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平时总像狐狸一样眯起双眼，此时，因为过度的惊讶，他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信玄。
信玄泰然自若地重复道：“起来。”
夏油杰惊讶的神色渐渐消退了，被笑容取代。这一次，他的笑意并非仅浮在脸上，而是清晰地落进了眼睛里——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开心。
“可以啊。”
夏油杰说着站起身，将那把位于佛殿最高位、象征着教主的座椅让给信玄。
不仅如此，他还拍了拍靠椅，笑眯眯地对信玄说：“请坐。”
信玄坐下了。
四名教徒已经忘了礼仪，他们满脸惊惧地抬头盯着信玄和夏油杰、嘴巴张成O形，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美美子差点把手机甩出去，她攥着玩偶，睁大了漂亮的黑眼睛。
中岛敦跪坐在佛殿角落，他恐惧地抱着脑袋，认为他和信玄恐怕必须躺在担架上、被人抬出盘星教了。
信玄又瞄了一眼夏油杰，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眼睛里藏着笑意。
尽管被信玄用命令的语气下令“站起来”，但夏油杰没有生气，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信玄心想，他的直觉没有错，夏油杰认出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成熟的表现：肉眼可见地吃醋，让家主的同事认为自己是个怪人；
成熟的表现：借此时机刷一波好感；
此时，夏油杰的privilege已经尽数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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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小弟58[营养液500加更]
信玄俯视着跪倒在地的四名信徒，想到了夏油杰刚成为教主时，他去盘星教看望他的那个清晨。
虽然身为夏油杰的老师，但信玄并未加入盘星教，对他们的邀请也表现出了明确的抗拒。
那时，夏油杰还未放弃让信玄加入盘星教、成为干部的念头，他趁教徒们跪拜的间隙，轻快地将信玄拉到台上，再放下帷幔，挡住他的身体和面容。
夏油杰让信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着跪倒在地的上千名教徒们，对他说：“老师，你知道这些猴子为什么要跪拜我吗？”
“不知道。”信玄蹙起眉毛，“小杰，以后不要再叫他们猴子了。”
夏油杰吐了吐舌头。
“健康、财富、性、食物，他们每次参拜的时候，嘴里说的无外乎这些事情，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非术师甚至不惜牺牲其他人的生命。”
他小声说：“老师，你看，他们只是一群愚蠢的动物而已，没必要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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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佛殿、跪倒在地的信徒、夏油杰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眼前的一切都和当时如此相似。
信玄看着夏油杰探寻的目光，明白了。
他也在试探他。
信玄心想，既然夏油杰没有挑破那层窗户纸，那么自己也决不能挑明。他决定走一步算一步，看夏油杰这家伙到底有何居心。
夏油杰见信玄毫无反应，似乎有点失望。
他叹了口气，一手扶着椅背，散漫地站在信玄身旁，单刀直入地问：“美美子，这几位信徒有什么愿望？”
美美子回过神，快步走过来，将薄薄几页入教申请递给夏油杰：“已经填在申请书上了。”
夏油杰接过申请书。
“嗯，诸位真是慷慨啊……刚加入盘星教，就贡献了巨额捐款，是半年来最豪爽的一次捐款呢。”夏油杰随意地朝他们一挥手，“起来吧。”
信徒们畏畏缩缩地起身了。
他们忍不住好奇地偷瞄信玄，不知这名青年和教主是什么关系，竟然可以傲慢无礼地对教主说话、还能肆无忌惮地坐上他的座椅。
若不是之前见过夏油杰一面，恐怕会把这名年轻人当成教主呢。
夏油杰看着申请书，念道：“生病、家人生病、家人残疾……哦，还有一个，希望自己能赚取更多钱财。”
其中一名教徒举起手：“教主大人，那是我。”
夏油杰假笑着说：“嗯，把你的情况告诉我吧。”
“教主大人，我在港口拥有几个民用码头，平时的收入——已经写在申请书上了。”说着，他咽了咽唾沫，“如果遇到飓风，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希望教主大人保佑，今年没有大型飓风从横滨登陆……”
夏油杰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是比较难以满足的愿望呢。”
教徒连忙说：“我可以追加捐款，追加多少都可以！”
信玄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夏油杰却忽然将手搭在他肩上，轻声问：“信玄，你觉得我该不该回应他们的祈祷呢？”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信玄身上。
尤其是那名码头所有者，他两只手绞在一起，喃喃自语地小声乞求：“请答应吧，夏油大人……”
如此虔诚的目光，对一条咸鱼来说，过于沉重了。
信玄心想，虽然夏油杰无法让飓风转向，但用巨型咒灵保护码头，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他望着天花板，说：“随便吧，我没有想法。”
“让我答应的意思吗？”
“嗯。”
夏油杰抬起头，依然笑眯眯的：“你们的相貌和姓名我都记住了。你们两个，下次参拜的时候，记得把家人带过来。”
他顿了顿，又望向码头所有者：“至于你，我难以保证横滨不受飓风侵扰，但你所拥有的码头，这一年内将安然无恙。”
说完，他朝美美子轻微地点了点头。
美美子立即会意，走上前，让这三名跪在地上感谢夏油杰的教徒站起来，将他们推出去了。
空荡荡的佛殿内，只剩下信玄、夏油杰、美美子、坐在墙角的中岛敦、藏在门后的真人，以及一名生病的教徒。
那名教徒身形异常消瘦、仿佛只有一层皮肤包着骨头，他大概患有严重的肺部疾病，呼吸声特别嘶哑，咳嗽时还能听到肺积水的咕噜声。
夏油杰忽略了教徒乞求的眼神，问信玄：“你想什么时候离开？”
信玄一愣：“我们可以走了？”
“看来你很想离开呢。”夏油杰露出可惜的表情，“不过，还不可以。”
信玄在心里骂他。
夏油杰忽然对中岛敦招了招手：“非术师，过来。”
信玄心里一紧，拼命给中岛敦递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中岛敦见夏油杰将手搭在同僚肩上、加之信玄风云变幻的眼神，误以为夏油杰在威胁他。
他毫不犹豫地中计了：“夏油教主，请松手！”
信玄：“……”
有点感动，但是很生气。
中岛敦刚来到那名教徒身边，真人就忽然快步走向他，拉住了中岛敦的手腕。
在中岛敦被真人碰到手腕的瞬间，信玄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无为转变」，能够通过接触他人的身体，改变他人灵魂的形状。
虽然还没亲眼见过「无为转变」，但根据古书上的记载，信玄知道，这一定是非常棘手的术式。
真人还没有施用术式，它拉着中岛敦的手臂，等待着咒灵操使的命令。
夏油杰意味不明地微笑着，问信玄：“你想怎么办？”
“放开敦君。”信玄毫不犹豫地说，“放开他。”
夏油杰笑了。
真人果然松开了中岛敦的手，转而抓住那名患病的教徒。
它手指碰到他的瞬间，教徒的脸忽然扭曲变形，下半张脸像鸭嘴一样凸出来，他的脊椎也开始变化，弯成虾米形状。
他被真人的术式，变成了半咒灵。
中岛敦恐惧地盯着半咒灵，试图拉住他不停挥动的手臂：“信玄——你有办法把他变回去吗？”
“不要碰它，你会被诅咒侵蚀的！”
美美子惊叫一声，扯着中岛敦的领口，让他离开半咒灵的攻击范围。
信玄抓住了夏油杰的领口：“夏油杰，你疯了？快让那个人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不要走。”
夏油杰看着信玄的眼睛，低声说：“你留在这里，我就把他变回人类。”
“先把他变回去啊！”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那三个人也变成半咒灵，他们还没走远。”夏油杰指着门外，“不光是他们，我还要杀其他猴子——多少都无所谓。”
夏油杰语气非常冷静，眼睛里却隐约闪烁着疯狂的光。
其他人的威胁或许只是威胁，但信玄很清楚，夏油杰真的会把威胁变成现实。
夏油杰这个人，比其他人偏执多了。
信玄认真地审视着他的脸，尽管半咒灵正发出锐利的尖叫，夏油杰却充耳不闻，依然是一副平静的表情——太平静了，简直达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信玄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好，我答应你。把他变回人类。”
夏油杰俯下身，让自己得以平视信玄的眼睛：“你不能再骗我了。”
“嗯，不会骗你的。”信玄顿了顿，指着中岛敦，“但是，敦君必须安全返回侦探社。”
“无所谓，只要你留下来就好。”
说完，夏油杰朝真人挥了挥手。真人立即面无表情地抓住半咒灵，将他变回人类。
恢复人形的教徒浑身失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不过，他的肺部的咕噜声消失了，呼吸也变得特别顺畅。
……他的病被治好了？
信玄疑问地看向夏油杰，夏油杰笑眯眯地解释道：“这也是「无为转变」的作用之一，可以通过触碰灵魂改变□□，也能治疗□□的疾病。”
信玄：“……”总觉得被骗了。
夏油杰看懂了信玄微妙的眼神，低声说：“如果你没有答应，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恢复人形的。”
完全没有得到安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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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子送恢复健康的教徒离开后，信玄看着站在佛殿中央、不知所措的中岛敦，对夏油杰说道：“我要送敦君返回侦探社。”
“不行。”
夏油杰断然拒绝，又朝门外喊道：“米格尔！”
外面响起一声沉闷的回应，一名高大的黑人男子走进佛殿，朝夏油杰鞠躬：“夏油大人，请你吩咐。”
“米格尔，你送那个异能者回去。”
信玄警惕地看了米格尔一眼：“不，敦君体力还没恢复，把他交给你们，我不放心。”
经过一番合理的讨价还价和不合理的威逼利诱，夏油杰和信玄最终都妥协了，他们各退一步。
信玄说：“好，我可以不回侦探社，但我要送敦君离开佛寺，直到下山为止——不准派人跟着我们。”
夏油杰答应了。
*
中岛敦并不知道信玄和夏油杰过去发生的事情，信玄送他下山时，他忍不住小声说：“信玄，我们一起回侦探社吧，回去之后，再和太宰先生他们商量该怎么办。”
信玄摇摇头。
他答应夏油杰的原因有两个，首先，只要不被中原中也发现，夏油杰确实可以顺畅无阻地从青叶区一路杀到港口；其次，他觉得自己和夏油杰之间的关系，是该仔细梳理一下了。
以死亡的方式离开夏油杰，是万不得已、走投无路之后，想出的下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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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玄将中岛敦送到山脚，分别前，中岛敦踌躇着说：“信玄，你真的没问题吗？”
信玄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是非常放心的，他安慰中岛敦不必忧虑，相比之下，他安全回到侦探社更重要。
中岛敦想起夏油杰威胁信玄时的脸色，忍不住再次建议道：“你还是和我一起走吧……”
“不用了。”信玄再次拒绝。
他又说：“敦君，乱步先生一定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你告诉他和社长，千万不要来找我，也不能和夏油杰有任何冲突，我最多——最多两天后，一定会回去。记住了吗？”
中岛敦点头如捣蒜：“我记住了。”
信玄心里浮出一丝内疚，以及一点点窃喜。
又要让国木田独步独自承担工作了。
不用上班，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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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中岛敦离开后，信玄顺着台阶，返回位于半山的佛寺。
他在两名诅咒师的注视下踏入寺庙，刚才的事情大概已经传开了，一路上没有人阻拦信玄，反而都朝他投去神情各异的注目礼。
信玄回到佛殿，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推开沉重的木门。
他刚踏进佛殿，就察觉到了异常。
夏油杰在佛殿内，展开了他的领域「胎藏遍野」。
不同于「无量空处」，夏油杰的「胎藏遍野」是具现化领域，不会对信玄的精神造成伤害。
领域内部和现实几乎完全一致，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领域中的佛殿异常晦暗，仿佛一直处于傍晚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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