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官毫无准备,被火海掀翻,明怀镜维持着通界之决,双目猩红,此时,终于有神侍慌张跑来,道:“司命真君!天界往四大神族的降神台,尽数关闭了!”
这就意味着,明怀镜以一己之力,将四大神族全数下放到了凡间驻守,他们上不来,可天界的神仙也别想去找他们,江风脸色难看至极,大喊道:“抓!!抓住他!!”
明怀镜嗤笑一声,又觉得浑身上下都痛快至极了,慢慢的,他笑得愈发猖狂,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直不起腰,他提笔再要画,江风尖叫道:“拦住他,别让他用谢安笔!”
但就在这时,明怀镜心脏剧痛!
仿若万蚁蚀骨,百剑剜肉,心脏就像被谁用尽全身力量捏紧,眨眼间,明怀镜竟是再站不得,扑通一声闷响,跪倒在地。
直到这时,明怀镜才惊觉,那书后面的“不可依赖”后,究竟写了些什么。
是通界之后的言灵反噬!
好像有一百个人,一万个人,拿着刀,在他的身上一片一片地割肉饮血,明怀镜浑身无意识地剧烈抽搐,心说,好痛啊。
好痛啊,父皇母后。
好痛啊,阿渊。
救救我,救救我——
谁能来救救我?!
神游天外间,众神官将他踹倒在地,江风气急败坏地一脚贯在明怀镜心口,踩断了他数根骨头,但因为谢安流动其中,那几根骨头又很快长好了。
明怀镜背后火光冲天,灼得他心口生疼。
但这次,没有人再来救他了。
三日后,明怀镜连同其剩余零星同派关入煎寿堂。
一年后,明怀镜原下属老九因试图救出明怀镜失败,亦被关入煎寿堂,后因邪祟入侵灵田而死。
三年后,明还真雷浥尘残羽归于尽数归于江风一派,同年,妄逆坛以镇压洪水后邪祟之由,秘密修建于凡间各大修仙世家处。
六十年后,明怀镜退位,仇恩即位新任天帝。
不日,明怀镜被贬凡间。
第128章 妄逆谷·一
明怀镜闭上眼睛,仿佛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云间不断沉浮,一切是否可以就这样结束了?他想。
六十年间,无论多么浓重的血气将他裹挟,明怀镜都始终咬紧牙关,到最后,天界几乎所有神官都认为他被逼疯了,于是明怀镜又带着“疯子”的名号被贬下凡,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跌破重重云雾时,明怀镜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隐秘的,不能为人所知的期待。
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会死?明怀镜心想。
神魂正在迅速剥离,但这样的疼痛与以往比起来,却让明怀镜觉得轻松,他低声喃喃道:“不会有人站在我身边了,也许......”
也许如果真的就此结束,那么一切谜团,纠葛,爱恨,都不再与他有关,明怀镜发自内心地想。
直到他快要不管不顾地跌落谷底时,再次听见那一声:“阿镜。”
有人接住了他。
......
“明......公子,明公子......”
“......”
“明公子......小殿下!你别死啊——”
明怀镜只觉得自己的鼻中充斥着铁锈气,睁眼,所有景象都蒙着一层灰白的雾,旁的唤他的人见明怀镜醒了,激动不已:“明公子!明公子!呜呜呜呜呜呜太好了,你要是醒不过来我该怎么跟我哥和雷门主交代啊呜呜呜呜——”
这声音听来十分熟悉,明怀镜还未弄清现在的情况,皱眉看那人,道:“白......静之?白二公子?”
“是我是我!”白静之流着泪,闻言狂点头,“明公子你怎么流鼻血了?糟了,之前我听我哥说你不能随便动用灵力,你可千万别用啊!”
明怀镜的脑子嗡嗡作响,天界往事与现实不断交织,扰得他有些心烦意乱,道:“我没事。”刚想擦血,手腕却猛地一顿,传来铮铮铁链声响。
他转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左右两条手腕粗的铁链高高束起,白静之同样,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步,却丝毫不得靠近。
再看四周,空无一物,连光线都昏暗得很,但勉强能看清此处地势极高,透过门能望见外面的重重飞檐高瓦,以及身着统一服饰的来往修士,个个面容严肃,看着实在不似良善之辈。
明怀镜仔细听了一阵,外面的声音始终沉闷不清,每一句话都像是蒙在鼓里敲打,应当是设下了禁制,但方才白静之如此激动,都没引来外面的注意,禁制便是双向的,想通这一层,明怀镜道:“白二公子,你能不能看见,外面那些人穿的衣服上,绣的是什么?”
白静之摇头:“不行,我之前就已经试过了,看不清楚,而且还有一件事......”说到此处,白静之凝神运气,手上捏了个决,却毫无动静。
明怀镜心下一沉。
白静之道:“明公子,这铁链好像有点问题,我现在一丝灵力都感受不到了。”
当然有问题!明怀镜立刻就想起来了,这玄铁链名为“伏神”,当年他在煎寿堂的时候,一年中有大半年都被这种铁链绑着,一旦被其所困便是半点法力都用不出来,几乎跟凡人无异。
无法,白静之还在挣扎,明怀镜正要解释,那门却突然嘎吱一响打开了,同时挤进一道嚣张无比的声音:“白二公子,你不如问问你旁边这位小殿下,这铁链跟他可是老熟人啦哈哈哈哈哈哈!”
这声音在明怀镜听来堪称刺耳了,但明怀镜在意的点并不在于此,他猛地想起来,这人说话的语气,他在哪里听见过!
明怀镜垂眸不语,待到那两道人影走近,缓缓道:“王景?”
那人影一顿,随即笑得更加夸张,拍着大腿道:“没想到小殿下还记得我,荣幸吶!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下跪磕个头呀?”
两人走出,正是王景和他舅舅王清,明怀镜一看来人就给不了一丝好脸色,心下直说晦气,面上微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以前那副德行,当真是意料之中了,你舅舅教了你这么多年,就算是狗也能改过来了。”
王景闻言大怒道:“你他妈的闭嘴!”同时举起手就往明怀镜脸上狠狠一扇!
这声相当骇人,几乎称得上杀气腾腾了,明怀镜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向左歪倒,嘴角立刻渗出血来,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嗤笑道:“你杀不死我,在天界的时候就该知道了,蠢货。”
白静之心跳都被吓漏了一拍,大喊道:“明公子!王景你做什么?你疯了?!”
这个角度,王清和王景都完全背对着白静之,他说话之余,白静之看见明怀镜的右手手指不断在空中划动,他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那是明怀镜在写几个字:
我来即可,没事,你勿动。
下一刻,王景果然被激怒了,又要再扇一掌,然而这一掌却是被一直站在背后看戏的王清截在半空,他道:“行了,你今天来不是来打他的。”
明怀镜道:“唱红白脸呢?事到如今,实在不必在我面前装好人,我知道你们觉得跟我有仇,我孤家寡人一个,随便。但那位白二公子,你们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吧?”
王清一听,负手摇头笑道:“明公子,你才是真的死性不改,跟当年在天界下放神族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我倒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莫要太容易相信人,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在空明泽晕倒,又莫名其妙地被关在这里吗?”
话间,王清笑得十分和蔼,好像真的像一位苦口婆心的老好人,明怀镜顺着他的眼光去看,只见白静之脸都白了,拼命摇头,连两边的铁链都哗哗作响:“我不是明公子!我没有!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要是能干出这种事我哥会拿寂潮劈死我的!”
这话说得十分发自肺腑,诚实得王景骂出了声:“废物!”明怀镜安抚性地看了白静之一眼,转而无语道:“怎么,你们想离间?空口无凭就想引起我的怀疑,这手段不太高明啊,至少也得在他身上塞点信物什么的,我才好依你们所想,怀疑震惊哭天抢地一番啊,现在这样,让我怎么做?”
话是如此,但这的确是明怀镜醒来后一直在琢磨的问题,他们究竟是怎么中毒,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眼下却没有更多时间了,王清听了这话,也完全不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王景道:“该做什么赶紧做,做完赶紧走,不要耽搁。”
耽搁?耽搁什么?
还未等明怀镜细想,就突感肩上一沉,竟是王景在不断对他施加灵力压迫他,恶狠狠道:“给我跪下!”
明怀镜看他的眼神发自内心的像在看弱智:“你有病吧?”
王景哈哈一笑:“我知道你骨头硬,明怀镜,但今天你落在我手上,不跪也得跪!”
话音刚落,明怀镜就顿感身体比原先沉重了十倍不止,他现在灵力被束缚,只能用身体硬抗,不一会额头便有冷汗滑落,这一幕看得王景十分舒爽,笑声愈发恶劣:“如何?明怀镜?你不会不记得当年的事吧?这一跪我可是惦记了上百年了,我不仅要你跪,还要把你踩在脚下,让你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谁知,明怀镜低着头,却闷闷地笑了起来。
王景敛去笑容,道:“你笑什么?”明怀镜不答,他便一脚踹上明怀镜胸口,怒喝道:“我问你笑什么?!”
明怀镜只觉得胸口一紧,背部剧痛,这一脚完全没收力,是把他往死了踢,逼得他猛地呛出一大口血来,然而他却是笑得更开心了,不,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狂妄:“就你?就凭你?满天神佛都奈何不了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明怀镜胸前的衣服已经尽数被鲜血浸染,白静之看得心惊胆战,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就在这时,门扉再响,随后急匆匆跑来一个人,明怀镜勉强眯起眼睛去看,眼睛微微瞪大了几分,道:“钱吴楼主?天渡楼?”
钱吴神色慌张,根本没有理会明怀镜,而是毕恭毕敬地对王清王景说了些什么,王清眉峰一挑,带着钱吴迅速出了门去,明怀镜看着他们的背影,下一刻突感眼前发黑,脖颈剧痛,竟是王景死死掐住了他:“好,好好好,你一个凡人还敢对我说这种话,明怀镜,你哪里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不妨猜猜,若是我现在把你整得半死不活,来救你的人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话音刚落,明怀镜便感脖颈处传来清晰的“咔嚓”声响。
就在这时!
四周撼天动地的一阵轰隆巨响,楼顶被灵力整个掀翻,外界的惊叫与打斗混乱不堪,飞沙走石黄尘滚滚间,唯有明怀镜所处的那处完好无损,明怀镜只觉方才重若千钧的身体陡然一轻,手腕也一轻,连咳都咳不出来,脱力的瞬间就要倒下,却一下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在身后接住了他。
那人在他耳边唤他,语气满是焦急:“阿镜?”
剎那间,明怀镜二话不说,双手将雷定渊紧紧搂住,头死死埋在雷定渊颈窝里,身体竟是完全控制不住地颤抖,语无伦次道:“......我没事,我,我没事......”
然而还未等明怀镜彻底放下心来,白静之的声音便在高处大喝:“明公子!小心身后!!”
明怀镜陡然睁眼,背后一凉,转眼间却被雷定渊揽至身后,下一刻,天空噼啪巨响,寂潮裹挟着骇人劲风袭来,毒蛇般将偷袭的王景死死缠住,白承之一手提着白静之的后领,一边道:“孽贼!想偷袭,你还是再等三百年吧!”
王景被寂潮四处乱甩:“你们他妈的——!”
话音未落,王景不见踪影,冥芳剑灵气如滔天巨浪般从天而降,将王景死死拍在地上,那地上瞬间便断裂震动,生出一个数尺深的巨坑!
雷定渊带着明怀镜缓缓落地,冥芳剑再提着王景出来,甩破烂抹布一般将他甩在地上,方才这一出,王景已经烂得不成人样了,然而嘴里还锲而不舍道:“你,你们......等我舅舅来,饶不了......”
“哦,”白承之提着白静之也来此处,寂潮又甩下一人,正好落在王景旁,“你说这个东西?是你舅舅?”
王景彻底不吭声了。
白承之将白静之护在身后,神色阴沉至极,一字一句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王景一侧脸血肉模糊,还要咧嘴笑,只是在血糊了满脸下看着更加渗人:“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景喉间发出非人的惨叫,竟是雷定渊用冥芳剑整个剜去了他的舌头!
雷定渊平日里都刻意隐去了身上的杀气,但此时,他的杀气已经完全掩藏不住,一字一句道:“既然学不会闭嘴,那就让我来教你。”
就算是神官,也受不了这种剜法,连明怀镜心中都被惊了一瞬,王清瞪大眼睛,努力想要支撑起身子,但奈何做不到,看来白承之是下了狠手,他只能在地上来回磨蹭,脸皮都被粗石砂砾磨下来一层:“你们......你们知道,伤害天界神官是什么下场吗?”
雷定渊笑得寒气逼人,阴森森道:“伤害天界神官是什么下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的下场会很惨。”
但还未等冥芳剑一剑划开他的脖颈,众人后方就隐约传来人潮涌动之声,那声音越来越大,还带着长剑相击的铮铮之音,定睛一看,钱吴竟是排头,大喝道:“给我上!!”
话音刚落,天渡楼众修便浩浩荡荡朝此处冲来,一时间痛呼攻击从四处传来,场面混乱不堪。明怀镜以手扶额,只觉得这帮人难缠至极,然而刚伸手抵住那处袭来的一剑,他却是猛然往后退了几步!
黄粱仙之毒还未完全解开,灵力一运转,毒素便立刻随着血脉游走全身,所以方才这一剑,竟能将他逼得隐约处于下风。
袭击他的修士一看,立刻要再刺一剑,明怀镜正闪身要躲,那修士胸口突然穿出一把弯月状血淋淋的利刃,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露出背后站着的罗述合罗述同兄妹,罗述同道:“明公子,这边交给我和哥哥!”
话间,兄妹俩又是十分干脆地击杀几人,手起刀落,明怀镜道:“多谢!”便要走,然而一转身,却发现阮松站在自己身前。
正是天渡楼副楼主,明怀镜此时对天渡楼的信任几乎已经消耗殆尽,谁知阮松一手指了个方向:“明公子,打那里,那里是整个天渡楼防范最严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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