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了。”
“走什么?”
我去拉门把手,车门才刚打开一条缝,蒋照存把身子探过来,越过我猛地一把关上车门,随后按着我坐了回去。
“我还有话要问你。”
“……问什么?”
我的脑子一片混沌,思想只集中在胀痛的后穴与酸软的腰上,再无心思去想蒋照存的感受。
“你不解释解释?今天究竟为什么忽然抽这么大疯,什么话你都敢说出口了,现在也是,做完了就想走?”蒋照存捋起汗湿的刘海,目光灼灼地看过来,“是真想只和我保持性关系?做炮友?”
“我……我都可以的,看你怎么想。”
“什么叫我怎么想?你非要把我们的关系搞到这种地步吗?”
我沉默着认错,今晚说出那些话确实是我冲动了,或许是受到家里因素的影响,我才更加得患得患失,但说出口的话实际上也暗含着我真实的私欲,我无从反驳。
“能留在你身边的话,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都能接受。”
“……卫燃。”蒋照存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我的话感到讶异,同时话中又带了怒气,“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
“你非要这样把自己作践到这个程度?至于吗?”
“蒋照存。”我唤他的名字,看他。
“怎么?”
“你觉得我的爱很贱吗?”我问。
蒋照存愣了一下,一时间没说出话来,我借着他沉默的间隙下了车,这回他没再拦我。
我全身都难受,腰痛,屁股痛,脑袋也昏昏沉沉,心里更是像下了连绵不绝的暴雨,感到前所未有的悲伤与绝望。
我知道那一天就要到来了,我和蒋照存撕破脸,结束关系的那一天。
从我在车上说出那些话的那一瞬我就该意识到其所会产生的结果,但我被恐慌冲昏了头脑,一意孤行,导致一切都乱了套。
我把最阴暗的那面袒露在蒋照存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了自己偏执到病态的占有欲,叫嚣着死不悔改的爱意。
或许就像我爸说的那样,我天生就是贱种。
和蒋照存做完爱的那天后我发起烧来,病了整整三天,病好后阮小青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还没来上班,我和她提了离职。
“离职??为什么???”阮小青在电话那头大叫出声,“我不同意啊!”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什么??”阮小青听出我话里的不对劲,“你怎么了?病还没好吗?要我来你家看看你吗?”
“没事,不用。”我疲倦地闭上眼,“最近不太想见人。”
“你咋了?和蒋哥吵架了?”
“……不算吧。”
即使发着烧,我也清晰地意识到我和蒋照存的关系已经走向结束的事实,只是他还未向我下最后通牒而已。我怯懦了,我不敢去听到有关他的一切消息,更不敢去找他,怕一旦见面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见。
那天晚上冲动之时我说我会一直跟着他,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也会留在他身边,但当我们的关系真的走到最糟糕的境地时,我又不敢了。
我在过去的二十几年和人抢了太多东西,我自私又恶劣,在行为时从不担忧未来要为此付出代价,我肆无忌惮,直到遇见蒋照存。
如果他看着我的眼睛叫我滚,我这一次真的会流眼泪的。
冷静下来之后我的第一想法就是想逃,先逃,逃得越远越好,让蒋照存无从去追究我的错,也就自然而然地淡忘了我做过的事,再在他快忘记我的某一天突然出现,若无其事地和他打招呼,仿佛我们是多年未见的普通朋友,我还能借此和他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
这是我想到解决这一切最好的办法。
是的,我死不悔改,依旧无法完全割舍他,我爱他,恐惧催促着我逃跑,但爱意在心中为我铺设补救的道路,我想着只要离开一段日子,让他忘记这一切就好,那之后我再回来,蒋照存不会记仇的。
我这么想着。
阮小青不再追问,但仍旧拒绝了我的离职申请,只说就当给我放长假让我出去散散心,我挂断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
这个家是为了和蒋照存离得近特意租的房子,房子不大,但被我收拾得很温馨,我和房东提了退租,现在打包行李时还有些舍不得。
我会再回到这里吗?我问自己。我会再回到住的和蒋照存家相距不足两百米,我们日常下班后会一起约着吃顿饭,偶尔周末我会待在他家看电影,他苦口婆心地劝我工作认真一点,心情好的时候也不介意我和他开一些过分的玩笑……我会再回到这种日子吗?
我不知道。
客厅的窗户开着,吹进来一股穿堂风,我站在原地,眼睁睁地感受着风穿过一切,放置在桌上的书被吹得纸页翻动,挂起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叮——”一声,把我的思绪带回多年前的初遇。
樱花树下对视的第一眼,早春洒落明媚的阳光,少年嘴角勾起笑意,将盛大的春日盛入眼眸,除他以外,万物黯然失色。
或许那是我会铭记一生的画面。
第37章
记忆里我好像没有过旅行的经历。
高中以前都一直在家那边的小城长大,直到上了大学,和蒋照存一起来到这,才算得上是我难得的远行。
我劝说自己将这次离开看作是一场未定归期的出游,我买了一张火车票,卧铺,绿皮火车走得慢,车厢摇摇晃晃,从南方一路开到西北。
躺在火车卧铺上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恍惚,明明不久前我还借着受伤名正言顺地住在蒋照存家,而此刻我却躺在嘈杂的车厢里,伴着颠簸一路北上,离他远去。
这一切的转变都好像大梦一场。
我拉黑了蒋照存所有的联系方式,就怕他来质问我,于是断绝了他说出任何终结我们关系的机会,他的号码我倒背如流,在火车上睡不着的夜里,我一遍又一遍地输入又删除,把隐秘的思念藏在微寒的夜里。
在火车上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通有些意外的来电,是卫简。
接起电话的时候我两都沉默了一会,不知从何开口,最后还是卫简先问的我。
“最近过得怎么样,哥?”
我觉得他问出这种问题对我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讽刺,尽管他可能并不知道我和蒋照存发生的事,但单凭我同家里断绝关系的这件事而言,卫简也功不可没。
“不好啊,还能咋样。”我回答他。
卫简又安静了一会,我也不想多说,于是就将视线落在车窗上,去看窗外的景色。
平原开阔,远山连绵不绝,天色蓝得澄澈。
景色真好。
“……哥,对不起。”卫简忽然说。
“不用,都是我应得的而已。”
“哥……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你回来吧。”
“回哪?”我淡淡问道。
“……回家,爸妈那边我会去劝的,他们慢慢也就接受了,哥,这次是我做错了。”
“你有什么错。”
算了。
火车往前行使,我闭上眼,感受阳光穿过玻璃笼罩在身上,忽然间,我就释怀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也疲于去和你争任何东西,更不想再回到家,就此结束吧。”
我想获得新生。
在火车上过了三天三夜后,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车,第一次踏入了西北的土地。
风好大,刚下车的一瞬简直要把我吹跑,七月的阳光烈,紫外线强,但在这温度却不是很热,天空蓝得像宝石,随手拍下的图片都很像旅行杂志的封面。
我到达提前订好的民宿,颠簸了多日的身体终于陷入柔软的床褥之间,我还来不及思考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就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竟已是夜晚。
手机上有几个阮小青的未接来电,我给她回拨了过去,她问我到哪了,住下了没有,心情咋样。
我说我刚到西宁,在民宿住下来了。
“你真要辞职吗?”她问我。
“对啊。”
在火车上我给阮小青发了消息,说明了自己确确实实想辞职的情况。
“一直休长假也不是个事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干脆辞职算了,也不能白占着你公司的岗位吧。”
“……你不回来了啊?”
“怎么可能?”我安慰她,“只是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而已。”
“你不在我上班都没意思了。”阮小青唉声叹气,“我会想你的。”
“嗯,我也想你。”
“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
“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缺钱了和我说吧,毕竟我还在当老板,还是有点小钱的。”
“知道啦。”我笑起来,“阮姐大方。”
在民宿住了一个星期,把周边都摸透了,后来我又去看房子,在市区租了个一室一厅,把东西搬了过去。
先前住的民宿老板人很好,开车带我去看过茶卡盐湖和日月山,老板人经常出去旅游,缺个人手帮忙照看民宿,于是搬家后我依旧常到民宿去帮忙。
西北海拔高,适合观星,偶尔睡不着的晚上我会一个人去到郊外,找一处空地随便一躺,就看着星空发呆。
七八月暑假是旅游热潮,民宿客人来了好几波,我和老板一起接待客人有时候都忙不过来,老板做饭手艺好,客人多的时他会做一大桌子菜,还邀请我们到民宿的院子里喝酒。
酒喝多了人也话多,他就揽着我的肩膀热切地询问我:“卫燃啊我们卫燃——为什么一个人来这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感觉就像离家出走的小孩一样。”
“来散心。”我说。
“散心好啊,散心。”老板把酒重新倒满,再次一饮而尽,“我们这最适合散心了,再来一杯!”
忙起来日子好像就过得很快。
暑假的旅游高峰期一过,老板再次拖起行李箱和我道别,说自己准备去西藏待一段时间,民宿就交给我了好好看店,我应下,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安定下来之后我给阮小青寄过明信片,我觉得出游总该寄一张明信片的,于是就挑了一张风景的,给她认真地写了几句问候,寄了过去。
阮小青收到后挺开心的,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说自己好多年没收到过这种文绉绉的玩意了,我就像是她放养在外的旅行青蛙。
“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就给你寄点吃的,特产什么的。”
“哎,我喜欢啊,真喜欢!”阮小青解释,“不过特产也可以再来点,没吃过嘛。”
“好。”
实际上我试图旁敲侧击,从阮小青的口中得到一点有关蒋照存的消息,但她好像屏蔽了这个名字一般,明明从前是我们聊天永恒的话题,但自从我走后,阮小青就再也没有主动提过蒋照存的名字。
我只好作罢,放弃从阮小青那打探的念头。
九月初天气转凉,某一天,我偷偷斥巨资买了张回去的机票,蹲守在蒋照存公司楼下偷看了他一眼,好久没见到他了,他依旧顶着帅得惨绝人寰的脸,穿着西装,身形挺拔,和同事有一嘴没一嘴地聊着天,从电梯口上了楼。
一切如常,我的存在对他而言本来就无足轻重。
我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回程为了省钱又买了火车票,坐了三天三夜,屁股都要坐烂了。
来回一次这么麻烦,我讨厌坐这么久的火车。
……下次再也不来了。
第38章
离开蒋照存的第四个月,我开始适应在这里的生活。
老板从西藏回来,给我带了耗牛肉干之类的特产,满满一大袋,我留了点给自己,剩下的都寄给了阮小青。
十月国庆长假即将来临,民宿理所应当地又迎来客流高峰,老板接了客人的委托,叫我陪他一起开车带三个客人走西北环线。
“可是我没驾照不会开车啊。”我试图拒绝。
“……卫燃你怎么活得那么废柴,那你就负责帮人家搬东西,当导游,拍拍照什么的,别一天宅在家里和民宿啊,出来活动活动。”老板一脸恨铁不成钢。
“好吧。”
我和阮小青说起这事,阮小青说你现在真是过上说走就走的生活了啊,羡慕你。
我说别羡慕,你要是有空你也来,我也带你玩。
“我哪有空啊——”她在电话里哀嚎,“公司忙得要死了,辰安那家伙还说要休假来找你玩,你可别煽动他啊。”
“要是来就提前和我说呗,带你两玩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行,之后再说吧。”
阮小青含含糊糊地应下,和我做了未定期的约定。
这一趟走环线我们从西宁出发,途径青海湖、茶卡盐湖、柴达木盆地、敦煌、莫高窟、张掖,最后再从祁连大草原返回西宁,正正好七天。
车上的三个客人都是女生,我和老板自然要多照顾点,除了开车之外,老板还负责上给人家拍照,这活本来是我要干的,但因为我的拍照技术不敢恭维,拍出来后被客人狠狠嫌弃,最后就只能靠老板了。
老板学过摄影,民宿大厅墙上挂着的风景照片好多都是他拍的,听他说有一些还得过奖,说起这些的时候他还洋洋得意,只是下一秒就被客人的询问浇蔫了。
“这么有才怎么这个年纪还没讨到老婆啊?”
“哎——说这个就没意思了。”老板气鼓鼓地反驳,“卫燃也没对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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