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和卫简并不是那种相处得很自然熟络的关系,从小我就因为他的出生常嫉妒他,于是在爸妈面前非要和他争东西以博得关注,这一现象直到我后来遇见蒋照存才告终。
再加上高中毕业后我离开家五六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于是和他联系的就更少了,他忽然来我这我一时间还有点不知所措。
“吃过饭了吗?”我问他。
“吃了,蒋哥开车带我去吃的,他说你晚上夜班没那么早回来。”
“蒋照存?”
“嗯。”卫简游戏打完了,放下手机来和我聊天,“你还在和他玩啊哥,我记得他高中的时候来过我们家。”
“嗯……刚好在一个城市所以互相也有个照应。”我搪塞了过去。
“蒋哥人还挺好的,有女朋友了吗?他应该很多人追吧。”
“还没。”
“哇,好难得。”卫简感慨,“我以为像蒋哥这种的肯定不缺女友。”
“他忙事业吧,没心思恋爱。”
“哦哦这样。”
我给卫简收拾出了客房,又问他:“这几天我都要上班,可能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你介意吗?如果要我陪我就请假。”
“没事啊哥。”卫简坦然地耸耸肩,“我只是想出来走走,爸妈一直都不让我出来,这次高考完才松一次口,我一个人到处逛逛就行,不用多管我。”
“想好报哪的志愿了吗?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提到这卫简的神色就有些冷淡了,“应该就报家附近的吧,毕竟爸妈也不让我走太远。”
“……”
他提到这更令我想起家里反复劝我回去工作的嘱咐,或许他们不让卫简出去读书,也是因我这个前车之鉴。
“……你也可以选择你想去的地方,你的未来应该由你自己决定,别太在意爸妈说的。”我的喉头有些干涩,说起这些话来带了点莫名的愧疚感。
“我哪敢啊哥。”卫简拉长了语调,“你可以不在乎爸妈讲的话,我可不行,我怕他们。”
“我……”我开口想争辩,但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语来反驳,更因卫简暗暗的指责而感到不安。
听起来好像是因为我的任性而连带着阻碍了卫简的前程。
“没事哥,咱们不聊那些了,我就想好好玩几天就回去了,我先去睡咯?”卫简回归常态,无所谓地转移了话题。
“……好。”
第32章
我和阮小青商量了排班,这几天都让她给我排了晚班,所以上午的时候还有空陪卫简出去走走。
腿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这段时间就没让蒋照存来接送,再加上白天要陪卫简,下午要去上晚班,蒋照存那边对接的工作也忙起来了,我两有三四天没见面,给他发消息他都忙得没时间回。
卫简果然是刚高考完,对哪都抱有很大的兴致,六月中的天气已经热了,他仍旧能一个上午拉着我逛完两三个景点还不嫌累,某天中午回到家休息一会后,他又提出下午要陪我出门上班。
“我想看看你在哪工作,哥。”
我无可奈何,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整得有些许不自在,只好带着他一起去公司。
下午这个点在直播的人还不算多,于是带卫简看了圈公司的环境,又让他坐在我工位上自己玩会。
“卫哥,你弟啊?”辰安凑过来,和卫简打了个招呼,问我。
“嗯,下午有拍摄?”
“有一套服装推广的片子。”
辰安穿了套学院风的制服,头发特意卷过,发尾微微翘起,今天化的妆为了拍摄偏向于清纯大学生风,比较素但又看上去很俏皮,刚好把他五官的优点放大的很明显,倚在桌旁时就像某位刚出道不久的男爱豆。
不愧是咱们公司头部颜值博主。
卫简的目光也在辰安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有些微妙地移开。
“弟弟来玩几天啊,几号走?”辰安问他。
“来了三四天了,后天走。”
“后天什么时候?买票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啊。”
“后天上午。”
“哦~”
辰安掏出手机看了眼班表,后天他和我一样是晚班,上午有空。
“那我开车和卫哥一起送你呗,之前就听卫哥说你要来玩,结果我两都要上班,估计卫哥没陪你太久吧,起码走的时候我和卫哥一起送送你。”
“你有空吗?”我对他的建议感到意外,辰安要是没提我本打算和蒋照存一起送他的。
“有空啊,上午没班,刚好闲着。”辰安耸耸肩,“那就约好了?”
“行。”卫简也应下。
卫简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请他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了饭,我两相对而坐,沉默的时候气氛不像兄弟,而像两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吃这顿饭前我仍觉得卫简这次突然的到来,应该也只是高考后的放纵,仅此而已。
“回去之后,你好好考虑报志愿的事,随自己的心决定吧。”我干巴巴地开口。
说出这种教诲的话语令我感到十分别扭,首先是因为我的高中成绩并不好,甚至还不如我弟,所以我认为自己没有教育他的本事,其次是我忤逆爸妈的话执意要前往外地读书工作这一点,就好像又无形中给卫简施加了家里的压力,我更没有立场去要求卫简再做自己的选择。
“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卫简没直接回应,忽然转移了话题。
“什么事?”
“过年的时候,爸给我两买衣服,你老是喜欢和我争我想要的那一件,还不让爸给我们买一样的,说就准自己穿。”
“……”
我当然记得,但这事直接从卫简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那时候我小啊,什么都不懂,后来才知道,哥是怕爸妈把爱全部投入到我身上,然后就没人在意你了,所以才事事和我争。”
“我……”
“哥啊,其实我理解你,换做是我我也会担忧。哥你一直都是这种性子,对想要的事有点偏执,有时候也不赖你。”
我的手心出了点汗,感到难以言喻的烦闷。
“哥后来就不和我争了,应该是有了别的想要的东西吧,哥高中毕业就走了,一走五六年,期间也没回来几次。”卫简探过身来,替我抚平衬衫上的一处褶皱,“可是哥啊,其实我也有想要的东西。”
“卫简,哥那时候是不懂事……”
“哥,我也想穿自己想要的衣服,我也想能在爸妈面前撒泼甩赖,我也想拥有自己选择的自由,去家之外的地方念书工作。可是哥,这些事你都做了,我就不能再做了。”
我被卫简说的话所震慑,一股巨大的恐惧在我心头升起,恐惧的源头是我好像偷走了我弟的人生。
是的,我偏执的占有欲在这么多年来驱使着我做出了很多决定,包括但不限于和我弟争夺爸妈的爱,不择手段地留在蒋照存身边,以及更多给人带来不应有的伤害的事。
并且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之付出代价。
“哥,你要是一直不变,一直都只想要爸妈的爱,那你就会留在家里,留在他们身边,那我也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未来想去哪就去哪,你要是不变,我甚至能原谅以前所有你和我争过的东西。”
“卫简,哥不是在和你争你的未来,哥说真的你也现在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要是想去外面读书你可以和爸妈商量,或者……或者叫上哥!哥帮你一起劝他们。”我开口辩解,试图弥补我犯下的错。
“哥,你为什么变了?”卫简撑着下巴,平静地看向我,“我只想知道,哥为什么变了?为什么后来不想要爸妈的爱了,哥,你想要什么,能和我说吗?”
“我……”我结结巴巴半晌,编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好失望啊,哥。”卫简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失意的神情,眼中却依旧冷淡,“我以为哥会告诉我的。”
“哥以前做错了很多,是哥的问题,卫简,哥求你……”
我想乞求卫简的原谅,话未说完却被卫简打断,他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掏出一个眼熟的铁盒,打开盖子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浑身的血液在目光触碰到这个铁盒的一瞬间变得冰凉。
里面堆砌着老旧的照片,被剪下的校园新闻报道,写满笔记的草稿纸页,以及摆放在正中央的一枚名牌,上面印着主人的名字。
蒋照存。
“哥,你想要的是什么,是一个男人的爱吗?”
第33章
铁盒里都是我特意存下的有关蒋照存从高中到大学的许多东西,有记载他的新闻报道,他记笔记的本子,以及从各种地方收集来的照片,任凭谁看,这种收集欲都已经超过了所谓朋友的正常范围。
我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用仅存的理性将铁盒猛地盖上,试图就此尘封有关这个盒子的一切记忆。
卫简却不肯放过我,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赤裸裸地剖析,而我将恐惧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他面前。
说实话,我对蒋照存的感情从未想过掩饰,更从未因为将这一事实告知他人而感到羞耻。但面前的人正好是卫简,他与我有着血脉关系,甚至在控诉我剥夺了他的人生,没有做好一个哥哥的榜样时,他又发现原来我不止如此。
他的哥哥甚至还能对男人有着不齿的心意。
这些事实堆砌起来,像一座山一般把我死死压在了底下,我顺理成章地戴上愧疚的枷锁,在卫简面前慌不择路。
“卫简……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想要什么都和哥说,我补偿你,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哥。”卫简平静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和我否认呢?”
“……”
我能否认什么?否认我对蒋照存并没有多余的感情,否认我从未和卫简争过爸妈的爱,还是否认离开家并不是因为我的一己私欲?
我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语。
“哥,我吃饱了。”卫简却忽然不再和我追问有关蒋照存的事,而是三言两语结束了对话,“走吧,回去了。”
我不知道卫简究竟是什么想法,第二天我和辰安送他到车站时他仍旧若无其事地和我道别,仿佛昨晚在饭桌上的对话只是我的一场梦。
送完卫简回家的路上我反反复复地思考,想起小时候的卫简,想起爸妈,想起蒋照存。
……对,蒋照存。
我忽然萌生古怪的想法,被卫简剖析令我对小时候的他做过的事心怀惭愧,却对现在的蒋照存依旧半分悔意没有,恰恰相反,我现在特别地想见到他,我比之前更加害怕失去他。
我需要他,所以我害怕去想象失去他的一切可能。
这种想法在我心里滋生的瞬间,我意识到我正在走向不可控的境地。
“你说人做错了事,一定会受到惩罚吗?”我问一旁的辰安。
“啊?我不知道啊。大概会吧,不是说天道好轮回吗?”辰安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卫哥,有人对你不好啊?”
“没事。”我淡淡道。
我爸的电话在卫简到家两天后打来,看见来电时我忽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想,终于来了。
接起电话时我异常的冷静,电话那头的声音几乎要震碎我的耳膜,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愤怒,不知卫简是如何传达我对蒋照存的心思的,总之落在他们耳中一定是我大逆不道的铁证。
陈述,质疑,辱骂,我照单全收,站在公司的冷气之下被吹得手脚冰凉,只在他停下休息的间隙插入一句简短的“抱歉”,而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骂声。
恶心。
这两个字贯穿了电话始终,给整通来电奠定了基调。
贱种。
我闭上眼,感受着逐渐僵硬的肢体。
我忽然觉得好累,我真的累了。
在那个家过去的多年我始终活在起伏的不安中,害怕爸妈将爱全然给予卫简,因此凭借拙劣的手段幼稚地与卫简争夺在他们心中的一席之位,而直到此刻,我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的爱也从未真正降临在我身上。
他们只是想捆绑我,束缚我,让我成为一个他们愿望的载体,而从不在乎我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我想要爱。
我听见电话里传来带着厌恶的最后审判,“断绝关系”四个字终于出场,为这场闹剧画下句点,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不要再回到这个家。
电话被挂断,我头脑昏沉,被冷气吹得僵硬的躯体像是雕塑一般,直直地定在原地,在一片荒芜的大脑中,有个念头却油然而生。
我要见蒋照存,此刻,就现在。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蒋照存的那天。
那是一个春日,晴天,阳光灿烂明媚,教学楼底下的樱花树终于发了芽,我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老是百无聊赖地观察它。
二月发芽,那三月能不能开出花?四月呢?花期多久?能不能盛放到六月?
我如此想着,看着树发呆。
蒋照存就这么闯进了我眼前,很俗套,像是校园电视剧男主出场的情节。
那是他转学来的第一天,背着一个斜挎包,脚上穿着帆布鞋,边走边整理着校服,走到那颗樱花树前却忽然好奇地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树上抽出的新芽。
我与他的视线隔着三三两两稀疏的枝条,撞在了一起。
我两素不相识,对视了几秒,他忽然笑起来,眼眸盛着春光,熠熠生辉,看向我的那一瞬万籁俱寂,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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