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瑶忙拦住她,看着柯帆的眼神越发愤懑。
“就是啊,柯帆,没想到你会在背后打小报告……”
“以前他被被人说我还帮他说话……”
“就是……”
“难怪他爸妈……”
“说够了没有?”柯帆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几个女生受到惊吓,闭紧了嘴不敢再说话,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柯帆扫视一圈,眉头越拧越紧。他烦躁地踹了把椅子,“哐啷”一声,站在最前面的卜瑶受惊叫了一声,几个人都安静下来。
“你不是听老师话的乖宝宝吗?李老师说了有事找他聊,你就去呗。”柯帆往前迈出一步,几人纷纷后退,分毫不敢碰。他嗤笑一声,几步出了教室。
班里几个男生吃了晚饭回教室,和柯帆擦肩而过,一个男生插着兜恶意往右撞了一下,柯帆打了个趔趄,几个人就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为首的那个含混不清地说了什么,柯帆没理,拽了拽歪掉的外套继续往前走。
“怂b。”撞人的男生骂了一句,对着柯帆的背影啐了一口。
烦死了。柯帆走到操场,避开散步的三两人群,一个人贴着护栏一圈圈地走。有突出的铁丝斜出来蹭过他的手,微微的痛感扯着他回神。柯帆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把铁丝掰弯缠在栏杆上,蹭了一手棕红的铁锈。
操场旁边有洗手池。柯帆走过去冲了冲手,刚刚被划过的手背出现一条白痕。他打了个激灵,凉水溅了三两滴在他的脸上,他索性洗了把脸。
再抬头鼻尖都泛红。
柯帆拿留有余温的掌心捂着鼻头,好让它恢复一点温度。水池边上放着一个脏兮兮的篮球,柯帆看了半晌,眼珠子有些发酸。
他顺势抬头抹了把眼睛,低头快走几步,把篮球甩在身后。
================================
柯帆其实是个哭包
第八章
不知雨是不是一个季节的休止符,还是另一个季节到来前的告示,总之,A市换季时总是在下雨的。此时,北风夹着雨滴砸在伞面上,似乎是想砸出一个洞来,噼里啪啦地惹人心烦。
柯帆跟着李文修到了办公室,又被塞了杯热水:“暖暖身子。”
柯帆把手从袖管里伸出来,双手捧住也不喝,看着李文修数试卷。
“下午随堂测验,填空题第三题划掉,最后大题有时间就做。”李文修点了五十七份,侧着脸问他:“能记住吗?”
柯帆果断摇头。
李文修撕了张便签纸,把这两句话贴在最上面的试卷上,又拿了昨天批改完的作业给他。
“去吧。”
中午放学,外面雨还在下,并且有点下大的意思。柯帆等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戴起帽子,从课桌旁拿出伞下楼,没想到在楼梯口碰上了李文修。
李文修已经看见了他,柯帆不得不打了个招呼:“李老师。”
李文修也冲他点了点头。
“李老师是不是没带伞啊,要不要我送你?”柯帆打量了一圈,见李文修两手空空,问。
李文修想了想:“好啊。”
雨滴穿成线连成帘,时而被风吹得斜向飘到伞下,沾湿了衣角。没走两步,李文修看着少年奋力举高的手,接过伞柄:“我来吧。”
柯帆悻悻松手,小声嘟囔:“长得高了不起哦。”
李文修心下发笑,难得开玩笑似的摁了摁身边人的头,意外地手感很好。他情不自禁地揉了两下,换来少年状似凶狠的瞪视。
李文修收起手,若无其事地把人往左边拽了拽:“小心水坑。”
“哼。”柯帆踉跄了一下,说:“李老师,到校门口就差不多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先走了拜拜。”
“急什么。”李文修勾住他衣服后领:“我家就在对面,老师请你吃饭,谢谢你给我撑伞。”
柯帆低头思考了一瞬,不吃白不吃。他果断点头:”好哇。”
“伞放外面。”李文修拧开门锁,转头嘱咐了一句。
“哦。”柯帆对着几双拖鞋若有所思,李文修没等他考虑完,扔了一双粉色的拖鞋给他。柯帆不满:“不要粉色,好娘。”
李文修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的脚:“你脚太小了。”
柯帆撇撇嘴,低头换鞋,他的脚确实比同龄人要小,173的个子,鞋码只有39,比有些女生的都要小。
李文修率先进了屋子,柯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打量,意外地发现房间还很温馨,沙发上堆着几个抱枕,扶手处还蹲着一个猫咪玩偶,茶几铺着桌布,角落里摆了一盆龟背竹。
看不出来呀。柯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种温馨北欧风和李文修一点都不沾边,尤其是那个玩偶。柯帆脑补了一下李文修下班回家抱着玩偶一顿蹭,顿时打了个寒颤。
他回过神,跟着李文修到了厨房,好奇地问:“李老师,咱们吃什么呀?”
李文修打开冰箱:“要不吃泡面要不点外卖,你自己选吧。”
“……”柯帆苦着脸:“那您何必拽我来吃呢。”
他看了眼冰箱,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仔细一看,上层一半都是泡面,另一半是食材。
“这不是有食材嘛。”柯帆兴致勃勃挑了挑:“我来做吧李老师!”
李文修想着他一个人生活那么久,应该是会做饭的,并没有太怀疑,把厨房让给了他。
所以当柯帆端出两盘黑乎乎的菜并一碗漂着一点蛋花的汤时,他怀疑地看了又看。
“那个……”柯帆搓着衣角:“火有点大了……这个厨房我用不习惯……”
李文修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往离自己最近的菜伸过去。
……
怎么会有人把菜做得又甜又咸,还夹着酸?李文修夹了另一盘菜,站起身去厨房接了杯水,一口气喝光了。
太辣了。那种辣刚吃进去不觉得,约莫进了胃才突然一阵火似的从喉咙烧起来,逐渐口腔都失去知觉,过后舌尖有了痛感,上面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李文修额头渗出细汗,又倒了杯水喝下去。
他坐回餐桌,柯帆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瞟他,过一会儿忍不住了开口问:“是不是很难吃啊?”
李文修手顿了顿:“还好。”
他避开了那盘疑似青椒炒辣椒的东西,专心只夹一道菜。无意间抬头看见柯帆似乎在偷笑,他问:“你笑什么?”
“啊?没什么。”柯帆抿起嘴,可笑容还是偷偷跑了出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吃我做的饭。”
第九章
李文修看过去,对面的少年垂着头,头发几乎要低进碗里,仔细看仿佛有水珠滴了下来,手指紧紧攥住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
他抬手敲了一下少年的碗沿:“你吃盐水拌饭呢。”
柯帆闻言抹了把脸,瘪着嘴说:“烦人。”
“你这个刘海是不是该剪剪了。”
“周末剪。”柯帆赶紧扒完剩下的饭,含混不清道:“我吃完了。”
“去卧室睡一会儿吧。”李文修站起来收拾碗筷,“下午上课不要睡觉。”
“好嘞。”
李文修下午的课在最后一节,就没和柯帆一起去学校。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有若隐若现的土腥味,柯帆嗅嗅鼻子,仿佛闻到了冰雪的味道。
好像再过一星期会下雪。
柯帆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缩着脖子向前走。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
体育老师看了看天气,“你们就在室内打羽毛球吧。”他伸手一指:“课代表带几个人去器材室拿东西,其余人到体育馆等着。”
钱飞站出来,冲后排使了个眼色,突然拉住了柯帆:“走啊。”
柯帆挣着手腕,可钱飞单论个子就比他高一个头,用劲一扯就把他拽了个踉跄。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体育老师缀在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吼:“钱飞!磨蹭什么!你要人等你一节课啊!”
“知道了!”钱飞嬉皮笑脸回了一句,左臂揽住柯帆的脖子:“走吧。”
柯帆挣扎不得,身后张健又推了他一把,他只能半胁迫地跟着去了器材室。
器材室在体育场大楼梯下面,隔出一个三角空间,逼仄背光,只能借着门口透进来的日光勉强看见里面的东西。羽毛球拍在最里面,他不欲与这几人有过多的交流,钱飞放了手他就往最里面走去,只想赶紧搬了东西走人。
柯帆费力从最底下抽出几张破旧的球拍,却不见其余的球拍。他左右翻看了一通,附近只有一堆脏兮兮的铅球和几个憋了气的篮球。他不知道钱飞和张健动也没动,就站在门口,在柯帆转身的一瞬间,门被重重关了起来。
柯帆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他瞪大了眼睛,扑上去撞门:“钱飞!你他妈干什么!”
门外没有应答,只有不明的“哐啷”声。他有些慌神,后退几步猛力踹了上去,门纹丝不动,只有门框上面晃动两下,抖落了一堆灰尘,混着几块门上的漆一同砸了柯帆一脸。他干咳两声,更加用力地拍门,这回门外再没有一点声音。
“老师,搬回来了!”体育老师回头一看,钱飞和张健抬着一筐球拍过来。他没大在意,说:“行,那抬过去让他们选吧,下课收齐再还回去。”
——
上课前五分钟,李文修进了教室。他环绕一圈没见着柯帆人影,就自己走到座位旁翻找,碰巧张渚刚从外面进来,好奇地问:“李老师找什么呀?”
“找试卷。”李文修拿出数好的试卷,问:“柯帆人呢?”
张渚回忆了一下,体育课就没见到他,说:“上节是体育课,可能去买东西还没回来吧。”
学校小卖部就在操场旁边,许多学生下了体育课就顺势买了零食,因为不让带进教学楼,很多人都吃完再跑回去。
李文修抬手看了眼时间,离上课还有两分钟。他回到讲台,把划掉的题目写了上去。
上课铃响,柯帆还没有回来。李文修皱了皱眉头,发了试卷宣布考试,一时间教室只剩纸张的“沙沙”声。
十分钟,二十分钟,柯帆一直没有出现。
李文修觉得不对劲,他不认为柯帆会翘掉这堂课,毕竟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能看出来柯帆并不坏。
他等下课收了卷子,及时拦住张渚问:“柯帆下午来上课了吗?”
“来了呀。”张渚挠着头:“前两节课都在,体育课没看见他。”
“他去上体育课没?”
“好像去了吧……”张渚有些不确定,摸了摸肥厚的双下巴:“他每次都最后走的,但我记得上课之前看到他了。”
“你什么时候就没看见他了?”
“唔……自由活动的时候吧……”张渚费劲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了。”
“李老师,柯帆经常翘课的,他肯定又溜了。”张渚神神秘秘凑到他面前,说:“反正班主任也不管他了,他肯定不会出事的。”
李文修没应,放过了张渚。
第十章
器材室常年封闭,能看见空气中飘浮的浮尘。一股橡胶和各种器械混合起来的气味弥漫整个空间,像是被阳光暴晒后的塑料垃圾场,难以言喻的臭闷。
柯帆拿校服捂住脸,试图攫取一丝正常的呼吸。
不知道气味是不是可以以量计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恍惚间衣服的味道正在一点一点变淡,闷臭味又开始翻涌上来,霸道地往鼻子里窜。柯帆几欲作呕,又皱着眉往门边走了走,在破旧的防护垫上坐了下来。
外面安静得可怕。他开始透过门缝把羽毛球、乒乓球拍之类的东西渡出去,想着有人看见能来开门把它们放回来,可是器材室位置偏,平常基本上不会有人来,如果要等上课拿器材的话,起码等到明天上午第三节课。
柯帆撇着嘴,拽过一旁的羽毛球拔毛玩儿。他环视四周,清理出最干净的防护垫来裹着衣服躺下,把校服团成枕头打算就这么睡一夜,等到第二天有人开门了再出去。
就是又要被裘千尺唠叨了。
他蒙着头,皱着眉不如闻防护垫上的汗味,隐约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
他一下来了精神,到门边一边拍门一边扯着嗓子喊:“有人吗!放我出去!”
外面又没了声音。柯帆费劲地把门向外抵到最大,凑着脸去看,却什么也没有。外面好像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看样子连每晚到操场散步的情侣也不会来了。
柯帆气得又踹了一脚门,还扔了两个乒乓球,负气裹着校服要去最里面躺下。
“柯帆!”
柯帆猛地站住脚,有些怀疑地静止在原地,又听见外面人在叫:“柯帆!”
他尽最大的声音回应:“我在器材室!”边说边扒着门再次看出去,能清晰地看见一个人影斜穿过操场往这边走来。他一边喊一边注意着那人的动向,却见那人貌似顿了一顿转身折返。
巨大的失落猝不及防打在柯帆胸口,他甚至来不及再喊一句,那人的背影就在操场防护栏边消失不见,雨丝细细密密织成幕布,连起远处的树林和看台,却硬是织不出一个人影。
“什么人嘛,找也不好好找……”柯帆低头嘟囔,刚刚才吼过的嗓子有些发痒,他没忍住咳了两声,却有两滴泪珠从眼眶砸到地上。
柯帆皱着眉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长久地蹲在门口不动弹。
3/2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