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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里再次传来不甚清晰的脚步声。柯帆不抱希望地抬头，却清楚地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他带着希冀抬头看着门锁，在下一秒门被打开。夜晚的雨幕看不清人形，只听见那人不确定似的开口：“柯帆？”
“李老师？”柯帆惊讶地看着人走进来，这才确定确实是李文修。他鼻头一酸，刚刚才干掉的眼眶迅速充盈，一串泪珠打脸上滑落下来。李文修凑得足够近，自然也看见他在哭。他叹口气，扔了一包纸巾下来：“鼻涕也擦擦。”
柯帆抽出一张纸胡乱擦了擦脸，抬头质问道：“你刚刚怎么跑了？！”
“我找管理员拿钥匙。”李文修无奈，看着他像一只凶狠的幼狐呲着牙冲着自己，说：“走吧。”
“不行，腿麻了。”柯帆难得有些任性，心底有些难为情：“暂时走不动。”
李文修看透他在打什么主意，无奈道：“上来吧。”
柯帆扑到李文修背上，搂紧脖子埋住脸一气呵成。李文修挂着他把器材室的门锁上，问：“回教室？现在是第二节晚自习下课。”
柯帆在他脖颈处摇了摇头。他的脸埋得严实，虽然路上没人，但他那么大了也知道害羞，可不想被人说娇气。李文修没有带伞，只扔给他外套让他裹着，背着他一步一步离开操场。
他的身上有若隐若现的香气。柯帆趴在他肩膀处仔细嗅了嗅，清爽的柠檬薄荷在鼻尖处似有还无地绕了一圈，夹杂着陈木的厚重和烟气。柯帆不确定似的又闻了一下，就只剩下被雨冲淡了的烟草气味。
“老师，我想去你家睡。”
李文修把人往上又提了提：“那我睡哪儿？”
柯帆撇了撇嘴，暗道小气：“那你送我回家嘛，我腿好酸哦。”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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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俗哦，我就喜欢烂俗梗:P
第十一章
第二天一进教室，裘千尺就在门口等着他，看见他过来，远远地就叫住他：“柯帆，别进去了，跟我去办公室。”
柯帆步子一转，跟着过去，暗暗撇着嘴。一转脸看见钱飞趴在窗户口看他，见他看过来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小人得志。柯帆暗暗呸了一声，冲他比了个中指。
裘春霞推开门，迎面碰上隔壁班几个班主任，都见着后面跟着的柯帆，了然道：“怎么了裘老师，这小子又干什么啦？”
裘春霞冲他笑笑，说：“昨天下午第二节课就跑了，我问问是什么事。”
“裘老师你脾气真好。”男老师皱眉摇着头，“还能什么事儿，溜出去玩儿了呗。”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柯帆一眼：“这种学生不教训不长记性。”
柯帆漫不经心绕着卫衣上的绳，闻言头都没抬一下。
裘春霞抬手捋了捋鬓角，笑：“我相信他本性不坏，”她回头看柯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是不好和老师说，是吧？”
柯帆微微垂着头，并没有接她的话。
裘春霞的办公桌在最里面一个，她坐下来首先拿出成绩单，对着柯帆说：“坐下来吧。”
她把成绩单递到柯帆眼前，说：“柯帆，你先看看你这学期的成绩。”
她一溜摆开，指着给他看：“你成绩在班里能排中等，每次都是。我不知道你是故意这样还是真的巧合，但老师相信你是可以考好的。你也做了物理课代表，我希望你能起到带头作用，至少把物理考到最好是不是？”
她见柯帆无动于衷，只一个劲地跟衣服上的绳较劲，皱着眉继续道：“再来说说你逃课这件事。”
“据我所知，你逃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是逃晚自习，昨天竟然翘了那么久的课，你这样，对得起，”她顿了一下，把头发绕到耳后，“对得起老师们对你的教育吗？”
“我相信你本性是个好孩子，就算父母不在身边，你的成绩也还不错，但是你看你这几年，打架，逃课，顶撞老师，别的我不多说了，你自己觉得这些事做得对吗？”
“老师和你没有关系，顶多教你三年，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我们辛辛苦苦教育你们，难道为的是自己？”裘春霞摇摇头，似乎很是失望：“我希望你能诚实一点，起码以后不会后悔是不是？”
“远的不说，就问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柯帆还是不说话，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裘春霞见他这样，严肃道：“柯帆，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叫你家长了。”
柯帆手底下顿了一顿，终于开了口：“在学校。”
“行。”裘春霞捏了捏眉心，很是头疼：“你今天上午就在办公室里反省吧，先写两千字检讨。”
说完就拿起教材教具转身出去，留柯帆在座位上坐着。第一节课预备铃打响，办公室里的老师走了一大半，一时间柯帆只能听见时钟指针的滴答声。
他打笔筒里抽了支笔出来，又从桌上翻出来一张纸，工工整整写上三个大字：检讨书。
本人柯帆，在上学期间不知道好好学习，成天打架斗殴，翘课迟到，还和老师顶嘴，实在是孺子不可教，十恶不赦，希望各位老师领导严肃处理。
他数了数，才五十七个字，把笔一扔，蒙头补觉。
数学课两节连上，第二节大课间裘春霞回来，柯帆在桌上趴着睡得正香。裘春霞气得直摇头，上前把柯帆推醒，抖着手说：“叫你家长过来！”
柯帆半梦半醒，打了个哈欠悠悠转醒，闻言摇着头说：“我联系不上，您要是找他们只能自己打电话。”
裘春霞把教案拍在桌上，翻出家长联系簿，找到柯帆的名字拨了电话。柯帆又打了个哈欠，抬手把沁出眼眶的泪水抹去，无聊似的盯着窗外。几株长在楼外平台的狗尾巴草虎虎生威地扬了扬穗子，挑衅般地撞来撞去。柯帆回过神，电话通了。
“喂？柯帆家长吗？我是柯帆的班主任。”那边似乎没什么回应，裘春霞又问了两遍。柯帆开始抠桌角的漆。
“对，是柯帆，您不是柯帆的父亲？”
不知道那边回应了什么，柯帆只见裘春霞难以置信地看了眼手机，对方挂了电话。
他把手揣回兜里，向后倚靠，没什么正形地靠在椅子上。
“柯帆，你爸爸不愿意过来，你把你妈的号码给我。”裘春霞黑着脸，说。
“没有。”柯帆捏着口袋里的两枚硬币来回摩挲，分神辨认上面的花纹。
裘春霞似乎被气着了，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语重心长地说：“柯帆，你这样会背处分的。你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小事，到时候去了大学，你的档案都会随着你一起过去，人家有权不要你，还有……”
“背就背呗。”柯帆微微低着头，嘟囔了两句，裘春霞几乎听不清，下意识问：“什么？”
“我说背就背呗。”柯帆抬起头，直视着裘春霞：“我又不一定考得上。”
裘春霞坐下来按着太阳穴：“行，行。那我救不了你了。我会向学校说，一定把你这个处分落实。现在，拿着你的检讨书，教室后面站着，站满一星期为止。”
“好嘞。”
窗外的狗尾巴草微微摇动，有气无力地垂着叶子。
——
“哟，被罚站啦。”钱飞欠欠地溜达到柯帆旁边，说：“咱们课代表也会犯错啊。”
柯帆不理他，径自走到座位旁喝水。
“你躲什么呀课代表。”钱飞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问：“今天什么时候出来的？你怎么不去和老师告状啊。”
“滚。”柯帆挥苍蝇似的晃了晃手。
“别给你脸不要脸柯帆。”钱飞沉着一张脸：“以为我不敢打你？”
“没给揍够？”柯帆抓住了他的衣领，突然勾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高一的时候……”
“我艹你妈！”钱飞像一条被激怒的恶犬，梗着脖子抬手要打下去，被柯帆格挡住。他转而又骂了几句脏话，瞪着柯帆的眼睛几乎要脱眶。
“你打啊傻逼，”柯帆分毫不躲，“我正好要背处分，也不介意再重一点。”
钱飞不敢再要打了。他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和周围老师同学的关系一直还行，最主要的是，要是被他爸妈知道，不死也得脱层皮。
高一那时候是在外面，没什么顾虑。他要是真的在教室打了架，一定会被叫家长。
“妈的。”他扯着柯帆的手腕把自己的领口解救出来：“贱狗。”
柯帆丝毫不在意被骂了什么，他听着上课铃，慢条斯理地拿起课本踱到教室后墙，转身冲钱飞比了个中指。
任课老师已经进来，钱飞只能看着柯帆笑得志得意满，自己瞪着红眼珠子呼哧呼哧喘气。
李文修放下课本，抬眼对上柯帆的双眼，眉头微皱，就见柯帆伸出左手，冲他比了个“✌”。
他垂下眼睛，说：“上课。”
“翻到课本第39页，我们来复习一下上节课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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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怀疑两人属性是不是错了
第十二章
下课之后，李文修走到柯帆身边，皱着眉头问他：“你站这儿干嘛？”
“罚站呗。”柯帆站得没个正形，嬉皮笑脸回他。
“是昨天晚上？”
“不是。”柯帆摇摇头，“哎呀你别问了。”
李文修点点头：“到办公室来数试卷。”
柯帆只能跟着一起出去。
“今天晚自习做选择题和填空题，做完收上来。”李文修指着旁边的一大沓试卷，示意柯帆去数：“数完就回去吧。”
柯帆点点头，并未注意到李文修转身出去了。
“李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裘老师。”李文修点头算作招呼，说：“我想问一下柯帆怎么被罚站了？”
“哦这个啊。”裘春霞皱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昨天他翘了一下午的课和晚自习，我今天问他还在撒谎。”
她从旁边的一沓纸抽出一张来，指给李文修：“你看看，他检讨书写的什么东西！简直就是故意气老师！”
“也不只是我对他失望，那么多任课老师都向我反映过他的问题。上课睡觉说话还顶撞老师，我真的是管不了他。”
“今天打电话给他的家长，连家长都不愿意管。李老师，我看你是刚刚做老师，有些学生你就是教不好，自己无可救药，谁都拉不回来。”
李文修眉头深深蹙起。他打断了裘春霞还要再往下说的话头，道：“裘老师，柯帆昨天被关在器材室里，是我找到的他，也是我送他出的校门。”
裘春霞惊讶，下意识捋了捋头发，问：“真的吗？”
李文修觉很得不舒服，他忍不住咳了两声，语气有点呛：“这种事我犯不着骗人，裘老师。”
“啊，我不是针对你李老师。”裘春霞摇了摇头：
“因为柯帆其实一直都比较不服管，我个人对他被关在器材室存疑。”
“当然，具体情况我会问问他。”
李文修觉得心口好像被一团棉花堵住，明明也能透风，偏偏孔隙小的可怜，出气都是一点点往外透，比单纯的喘不上气更让人憋屈。
他拽了拽领口，说：“裘老师，不光你不信任他，我觉得他本人也是不太信任你的。”
“对一个老师而言，在学生对你丧失了信任感和依赖感我觉得是件很可悲的事。学生除了父母亲人，最该依赖的应该是老师，出了事也会下意识对老师求助。”
“我说的严重些，把一个学生关在那种阴暗狭小的器材室，这就是校园霸凌行为，而他不愿意对老师诉说求助，我想裘老师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在教育中忽视了什么。”
“至于柯帆，我觉得就算您现在去问也问不出来什么，而这份检讨书，”李文修拎起来看了看，嗤笑道，“我觉得他是对老师不抱希望，所以并不打算说出什么来。”
“裘老师还是好好管管学生吧，别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文修说完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裘春霞脸色难看坐在凳子上，把头发放下来又捋了上去。
“怎么了裘老师？”办公室有老师过来问情况，裘春霞回神，笑了笑：“新老师可能有些看不惯，教训人呢。”
“听说他家有关系，又是个‘下基层’的，校长都不敢得罪他们家。”那个老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裘老师，这种的到你们班，你可惨了。”
“唉，随他说去吧。”裘春霞摇摇头，叹了口气：“反正这种年轻气盛的都不太能在教师这种岗位上待太久，估计也就来玩玩。”
“是啊。”
——
晚自习最后一节是数学。
裘春霞走进教室，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后排站着的柯帆，说：“今天晚自习完成练习册第84页，下课前五分钟撕下来交给课代表，然后不许走，我有事情说。”
班级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裘春霞敲敲桌子：“吵什么，把书拿出来，快点做！”
“柯帆，你也回座位吧。”班里有人抬头转身看了一眼，又迅速转回来。
教室里只剩下撕练习册的“哧拉”声。
“组长把作业收上来，课代表抓紧收齐先送到办公室，其他人坐在位置上不要动。”一节课很快过去，裘春霞扯着嗓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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