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誉见好就收,“已经快一点了,你怎么不睡?”
“这是我家,我需要给你汇报我的安排吗?”云亭说,“你现在出去。”
他把脸转开不想让成誉看到自己羞恼的神色,却忘了扭头反倒是暴露了脖颈,纤长中掺着几分脆弱,看上去无端有些脆弱。
成誉移不开眼,但还是听从云亭的话,从地上站起来,“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云亭不作声,直到脚步远去,舞蹈室的门从外关上,他心里紧绷的弦才放松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浊气吐尽。
偌大的舞蹈室只剩他一人,云亭不知在想什么,一直靠墙静静坐着,没想到就这么直接睡着了。
以前练舞很晚,在舞蹈室睡是常事,而且学舞的人不能睡柔软的床,云亭睡在硬地板上并未觉得不适,反倒像回到以前生出归属感。
睁眼已经天亮,云亭发现身上搭着一个薄毯,脑袋下也有一个枕头。
空调不知何时关了,窗户半开着,还不到六点,天色还暗着,微风吹起轻薄的窗纱,也带走睡眠的昏沉。
还不到经过一晚上的调整,云亭的心绪好了一些,坐起来简单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拿起地上的毯子和枕头去开门,急着去洗澡。
门打开了他却迈不动步子,成誉坐在门口睡着,低着头,眉心微蹙,不知是做了不好的梦还是因为睡得不舒服,修长的双腿随意屈着,闭着眼睛不高兴的模样有种招人疼的可怜劲儿。
云亭不知别人看到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第13章 |意料之外
云亭站在门口看了成誉一阵,放轻脚步和呼吸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微微偏头打量着少年熟睡的模样。
成誉不设防的时候看起来很温顺,长得高高俊俊的,皮肤堆雪似的白,五官清晰明朗,挺拔的山根和眉骨塑造出深邃的眼窝。
云亭打量一会儿才发现成誉的眼睫毛竟然挺长,像一把小扇子似的。
不知怎么想的,他伸手去摸成誉的眼睫毛,睡着的人不察觉,安静闭着眼,呼吸均匀平稳。
云亭怕惊扰成誉,只摸了一下就收回手,心虚来得莫名其妙,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调整一下,拍着成誉的肩把人叫醒。
“唔……云亭哥,”成誉迷迷糊糊睁眼,脖子和肩膀僵硬得不行,“你醒了?”
云亭问:“床睡得不舒服?为什么在这睡?”
成誉转动脖子,骨头咔咔直响,看了一眼云亭,小声道:“你不也是放着床不睡,去睡地板吗?”
“我那是……”云亭微顿,有些无奈,“我说过,这是我家,我睡哪儿都可以,你跟着掺和什么?”
“我没掺和,”成誉嘟哝着,“我只是想陪你一起。”
云亭一噎,对这种表达喜欢的方式哭笑不得,站起来把毯子扔成誉身上,“去床上睡。”
毛毯盖住成誉的头,柔软的质地扫过脸颊,淡淡的香气钻进鼻腔,是云亭身上惯有的薄荷味。
成誉的喉结滚了滚,拿着毛毯紧跟着站起来,“我睡好了,我去做早餐。”
他抬脚往厨房走却被云亭一把拉住,“现在还这么早,你不好好睡觉,做什么早餐?”
成誉定在原地,一双眼微微睁大,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我再说一遍,你和我是合作关系,不是我招来的保姆,”云亭平静且认真地说,“你住在这里的任务是好好跳舞,以最好的状态上台比赛。练舞才是你的第一件要紧事,而不是帮我洗衣做饭。明白吗?”
成誉不吭声,帅气俊朗的脸蛋儿肉眼可见地变红,粉红蔓延到脖子,耳垂都染上樱花般的色泽。
他垂眼不敢看云亭,乖顺又羞涩的小模样,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地嗯一声。
云亭莫名其妙:“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的。”成誉乖乖应着,“只是云老师,你先把手松开……我怕我控制不住……”
云亭低头,他的手不知何时紧紧牵着成誉的手腕,而他们正好站在墙角,成誉靠着墙壁退无可退,尽管他矮一截,可气势很足,看上去就像是他压着人家要干什么一样。
他们挨得这样近,能嗅到必须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
“……”云亭赶紧松手,又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掌心里烧着一团火似的,搅动他平静如水的心绪。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微妙黏稠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着,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掠过的风声。
成誉捂着被云亭牵过的地方,眼睫忽闪忽闪的,主动打破僵局:“云亭哥,那我再去睡会儿。”
“嗯,”云亭冷静颔首,“今天的早餐我来做。”
成誉说:“好。”
他们就此分别,一个回房间,一个去洗手间,一前一后的关门声令客厅恢复寂静。
云亭自以为处理得不错,没有失态也保持体面,知道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耳垂也是红的,看似冷静自持,其实早已就将内心暴露了个彻底。
他打开水龙头捧着冷水洗脸,把热意压下去,手指依稀残留着少年强有力的脉搏。
云亭想到刚才成誉又羞又乱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到底是只有十八岁的小年轻沉不住气,什么事儿都写脸上,钦慕欣赏理解成喜欢,稍稍亲近就像得了元宝似的,浅显的情绪写在脸上,就差晃尾巴。
刚才他说什么来着?
———控制不住。
他一个beta要控制什么?
云亭用水泼向镜子,水滴痕迹染花镜面,清隽温丽的脸晕成朦胧的碎片。
他洗澡很快,冲完出来带着潮湿的水汽,换身干净的衣服去做早餐。
自从成誉来后,他就很少进厨房了,不仅如此,家里的卫生也是成誉做,有时候云亭都纳闷儿,成誉一进舞蹈室就十个小时往上,既要看书又要练习,居然还有闲工夫买菜做饭再打扫卫生。
关键成誉每天都精神满满,乐此不疲。
云亭更不懂,这就是所谓“喜欢”的力量?
他十六岁之前沉浸舞蹈无心其他,别人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每天泡在训练室和音乐、老师做伴,每天想的全是怎么把舞蹈扣得更细,怎么把动作展现得更完美,晚上累得倒头就睡,第二天睁眼想的还是舞蹈和冠军。
哪儿有什么工夫想什么喜不喜欢。
云亭觉得主要还是太闲。
跳舞的人需要保持身材不能吃高热量的食物,云亭把柜子里的燕麦拿出来煮牛奶燕麦红枣粥,再煎个蛋做三明治。
八点的时候,客房门开了,成誉穿戴整齐出来,冲着吃早餐的云亭说了一声早。
云亭淡淡嗯了一下没抬头,继续看手机新闻,慢条斯理咀嚼着。
成誉吃东西一向很快,十分钟就能吃完,把自己那份餐具收拾好放进消毒柜,就进去练舞室跳舞。
只是今天与平日不同,成誉刚在做热身的基本功准备,提沉才做一半,舞蹈室的门打开,云亭走进来。
成誉听到动静,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再睁眼看向他,“云亭哥,有什么事吗?”
云亭没废话,把U盘插在音箱上调试着,“给你五分钟热身,然后认真听一段音乐。”
成誉分开腿劈了个一字马,身子往下压,脚背绷到脚尖挨地的程度,身体在拉筋的动作中伸展着,“云老师,是要开始编舞了吗?”
云亭没回答,音响许久未用,他在调试音量和效果。
五分钟一到,成誉如松一般站着,小八字脚步使他立得更平稳。
云亭说:“你先认真听一遍这个音乐,注意节奏和节拍。”
他摁下播放键,空白三秒后,一管长笛悠扬清悦,节奏在轻盈婉转间急促飞扬,箫声的沉鸣综合了笛声的轻快,二者的结合是洒脱与缠绵的碰撞,更是明艳和孤独的配合,高.潮迭起间有肆意昂扬的青春,也有人后不为人知的艰辛付出
曲子不长,短短三分钟,结束后舞蹈室安静下来,空旷的房间里似乎还有余音环绕。
成誉依旧站得笔直,未动分毫,他注视着云亭,云亭也在看他。
三分钟的音乐把他们的情绪都调动起来,隔着虚空眸光流转,他们都到了彼此眼中的复杂和看不懂的深意。
用简单的乐器奏出令人动容的音乐,这是章艺明最厉害的地方。
最后是云亭先移开视线,暗自深吸一口气,压下又有些涌上的情绪,“好了,曲子你也听完了。节奏和节拍记住了吗?”
成誉:“应该。”
“那试一次。”云亭说。
成誉问:“试什么?”
云亭说:“你一边听音乐,一边听我的指挥做动作。”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根本不是一个事儿一样,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可这是相当高难度的行为,一心两用本就是相当高难度的事情,更别说只听了一遍曲子,要在陌生的音乐里找到合适的节奏,再分出心时刻留意云亭的命令。
音乐时间不长,这就意味着动作都是相当紧凑的,衔接、过渡不会有一个空档,在这种情况下要听拍子又要听命令,简直是没办法达到的事情。
所以成誉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下来,错愕的神色表达了他的内心。
云亭问:“做不到?”
成誉问:“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是,”云亭想到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身为局外人后反而觉得回味甘甜,“我老师以前是这么训练我的。”
成誉抿了抿唇,下决心一般:“那就试试。”
云亭摁下播放键,音乐再次响起来,依旧是长笛入耳,此刻成誉没有心情欣赏曲子的好坏,神经高度集中在云亭身上。
———第一次磨合,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出现云亭的命令。
两秒后,云亭开了口:“三步助跑凌空跃。”
成誉动了,和云亭昨晚的动作一样,双腿在空中分开,笔直有力,划出完美的弧线,若是说云亭的是柔中带刚,那么成誉的动作就是刚中带柔,二者融合得恰到好处,在充满力量感的同时又不失柔软的美感。
“接扑步,翻身,卧鱼,”云亭的语速不算快,音量也不大,但在成誉耳朵里如惊雷滚滚, “半跪,扫堂。”
长腿一记凌厉的半圆,为了踩点而急促匆忙,反倒是增加了几分攻击性。
“摇臂拧身接穿手,”云亭说,“再接踏步翻身。”
这一系列的难度较高又很紧凑,成誉努力稳住的节奏还是乱了些,这些日子自律训练没有白练,体力和气息明显提高了很多。
即便没有踩准音乐节拍,但只要舞者自己的节奏不乱,整体下来就出不了乱子。
成誉非常快的意识到这点,到后半程的时候果断放弃音乐的拍子,只听云亭的命令。
舞蹈服修身,弹性布料包裹着匀称修长的躯干,肌理随着动作起伏,成誉像一把还未开刃的软剑,有难以忽略的生涩和钝感,但雏形渐成,只需打磨淬炼便可锋芒毕露。
曲子结束后,成誉做了两个动作才彻底end,他微喘着以小八字步站好,脸上有一层薄汗,看向云亭的时候发现对方正不转眼地瞧着自己。
虽然没踩在拍子上,但那个动作都完成得非常标准,气息是稳的,他自己的节奏也没乱,并非一味求跟拍而自乱阵脚,这一点云亭很欣赏。
而且没踩准节拍是对音乐不熟悉的缘故,第一次盲跳就是这个完成度是很难得的。
成誉被看得有些忐忑:“云老师,刚才的动作,你有哪些不满?”
云亭:“还算可以,没有不满。”
成誉眼睛亮了一下,还是克制地站好,说话也比第一句有底气一些:“那你怎么盯着我看?”
云亭的视线不掩藏地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上扬,“你不能看?”
成誉摇头,露出一个笑,“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他本是云亭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照现在看来,这个选择似乎还算凑合。?
第14章 |心照不宣
从正式开始编舞那天,成誉和云亭天天待在舞蹈室,完全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的状态。
但成誉并未因为这个开心过,他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停,这里感觉不对,过渡太生硬,变成摇臂再来一次。”
“停,你的气息稳住,要沉下去。你是舞蹈的灵魂,如果连你都是飘的,你的舞自然稳不了。”
“这次还行,再来一遍。”
“不错,保持住,现在开始录像。”
———云亭和成誉印象里的编舞老师都不一样,他所接触过的所有编舞老师都是把舞编好,直接拿视频给他们,照着练,再由编舞老师带着节拍和踩点,确保每个动作做到最大化完美。
从来没有哪个老师像云亭这样,每个步骤和舞者一起,由舞者来呈现这支舞从雏形到完整,编舞老师更像一个看客,在旁边理智冷静地分析利弊。
舞蹈完整呈现也是由舞者自己来跳,编舞老师自始至终不曾融入进来。
从初赛、复赛到半决赛的舞,他们用了一周时间,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待在舞蹈室,一起斟酌动作,尽可能呈现出音乐背后的内心世界。
成誉在舞团的时候就不受重视,就算参与演出也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小配角,或是集体大舞,放眼望去找不到人那种。
这还是第一次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云亭并未给他压力,可身上流露出来的紧迫自然而然地压在了心头。
所以成誉在高压的情况下病倒了。
他头天晚上状态就不对,动作有气无力的,精神也不是很好。
当时云亭问他怎么样,年轻人不愿服输,强撑着说很好,练完舞之后就不行了,浑浑噩噩洗了个澡,头发都来不及吹干倒床就睡,半夜烧起来,身上冷得不行,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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