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街?”
十五和柳山青走过来,柳山青和几人隔了一人远,在上风处,似乎不太想闻到烟味。宋玉珂无端想到,柳山青坐长途车会晕车,坐船说不准也会晕。
柳山青很敏锐,视线扫过来,宋玉珂连忙假装看天看海,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和柳山青对视上。
十五遥遥看向乔千屿手指的方向,调侃:“乔老板酒厂进不去,准备换个法子搞酒?”
“没有办法嘛,东家做腻了,换个和她们玩玩....”
乔千屿来者不拒地开着玩笑,“有没有兴趣来海滨发展啊?听说联防准备打击高利贷了,你们可要小心着点。”
“比乔老板好一点。”
十五靠着栏杆,风卷着她的头发往前飞,她拢着头发随手扎了个丸子,“我今天从草口那边来的,正好看到十姑那群人和一队联防起了冲突,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乔老板……”
“不至于。”乔千屿扔了烟,似乎并不在乎,“十姑能和我扯上什么关系,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帮忙送货的。”
十五手搭上宋玉珂的肩膀,看了眼柳山青,两人对视一眼,得到了确认后十五才开口。
“比起高利贷,十姑沾手的生意才是联防的重点关注,乔老板要是还和十姑合作,联防就算付出多少代价都会拿下海滨的。”
“乔老板现在的要紧事,就是和十姑断了合作关系,考虑一下山姐的提议。”
乔千屿不说话,似乎还在权衡利弊。
“娱乐街好啊……”十五一手挡着阳光,眯眼,看着对面的海岸线,一边感慨一边进入了正题:“……做起来肯定赚钱,金银口也想沾一点海滨的光。”
乔千屿看向柳山青,柳山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凳子上吹风,半搭着眼皮,似乎有些困倦了。
乔千屿问:“金银口的分成怎么算?”
“五个点。”
金银口占地小,赚的多,但五个点太少,乔千屿不满意。
十五又说,“一万平方尺的金银口在海滨,你知道能吸引来多少人吗?乔老板猜猜,会有多少人揣着大半辈子的身家到这里来……”
乔千屿脸色一变,“你们想占我海滨一万多的地?”
“地还是海滨的。”
十五丝毫不觉得狮子大开口,掰着手指,认真地放在宋玉珂眼前算。
“人我们出,钱我们出,盛安苹我们搞定,乔老板让一块地而已……金银口不出海滨,乔老板怎么都不亏。”
“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给出的合作条件不过是拿一块地做金银口的新址。金银口才多大,一个酒店大小的场子,还没海滨一艘游轮大。
“离港的天说变就变,昨天的价到了今天,就该涨了……乔老板没有把握住,我们也没有签字画押,怎么改都没问题。”
十五勾着嘴角,笑得很混蛋,宋玉珂支着下巴看海,心里却在不停的打鼓,照这个样子谈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
船上都是乔千屿的人,柳山青和十五,还有个司机,她该跑到谁身后躲起来……
“乔老板大可以去找盛安苹谈谈,就不知道她不会和你合作了……”
宋玉珂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蝴蝶刀还没转明白,早知道平时多练练了……
“乔老板。”柳山青突然开口,“今天的鱼很好吃,送我们回去吧。”
乔千屿回头质问:“柳山青,你什么意思?”
“乔老板不应该出海的。”柳山青半睁开眼,看着乔千屿,“人死了,你没有机会和盛安苹谈了。”
“关我什么事,人又不是我杀的,倒是你……只要我把消息告诉盛安苹,你以为你还能拿下那块地吗?你……”
“你没机会了,盛安苹已经知道,人死在你船上了。”
十五打断她的话。
柳山青面色淡淡,甚至没有一点变化,只是给了选择:“要么和我合作,要么把离港送给盛安苹。”
乔千屿看看十五,又看看柳山青,脸色一变,“你们算好的?知道我不会杀那个联防的……”
难怪十五迟来一步。
船一出海,十五故意让底下的人泄露了乔千屿要杀人灭口的消息,至于盛安苹信不信,自己去查就行了,她们只要保证这个人死无对证。
更何况,盛安苹真的在乎是谁杀了她的人吗?她说是乔千屿杀的,那就是乔千屿杀的。只要能拿下海滨这块地,彻底击垮乔家,联防在离港的地位就能和十八堂齐驱并驾了。
乔千屿很快想明白事情的关键。
柳山青不可能向盛安苹透露自己和她的真实合作想法,而海滨这块地,柳山青更是不会放过,她只需要在两人之间制造一点点‘小误会’,就会让两人之间原本浮于表面的关系产生裂痕。那么她就能趁着两人撕破脸皮,掌控到主动权,或许盛安苹会向一开始选择柳山青的那样,选择海滨。有联防的助力,别说十姑那些货了,就是柳山青也不得不向她低下头。
原本以为是柳山青和盛安苹分道扬镳,没想到算漏一步,是自己和盛安苹交臂失之了。
应该是,柳山青多算了一步。
十五“呦”了一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了好几次的合同来,“借刀杀人不是你经常玩的把戏吗?我们给十姑擦的多少次屁股都是因为你……乔老板,想明白就签字吧……”
“山姐亲自动手……”十五“啧”了一声,“我们很有诚意了,该乔老板展示诚意了。”
第42章 谢山姐。
-
“乔老板,不用送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
十五隔着司机朝乔千屿摆摆手,乔千屿站在坝上,勾着头发挽到耳后,隔着车窗扫视了一圈车里的,远处巡查的联防队从通往草口的路上走来。
“那就不送了。”乔千屿拍拍车窗台,话里听不出任何勉强,温和地好似几人不曾发生过争执,“合作愉快。”
黑车退出渔口,沿着大坝开出了一段路后,十五从后视镜里看到乔千屿还站在牌口目送着她们离开。
“打碎了牙还要笑,乔千屿还真是个狠人。”
前面是走来的联防队,十五咬着烟,故意往人背后弹,那些人和车子擦肩而过,灰尘和烟头很快消失在车辙印中,没人注意到十五弹出来的烟头。
十五乐得骂了“联防狗”,回头看柳山青,“山姐,这些联防狗还真敬业,我一报案,没十分钟人就赶过来了,十姑气的脸都绿了……”
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她笑了一会儿后,突然问:“山姐,乔千屿怎么让你动手的?就差这么几分钟,还不如等我来动手……也好让她涨涨见识,才冒头两年的小崽子,还敢和我们玩心眼。”
几个人看着都差不多大,无非是柳山青和十五出来混的时候年纪都小,资历老。
宋玉珂低着头卷着手指玩,说到敏感话题,她不敢接话。
柳山青上车起就闭眼休息了,她好似没听到十五说话,十五看出来柳山青不想说,就抬手拍了下宋玉珂的后脑勺。
无声地用口形问:【怎么了?】
宋玉珂偷瞄了一眼柳山青,然后朝着十五摇头。
【傻子。】
十五转回去,懒得探究了。
直到车下了大坝,行驶上大路,海风被山风替代,路边的高树直直冲着天空,杉树叶子像一层层波浪卷上最顶峰,柳山青在重重山中开口。
“回去清查底下的人。”
十五从后视镜里看柳山青,“最近入伙的都是一些小喽啰,家底背景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有些八杆子打不到中环路,没必要吧?”
“查以前的人。”
柳山青捏着吊坠摩挲,抬眼和十五在后视镜中对视上,“不是奸细,是叛徒。”
十五一愣,神色正了正,“知道了。”
柳山青怎么确认就是叛徒的。
“宋玉珂。”
没等宋玉珂想出所以然来,柳山青叫了她一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应道,“山姐,有什么吩咐?”
“回去把场子开好,今天不用艺人。”
-
回到白猫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早晚班的门童刚交接结束,宋玉珂在前台开好了888的场子,一早在外面等客的新人凑上来想溜须拍马两句,讨个好运气,就被跑来的dely撞开了。
原本想发火,一见是dely也只能咽下一口气,在旁边先等着了。
“玉姐,怎么样?乔老板怎么说?”
dely紧张地盯着她。
船上的情况,她根本没机会、也没办法开口请乔老板来白猫馆……别说能不能请来乔千屿了,现在乔千屿不迁怒自己,来找自己麻烦就已经很好了。
宋玉珂实话实说:“dely,乔老板大概是不会来了。”
“什么叫不会来了?”dely愣了一下,直到确定宋玉珂眼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后,一下子就崩溃了,她抓上宋玉珂的手腕。
“你不是答应我会把乔老板请来的吗?我哪里去凑这么多钱?你知不知道还不上钱会怎么样啊?我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宋玉珂手上存款不多,有心无力,好歹带了一个月,宋玉珂也不忍心。
“这样,我这里还有一点钱……凑一下,先还一些上去,十五姐可能还能再宽容几天,到时候再想想办法。”
宋玉珂只能做到这份上了,她建议道:“到时候你把你哥找回来……”
“你让我哥去死吗?他就算再差劲也是我哥,我不能骗他回来,送他去死啊……”
“是他借的钱,他不承担后果,留你和你妈被她们催债,他想过你们吗?”
“你以为他死了,债就能平吗?”
dely摇头,“不能!你们十八堂的人都是一类货色,逼着人去死,去死了又怎么样?该还的还是要还……你是不是没见过金银口和银行顶楼的围栏,三米的高墙,堵住的是他们死路吗?那是逼着她们求死不能、求生不能……”
宋玉珂无声地叹气,淡淡开口打断:“所以呢?是有人逼着他去赌了吗?”
dely张着口,哑口无言,半晌垂下手,平复了情绪后,低声问道:“乔老板每天都送你花,你怎么可能请不来…她对人最好了……是不是你和乔老板说了我的事,她才不肯来的……”
“我没有说。”
宋玉珂不能解释详细的原因,停顿一会儿后,说道:“你自己去找乔老板,来回路费我帮你付了,要是借不到,我钱照样借你,行了吧?我本来就没承诺过你什么,认识一个月,能帮你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多的给不了了。”
dely盯着宋玉珂看了一会儿,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眼泪滚下来,她哑着嗓子哽咽:“对不起,玉姐……是我太着急了,你别怪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看到过那些被十五姐催债的人,我害怕...我太害怕了....”
宋玉珂抽出几张红钞来,看了看她,又抽了几张,递过去,“够不够?”
“够了。”dely低着头擦泪:“玉姐....谢谢你。”
这世道都不容易。
“没事,去吧。”
-
“你还真是好心。”
dely前脚刚走,毛妈妈就从转角走出来,不知道在后面听了多久,她翻看着预定册,点点888的记录,问道:“这场子的艺人你来选?”
“山姐说今天用不着艺人。”
旁边听完八卦的新人一听没机会了,只能悻悻坐了回去。
“是山姐说的,还是你说的?”
毛妈妈调整了一下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宋玉珂扫一眼,看不出价值多少,想来应该不便宜。
“山姐说的。”
宋玉珂这会儿只想赶紧上楼去补个觉,今天她被折磨得身心俱疲,急需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睡个觉,才能提起精神应付晚上的场子。
“毛妈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回吧。”
毛妈妈从台子上起身,似乎刚刚也只是随便一问。宋玉珂不用想就知道她是在试探往柳山青场子里塞人。小溪一下台,那些后面跟着的人就想往上蹿,毛妈妈一句话能顶一群人一晚上赚的钱。
这些个艺人哪个不想去大佬的场子,混个眼熟比慢吞吞擂人气划算多了,毛妈妈一句话的事,陪笑花钱都是暂时的。
毛妈妈管事的十几年间,凭着几个大老板的场子,捞了不少油水。
在等一段时间,毛妈妈就要坐不住了。
宋玉珂倒是不急,现在有的赚就赚着,拿回去的钱足够一家子的开销了,相比起以前吃不饱的时候,现在算是熬出头了。
冲掉身上的鱼腥味,宋玉珂倒头就睡。
梦里的海如同台风天的厚云翻涌,诡谲多变,颠簸的甲板,只有脉搏跟随着潮涨潮落长久快速的跳动着。看不见的风中传来的音调含糊宏大,嘎嘎作响的缆绳向遥远朦胧的地平线蔓延,天空倒悬拱起,任由宋玉珂怎么掌舵,也无法抵达沙砾滩涂。
船和离港相似,都是摇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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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8。
“山姐。”
宋玉珂备好了茶台,柳山青环视一圈,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宋玉珂似乎明白了那么点意思,于是试探说道:“前段时间收拾的时候捡到了一本书,不知道是不是山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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