的人,而且我能看得出,他对阮医生并不是没有毫无感觉。”
“要不是这样,我会吃饱了撑的来多管闲事吗?”夏铮没好气地呛沈披星,过了会,又软和了语气,别别扭扭地开口:“我前面和文燚猋说的时候有些气上头了,有些话你不要太当真。”
沈披星一时半会没反应,意识云中的情绪也可感知的低落。夏铮见状,愈发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我......”
“我知道的。”
夏铮和沈披星同时开口,夏铮顿了顿,沉默下来,让沈披星先说。
“阮医生让你想到我们以前的事,所以你怕阮医生和燚猋像我们一样错过这么多年,对不对?”沈披星把夏铮转过身来,让他正对着自己:“但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而且人也是会变的。”
沈披星终于明白为什么夏铮会这么在意阮宜和文燚猋:阮宜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让夏铮回想起那段酸涩的单恋,因为夏铮完全能够理解阮宜的心情,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想阮宜再经历一遍那样的苦与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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