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抱着打包好的剩菜,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她卷好风衣,“今年冷得很早。”
盛安苹打了支烟,吞吐的白烟中,她深深叹了口气,“有些人走不出这个冬天了。”
在冬天来临前,所有野兽都需要储备过冬的食物,她们从凉爽的秋夜里醒来,选择一块可以狩猎的地界,借残枝烂叶遮掩身形,静静等待猎物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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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半夜,平山别墅,灯火通明。
“……负责荃港的飞鱼张,从外海载了一批人来港,全部都是大陆口音,两条船交接后,分头走,一只船从荃港走,一只船从下江口上岸,来消息的人说,大陆来的人都带着家伙。”
管家打完报告,站在柳山青身后,等着柳山青发话,结果柳山青只是“嗯”了一声,转头把手上吃了一半的糕点扔进盘子里,有些困顿地眯了眯眼,问,“找到粉仓的位置了?”
“没有。”管家低下头,“这批人上岸以后,分别被三辆车接走,我们跟上去的时候发现还有几辆车一起跟着,担心暴露,就在岔路口下来了。”
宋玉珂一琢磨.....这么关心十姑的,除了她,就只有联防了。
“是十姑自己的人,还是联防的人?”
柳山青闭着眼,缓缓呼吸,就在宋玉珂以为她要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出声,“既然有人跟了,那我们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
意思就是,大有可能是联防的人。
宋玉珂歪倒在椅子上,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扯了扯,看着天上的圆月,嘟囔:“她们的消息真够灵的。”
管家还没退下去,接过话来,猜测说:“听说联防接了个大陆的人回来,应该是追着大陆那边的粉头来的,不过大陆那边早就在打毒档了,那边的粉头谨慎得很,都想到了在海上交货、分货,就这样还能被联防跟上……不会是.....”
说到一半,她就不说了。
宋玉珂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她觉得大陆那边也有奸细。
大陆那边的粉头,她是没见过,也不清楚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去看柳山青的意思。
感觉到宋玉珂盯着自己,柳山青把头偏到另一边,好一会儿,才说:“联防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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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下江口,码头停车场。
“廊桥,跟不了了,后面就一条街,很可能会被发现……白队,我要撤了……我们到底还要等多久?”
穿着便衣的白燕坐在一辆红车内,手中拿着一份王祖章给的资料,上面是大陆粉头的信息,对讲机滋滋响了两声,时不时报个地点。
她对着对讲机说:“跟不了就撤,不要打草惊蛇,别着急,还没等到鸽子.....”
滴滴。
话还没说完,短促的铃声响起,白燕凑近看亮起的手机屏幕,是九排横点的摩斯密码。
白燕找出笔,一个个解算。
最后对着对讲机说,“....香山樊村,圣碑香烛厂。”
第194章 以后也别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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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樊村,圣碑香烛厂,外仓。
“凤姐,进吧。”
阿凤退出贪吃蛇小游戏,收起手机,转身扔掉早就燃灭的烟头,顺便踹掉脚边堆起的小小一片烟灰,招呼后面的人,“跟上。”
跟在后面的大陆人穿着一套米色的小西装,戴着银边眼镜,手里的账本还没放下,就被阿凤‘请’到了十姑面前。
昏暗的仓库内,悬着三五盏瓦灯,光影晃动,将工厂中心的人影拉长缩短,四周货箱落成错落不一的厚墙。
十姑坐在边墙的沙发里,手中旋转着粉色手枪,挑着腿,窝在里面,另外一只手摆弄着新买来的小人偶,嘴里小声地哼着小调,面前走动的都是搬货对账的八角帽。
十姑在这边看,那阿丧就在粉仓里面守着。
阿凤扫了一眼八角帽走动的方向,视线跟着转过一个墙角,再里面就看不到了,不过地方就这么大,不是地上就是地下,逃不出樊村。
“少货了?”十姑瞥了一眼阿凤。
“十姑,”阿凤早就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把账单递过去,“少了一把,她说可能是海上换船的时候掉进海里了,我看这些枪都是一箱一箱送来的,要掉也是一箱,就这么少了一把,有点奇怪……”
说着,她放轻声音说,“前几天我们才出了奸细,听说大陆那边早就在清毒了....."
啪——
十姑拍下手枪,米色小西装微微一颤,没预料到阿凤会这么说,赶紧解释,“十姑,可能就是点货没点清楚,都是人在做事的,难免会有差池,我们肯定不会有奸细的……”
“这么多人,点不清数?都没上过学是吧?”
十姑放下腿,赤脚踩在地毯上,枪口钉在米色西装的心口上,阴寒着娃娃脸,威胁说:“要是有奸细混到了这里,我就送你粉头去坟头见你。”
米色西装吞咽了一下,冷汗直冒,强笑保证:“不会的,十姑,我们来的人都是做了十几年的,不可能有奸细,大陆管得这么紧,我们也不敢用新人的,耽误两家的买卖,我们老板很亏的,这么长久的合作了,十姑,你要信我们。”
十姑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半信半疑,但没想轻易放过她:“大陆十几年前就开始清毒,你的话没有可信度,想不到枪被谁私吞了,就别想走出这里。”
一边说,一边招手让八角帽绑人,米色西装脸色一黑,但碍于在对方的地盘上,不敢造次。
只能压着火气说:“十姑,我们的人绝对不会有问题。以前也会出这种问题,从来不会说什么奸细的……我是粉头看重的人,十姑,你这样做,和粉头不好交代……”
“交代?”十姑嗤笑一声,“我帮她揪奸细,她谢我都来不及,交什么代,还有,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大陆人来走货的规矩吗?”
走货出了问题,走货人负全责。老板之间还要谈生意,很难撕破脸皮,所以里面出了点什么事,就只会拉出走货人来出出气。再往大了说,期间要是被联防查到,同样也是走货人背锅。
走货就是干得这种卖命的买卖,只要死不了,回了大陆就是一步登天。
人被架到旁边去继续‘问话’了,十姑坐回沙发声,在噼里啪啦的打击声中,问阿凤:“验货了吗?”
“还没。”阿凤回话,“点了两趟数,都还没试就带人过来了,我不清楚大陆人怎么做事的,怕拿不准。”
“肯定是她们点货的时候被人私吞了,一把枪也能卖个小几万,我们这个行当,手脚不干净的太多了。”
十姑不太在乎地摆摆手,觉得走货里面出奸细不太可能,这些人要跟着点货对账,全权负责到仓,用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不过这种事出过好几次,我懒得管,今天正好借着教训教训。”
“原来是这样。”阿凤点点头,回头看一眼嘴角渗血的米色西装,“看来很快就能知道到底是谁的手脚不干净了,来一次杀鸡儆猴,就没有人敢碰我们的货了。”
十姑‘嗯’了一声,看阿凤的眼神很是满意,“不错,等会你把人带回去指认,指到谁,就给谁挖个坟。”
“是....”
八角帽下手不留情,米色西装很快就受不住了,表示自己想起来到底谁私吞了枪。十姑示意阿凤可以把人带走了,话刚说完,门外窜进来一道人影,还没完全进门,就大声报,“十姑,村民报信上来,有联防进村!”
砰砰砰——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十姑打出的子弹已经接连嵌进了米色西装身上,血色染红衣服,米色西装刚喘上来的气,一瞬间就散了。
“赶紧转移粉仓,其他人都给我去下面。”
十姑鞋都来不及穿,骂骂咧咧地接过八角帽递来的枪,看了眼还在发愣的阿凤,骂道:“愣着干嘛?赶紧下去把枪移了……大陆来的一个不留,联防来多少人,就得死在这里多少人,一个都不能放回去!”
八角帽端着枪匆匆跑出去,十姑气得一脚踹翻茶几。
阿凤出了门,一路往山道下跑,越是靠近庄子,越是能听到各种人声枪声,呵斥怒骂、哭丧哀嚎,听起来战况焦灼激烈。
她止步在外仓的水泥房门旁,立定靠着墙体,转手挟持步枪。
一个追上来的八角帽,气喘吁吁,“凤姐,联防已经到外仓了,我们怎么拿枪.....”
砰——
八角帽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在了阿凤的枪口下,倒下去时,脸上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阿凤并没有进入外仓,而是将枪口架在窗户的铁栏上,食指扣下扳机,微微眯眼,一枪精准命中刚刚露出脑袋的八角帽。
“凤姐!”
不知道又从哪里跑出来的八角帽,一见到阿凤,眼睛亮得发光,提着手枪跑上来,看了眼地上的同事,马上换上愤然的表情,“还有好几箱枪没移出来,怎么办?联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
阿凤头也不回地打断她:“大陆那边来的人有问题。”
“我就知道!”八角帽骂了句脏话,“这次联防来了好几个队,凤姐,我们得赶紧撤,不然肯定玩完了。”
“撤?”阿凤回头看一眼山顶,脑子快速运转,说:“联防都从山口来,村口肯定有防守,你赶紧上去通知十姑,让她和阿丧从后面的山路离开。”
八角帽担忧:“那你呢?”
“我在前面掩护,等会就追上来。”
八角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头跑了,阿凤把手里的子弹都打完,贴着墙刚喘上一口气,一把枪从窗户里探出,阿凤呼吸一滞,下意识抬手上抵手枪,压头、抬腿攻击来人的面门。
“鸽子!”
阿凤一顿,收力已经来不及来,砰——
“这招学得不错。”白燕抬手止鼻血,翻身出窗,捂着口鼻问重点:“粉仓位置。”
“山路往上走的香烛厂,具体位置不确定,没能进去,她们在移仓,十姑和阿丧应该会从后山出,往那边追,路口安排人。”
“所有路口都安排好了,现在就加派人手。”
阿凤点头:“我去追十姑。”
“你不要轻举妄动。”白燕拉住她,“先不要暴露,等我消息。”
两人是头一次面对面说话,却没有时间多聊,快速了解完重要信息后,就马上分开行动。
阿凤独自开车从前面村子绕出后山,白燕领着人从外仓摸到里仓,有条不紊地安排人追击十姑和阿丧。
四面漆黑,阿凤一个不小心,一头将车扎进田梗内,激得田梗内乌泥四溅。
山里时不时响起几声枪响,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到,这一次行动她等待了这么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阿凤在田埂里大开车灯,不过几分钟,就有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跑过来,跟着来的就是喝止“别跑”声。
阿凤迅速推开车门,看清楚是阿丧的时候,举枪下车,很快她又放下枪,十姑还没落网,阿丧很可能知道十姑藏在哪里,还没等到收网的消息。
“阿丧,十姑呢?”
阿凤踩着冷得刺骨的淤泥,赶紧把阿丧扶进车里。
“不知道,先走。”阿丧喘了口气,手压着的腿还在滋滋往外冒血,缓过气来后,骂了句脏话,“大陆人怎么会出问题?”
“不清楚。”阿凤打出发方向盘,猛踩油门,开上土道,好一阵摇摇晃晃后,终于开上了大路。
阿凤:“回中环?”
阿丧:“不回,找十姑。”
阿凤一边观察有没有追上来的联防,一边问,“去哪里找?”
阿丧抿唇不语,下一眼,和后视镜里的阿凤对上视线,只是一眼,两人就分开了视线。
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阿凤没有拿出来看。
“为什么不接电话?”
阿丧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驾驶座后面,沾血的匕首抵在阿凤的脸侧。
“你什么意思啊?”阿凤故作莫名,骂道:“我开车怎么接电话?”
阿丧往前伸了伸匕首,逼迫她:“接。”
阿凤咬咬牙,快速拿来电话,接起来,不耐烦问道:“请问哪位?”
“阿凤。”
是宋玉珂。
阿凤暗暗松气,面上的语气调侃:“干什么啊,大晚上打电话给我?寂寞了?”
“别发疯。”宋玉珂坐在黑车里,对面就是香山路口,周围静得出奇,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砰砰的枪声:“我在香山路口,你没事就走两步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香山啊?”阿凤看了一眼阿丧,正了正脸色:“山姐跟你一起来了?”
宋玉珂说:“是,能保你。”
阿丧收了匕首,气声说,“答应她。”
“行,来了。”
阿凤挂断电话,没回头去看阿丧。
阿丧突然问,“你和宋玉珂还有联系?”
“关你屁事。”阿凤不爽,好似被气到了,语气很是嚣张:“不瞒你说,你们怎么样,我都懒得管,要是宋玉珂能坐馆最好,我肯定过档去她那里的,到时候你别哭着喊着留我就行了。”
“你要过档?”
“是啊。”阿凤理所当然道:“以前以为你们赚得多,现在看来,我是没那个命花了。现在好了,我做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还是不信我,与其在这里被你们冤枉,还不如回去抱我的大腿……现在你们都被联防端了窝,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她呢,答应我了,只要我想回去,她就接我过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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